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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起伏的土塬之间，有一片一片的平地，这些平地以往都是良田，如今却已经满是野草，草深没膝。两军就在这样土塬包围的一片平地上遭遇。
苻坚站在阵前，对面就是姚苌带领的大军。“你是朕的龙骧将军，朕信任你、厚待你、倚仗你，你却统兵不力，害死皇子苻睿，还带领残兵和族人自立门户，你对得起朕吗？连你的狗命都是朕救下的，你都忘了吗？！”
姚苌心中也有些许的愧疚，自己确实有负于苻坚。但大军阵前，这种愧疚是不能说出口的，甚至在心中的一点点愧疚情绪也要彻底抹除，因为这关乎军心，关乎交战的道义。
姚苌嘲讽道：“微臣正是以您为榜样啊！想当年您就是以龙骧将军的身份，杀死前帝苻生，他可是您的堂兄。哦对了，你们的爷爷苻洪，也曾是石氏赵国的龙骧将军，却背叛了赵国，向晋朝称臣，你们苻家就是这样不忠不义，踏着我先辈羌人的尸骨，才打下了秦国的基业，难道还想世世代代都骑在我们头上当主子吗？皇帝轮流做，风水轮流转，我这个龙骧将军正是努力地向您看齐呀，很快轮到我姚苌当皇帝也不一定啊！哈哈！”
苻坚杀死前帝苻生是他抹不去的污点，是他不愿面对的过去。姚苌就是要拿这一点来攻心：你苻坚不要假仁假义了！
苻生是苻健的儿子，当年苻坚的龙骧将军称号正是从苻健那里受封的。苻健建立了秦国，死后传位给儿子苻生。苻生“力举千钧，雄勇好杀，手格猛兽，走及奔马，击刺骑射，冠绝一时”，是一位武力极强的皇帝，却因为天生少一只眼，屡屡被人嘲笑。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当了皇帝后，忌讳“不足”、“不具”、“无”、“缺”、“伤”、“残”、“偏”等词，妻妾臣仆若不小心说出有关残缺的词，苻生常以为讥笑他独眼，左右因此而被截腿、刳胎、锯颈死者不可胜数。苻生爱吃枣，因此患了牙痛病，太医说：“陛下因为吃枣太多，才患了牙痛病。”苻生怒道：“你又不是圣人，怎么知道我吃枣吃多了！”不等太医下跪请罪，苻生就已经挥剑斩掉了太医头颅！时人都说苻生残暴，苻生说：“朕杀人不过几千，却说朕残虐，这是什么道理！”苻生就是这样一位凶戾无常的人。朝廷大臣因此都偷偷劝苻坚取而代之。苻生有所察觉，有意杀掉苻坚，苻坚只好先下手为强，将其软禁废黜，后又将其杀掉。
但不管苻生如何残暴，他终究是苻坚的堂兄。
姚苌就是攻击这一点，拿道义压人。
苻坚果然满面羞红，大骂道：“奴才不要信口雌黄、祸乱人心！越王苻生嗜杀成性，猜忌多疑，早已经天怒人怨，我杀他乃是替天行道、众望所归！”苻坚不称苻生“前帝”，只称他被废黜后的封号“越王”。
姚苌不管苻坚如何辩解，只咬住一句话：“你杀了你堂兄，谋逆篡位！”只此一句，足以让苻坚的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道义往往就是这样尴尬而悲哀，看起来高居神座之上，其实不过是虎狼互相撕咬的尖牙。
甚至不如虎狼口中的尖牙，尖牙只决生死，道义却往往一定要分个对错。
苻坚：“奴才闭嘴！新平近万名无辜百姓与你有何仇怨，你夺城就罢了，还要杀尽百姓，就不怕遭报应吗？！”苻坚说的是姚苌背叛了秦国后，前不久在攻打秦国所属的新平城时，对苦战多日、粮尽援绝的新平太守苟辅传信说：“我要以仁义夺取天下，您是忠义之士，我只想得到这座城，不会和你以及无辜的百姓过不去。你可以带领百姓撤去长安，我绝不会滥杀无辜。”苟辅山穷水尽，信了姚苌，率百姓出城，却遭姚苌全部坑杀活埋，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姚苌：“呵呵，听说天王您最近可是杀了长安城中所有的鲜卑人，怕有上千人吧，渭河水都红了三天三夜，你跟我讲‘报应’？！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这是一番道义之争，也是民心军心之争。这番争论，苻坚和姚苌谁都没有占到上风，反而让彼此都丢了底裤，也让林凡更加深切体会到什么是浓得化不开的血仇，体会到这个世界是何等残暴荒谬。
人是健忘的，羌人和氐人最早的祖先都已经不知道是谁。但有流传说，氐族是黄帝后人，羌族是炎帝后人。不知道炎黄二帝见到身后数千年，后代子孙如此残虐相杀，会作何感想？
双方大军对垒的地方，西侧十多里地就是黄帝陵，这里是黄帝的衣冠冢；东边二十多里绵延浩荡的山脉就是黄龙山，有传说这里正是金龙下界迎接黄帝飞升仙界的地方，因此得名黄龙山。林凡想起青鸾秘境中遇到的那头金龙“龙紫璇”，他相信黄龙山的传说是真的。而这个世界的百姓，甚至一些王侯和修行人，却半信半疑。
人是如此健忘，以致于同为炎黄后人的羌氐族人如今互相残杀，浑然忘了祖先之灵的安睡之地就在身旁。懒人听书 nren9.
苻坚抽出剑，剑名“真刚”，为传说中的越王八剑之一。姚苌扬起刀，刀名“中山”，这是他为自己不久之后称帝而铸的兵刃。
刀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嘶鸣不已，跃跃欲试。
两人同时飞身而起，来到数十丈高的空中，战成一团。
双方大军的战斗打响了，不需要复杂的战术智谋，只需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砍过来，我便砍回去，你杀我一人，我杀你一双。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浓云蔽日，疾风枯草。
刀光剑影，杀意滔滔。
血肉横飞，嘶吼嚎啕。
黄土尽赤，血似狂潮。
恩恩怨怨，万死难消。
林凡望着像野兽一般咆哮冲杀而来的人群，握紧了手中的长棍。这些敌人中，很多人还穿着平民的衣服，根本没有统一的铠甲和军服，显然是临时征召而来。
一寸长一寸强，林凡的长棍在这种乱军混战之中如鱼得水，把“棍如雨”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脚踏河洛星步，千军万马中如闲庭信步，所过之处敌人或被挑、被拨、被扫、被压，没有人能够近身。
姬福也在林凡附近，他到现在一直还是有些发懵的，从没见过这种杀气干云、嘶吼震天的阵势，在他看来却是不知道为何而战。姬福也和林凡一样，不下杀手，只是将冲上来的羌人打倒，用的最多的就是重力符、缠绕符。他手执前不久收服的法扇，两尺多长的精钢法扇合拢的时候像一把钢锏，展开来像一面盾牌，偶尔有人冲到身边的，姬福也能用法扇轻易将其放倒。
于是林凡和姬福附近形成了一片“割麦子”般的景象，他们不下杀手，紧随的秦国军士却不会手软，看到被打倒受伤的羌人，都纷纷上前收割性命。
一位羌人将领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手持大刀冲杀过来，与林凡战到一起。
几次交手下来，林凡不得不抽出法器飞剑。林凡展开秋雨剑，剑势绵绵不绝、密密麻麻，如雨水无孔不入，偶尔又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令人捉摸不定。这是林凡将之前斩杀的修士那里看来的《天子龙华剑》融入到自己的剑道中，在剑道意境上正好与秋雨剑形成互补。
这位将军不同于修行人，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所有的招式都只有一个目的：杀人，每一刀都是攻向要害，简单直接有效。林凡剑法精妙，论歹毒凶狠却远远不及，所以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