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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亮时分,我们才接获通知,得知鸭哥总算留住了一条命。
他能获救,全托那台搬家小货车的福。事后得知,原来是御影居里有个女性住户被可疑男子纠缠,心生恐惧,便打算混在众多欣赏彩灯的观光客中偷偷搬家;鸭哥坠落时,那台小货车正好停在正下方,车篷发挥了肉垫功效。
只不过,鸭哥从车蓬掉落道路之际撞伤了头部,因此意识尚未恢复。
在泛白的朝露之中,我们决定暂且离开医院。坐在车上时,漂撇学长突然以莫名沉重的声音说道。
“匠仔。”
“什么事?”
“你觉得是谁?是谁想杀小鸭——”
鸭哥保住一命,让我松了口气;紧张的丝弦一断,睡意便悄悄地溜进彻夜未眠的脑袋中。然而,这句话却让我完全清醒过来。
“慢、慢着,学长……”我从助手座上转过头来,望着后座。“你该不会认为这是杀人未遂吧?”
“当然啊!”
“可是,你也听到刑警先生说了什么吧?鸭哥的鞋子和眼镜整整齐齐地摆在最上层的楼梯间——”
“蠢蛋,那种东西要造假还不简单?再说,他们也说过没发现遗书啊!”
“他们是说现场没找到。”
“去小鸭家一样找不到,因为一开始就没有遗书这种东西。小鸭根本没理由寻死,你想想,他就要和绘理结婚了耶!正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啊!好端端地干嘛自杀?他是差点被人杀了!一定是。你看那些刑警,还不是在这个前提之下查案?”
“不过他杀和自杀一样缺乏动机。”高千一面操纵方向盘,一面冷静地指摘。“有人会想杀鴫田老师吗?”
“我是不愿这么想啦——”
漂撇学长支支吾吾,但高千立刻会意过来。
“——你是说大和?”
“我也不想怀疑他,可是对他来说,是小鸭抢了绘理,说不定他因此怀恨在心——”
“话说回来,”与学长并肩坐在后座的小兔歪了歪脑袋。“刚才讲电话时,大和的样子如何?”
在佐伯刑警的催促之下,漂撇学长最后还是打了电话到大和家;想当然耳,大和虽然在家,却说他完全不知绘理去了哪里。
“样子?”
“就是他听说鸭哥出事以后,有什么反应?”
“当然很惊讶啊!不过,说不定那是在演戏。搞不好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小鸭跳楼的事了——”
“慢着。”高千声明在先。“在怀疑大和之前,还有个问题得先想想。”
“什么问题?”
“不管是自杀未遂或是他杀未遂,这是偶然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昨天匠仔说明过了吧?五年前的高中生和去年的此村小姐之事。”
“喂喂喂,高千。你在说什么啊?你该不会要说过去那些案件和小鸭有关吧?”
“我们该朝有关的方向想才对。假如只有两次,或许可勉强称为偶然;但到了第三次,就教人不得不怀疑了。”
方才高千不在时,宇田川刑警也说过这番话,如今她竟做出相同的指摘——发觉这件事后,漂撇学长闭上了原欲反驳的嘴,开始思索。
“慢着,这么说来——”思及这句话所能归纳出的当然结论,我有点慌张。“这么说来,高千,难道你要撤回自己刚才下的结论?你说五年前的鸟越久作与去年的此村华苗都是自杀,而且还各自加以解释;现在你要推翻这个看法?”
“对。很遗憾,现在不得不这么做。毕竟三个案件的共通点实在太多了。”
“嗯。”漂撇学长盘起手臂并点头。“这倒是。”
“三人都是从御影居最上层跳楼,鞋子、衣服、眼镜等私人物品都整齐地摆放于楼梯间,都没找到遗书。以鸭哥的情况来说,或许之后会找到;但若没找到——”
“就成了重大的共通点……?”
“至于跳楼日期,高中生和华苗小姐都是平安夜,鴫田老师则是二十二日,并不相同;不过三人都在十二月。”
“的确。”
“还有,最大的共通点就是三人都还在人生最幸福的时期自杀。鸟越刚考上难考的海圣学园,而华苗小姐与鴫田老师都是婚期在即。”
“没错,他们没道理自杀。”频频附和高千的漂撇学长似乎认定这看法错不了,以拳头敲了下膝盖。“至少小鸭绝对不会自杀,说不定那两人也是被人杀害的。”
“就是这个!”
“咦?”
“我说,这就是怀疑大和之前必须思考的问题。假如三个案子都是伪装成自杀的杀人案,那么凶手是个别存在呢?还是同一个凶手——”
“同一个凶手……?”
学长一惊之下,猛然抓住驾驶座椅背,车身因他的劲道而摇晃。
“你觉得呢?”
“不——判断材料太多,现在还说不准,不过,不可能吧?他们三人之间应该没有任何关连啊!”
“说不定是不特定杀人。”
“不——”或许是彻夜未眠的疲劳所致,学长已无力惊讶,只是瞪大眼睛,一味低喃,“可是,你……可能吗?”
“也许凶手基于某种理由,执着于将人从御影居最上层推落的行为;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有机会便下手。”
“……不会吧!”小兔忆起了方才我在医院提起的话题,骇然地扭曲脸孔。“然后每次都在‘牺牲者’身边供奉‘礼物’——?”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去年华苗小姐的情况是还没调查,但至少五年前久作的‘礼物’是他本人买的。”
“鸭哥呢?那个掉在一旁的‘礼物’是他自己买的吗?还是某人……”
之后,我们曾向佐伯刑警等人问起“礼物”之事,却被敷衍过去。毕竟是重要证物,也难怪他们如此。
“说到机会,让我想起来了。”我改变话题。“鸭哥跑到御影居去干嘛?”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仔细一想,五年前的鸟越久作也一样;我们一直以自杀为前提来想,所以不觉得奇怪;但如果他也是被人所杀,那他又是为了什么理由到御影居去的?”
“不得而知。目前在‘被害者’之中,知道前往现场的理由的,只有第二个人——此村华苗小姐。”
“——会不会是……”小兔也渐新受高千的想法影响,犹如感到一阵恶寒似地耸了耸肩。“凶手叫他们去的……?”
“或许吧!”
“可是,会是谁?”漂撇学长虽然认同这个可能性,却又不愿过早断言。“我也说过很多次,小鸭和我八点有约;他没联络我一声,会去和谁见面?”
“谁知道?总之——”高千将车停进停车场,拉起手煞车。“我们最好睡一下。”
“也对。”
下车一看,昨晚下的雪果然没能堆积起来,如雨停时一样,只留下融化后的痕迹。
“今后的事情我们改天再讨论吧!”
“好——啊!高千。”
漂撇学长叫住欲在停车场前分别的她。
“什么事?”
“刚才谢谢你。”
见了学长伸出的手,高千露出豪迈的笑容,并伸手回握。
“沮丧的小漂,我最讨厌。”
“已经没事啦!如你所见,我复活了。啊!对了,这么一提,高千亲了我耶!哇哈哈!”
或许是至今才产生了真实感吧,学长的眼角与鼻下猛烈下垂,仿佛所有重力都集中在上头一般;若论五官松垮的剧烈程度,只怕连特殊化妆也无法到达这种境地。用欣喜若狂四字形容,还嫌不够贴切。
“哎呀?你在说什么啊?”其实我也料到了一半,高千与漂撇学长一样,已经完全恢复回“平时的她”,态度冷淡。“我完全听不懂。”
“又来了、又来了,高千,你真是的,不必害羞嘛!也不想想你和我是什么交情,对吧?对吧?好,在睡觉之前先来个晚安之吻——”
漂撇学长闭起眼睛,神色陶醉地伸出脸颊,但高千却以直要打掉整个脑袋的劲道撩倒他,又顺势送上一记扫腿,让他跌得四脚朝天,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手下留情这种概念。
“哇!好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