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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周兰湘又怕耽误了与时归见面的机会,只休息了一天,就又跑来学堂了。
这叫一众授课的教习惊奇不已,也不知下班里有什么吸引这位小混世魔王的,能叫一向不爱念书的六公主身残志坚,日日往学堂来。
终于,时归来上学了。
周兰湘蠢蠢欲动,恨不得当场冲到时归面前,可她旁边还有盯着她写字的侍讲,但凡她有一点风吹草动,定会惹来侍讲呵斥。
而她再怎么不爱念书,也是不敢招惹侍讲和教习的。
无他,只因皇帝对她唯一的要求,便是学会尊师重道,若有教习或侍讲给她告状,皇帝再三说过:必从严处罚。因此,哪怕周兰湘脚底都在发痒,她也没敢真的站起来。
门口的时归又挣扎了一会儿L,心知今日这一关是怎么也要过去的,暗暗给自己打了气,这才抬起头来。
并不意外,屋里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四皇子周璟修,五皇女周兰栀,六皇女周兰湘,皆在下班。
时归轻轻咬着下唇,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很快就跟着陈侍讲走进屋里,规规矩矩站在陈侍讲身边。
陈侍讲拿起桌上的戒尺,重重敲响两声:“肃静。”
待堂内再无杂音,就听他公事公办道:“这位是时归,从今天开始也在下班念书,以后就是诸位的同窗了,还望诸位友爱同窗,共同进步。”
说完,他在屋里环顾一圈,发现只有靠窗的地方有一个空位置。
陈侍讲转过头来,对时归说道:“时归,你就坐到四殿下旁边的位置吧,以后若有空位,还可再调。”
听到不在周兰湘身边,时归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昨日刚被教导过对夫子的礼节,乖顺道:“是,夫子。”
说完,她抱紧自己的书袋和书册,一溜小跑着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全程目不斜视,竭力避免与任何人的对视。
这边她在自己的位子上收拾东西,堂前的陈侍讲又敲了敲戒尺,朗声道:“距离上课还有半刻钟,请诸位继续温书。”
话落,底下顿时响起一阵书页摩擦声。
原在学生身边站定的侍讲们也重新走动起来,他们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一身朴素青色书生袍,背着手,面容严正。
许是摄于侍讲们的威严,下班的学生们相继低下头,就是对时归再好奇,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打量她,只偷偷瞥上一眼,重新将注意力落回书本上,或大声朗诵,或提笔练字,规矩极了。
就连周兰湘也抓起笔,慢吞吞地算起数来。
受到其他人的影响,时归好学之情油然而生,她快速收拾好桌面,然后拿出刚领来的书册,直接翻到第一页去看。
时归搓了搓脸蛋,挺直腰杆,垂首凝神。
她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想着自己到底学过简体字,简体字又是繁体的化身,她连蒙带猜的,总能认个差不离。
然而——
时归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最开始还挺着身板,慢慢就往桌上伏去,眉头的褶皱一点点加深,最后几乎跟书本紧贴在一起了。
她满脑子都是:不能吧不能吧……
她怎么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难不成真跟她昨晚和阿爹说的那样,一语成谶,她真是笨蛋?
时归小脸皱巴在一起,如何也不愿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
正巧巡堂的侍讲走到她身边,看她盯着书半天不动,出于负责,停下脚步问道:“时归,你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也亏得蒙学里说话的侍讲不止一个,这才免去过多目光集中过来。
时归忍下心中的羞耻,犹豫再三,小声说:“夫子,您能给我念一念书上的内容吗?我、我有点记不住了……”
到了这时候,她还抱着点微弱的希望。
万一她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呢?万一她就差一点儿L引导呢?万一——
侍讲没有怀疑,抽出随身携带的戒尺,指着书页上的字,边指边念道:“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1]……”
清晰的读书声响起,时归眼中的茫然不仅没散,反愈发浓重了。
什么混沌……轻轻什么?轻轻上浮?
侍讲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见,可连在一起,就浑然听不懂了,且这些字与她记忆中的简体字天差地别,着实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真要成为笨蛋了。
等侍讲念完第一页,时归满脑子都被笨蛋填满。
侍讲问:“这是启蒙第一课,下班的课程已进行到第十三课,你虽晚来,却也不能落后太多,你可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时归:“……”莫说明白了,她连认都认不出来。
侍讲带过太多学生,只看着时归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侍讲眉心微皱,念在时归初入学,没有太过为难她,只是说:“罢了,你先练练字吧,待下学后,我再找时间给你补习,我姓张,到时候你去夫子堂找张夫子就行。”
话音落下,时归震惊地抬起头来。
不、不是吧?上学第一天就要被留堂了?
约莫是时归的表情太严重,张侍讲多问一句:“怎么,你可是不愿?”
“不不——没有!”时归猛摇头,“愿意的愿意的,多谢张夫子,学生记下了,下学后就去找您。”
“嗯。”张侍讲看她态度诚恳,面容缓和下来。
“练字罢。”他招来一个在门口候着的小童,负责给时归研墨,瞧见前面又有学生异动,抓紧给时归写了几个大字,便从她桌边离开。
时归拿起带来的毛笔,小小的脑袋又被新的疑惑填满。
说起来……张夫子写给她的这几个大字又念什么呢?
如今她全然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了,一门心思全放在自己的学业上,侍弄半天,总算拿稳了笔杆。
时归盯着纸上的大字,眼里心里有了成算,可真落到手上,笔尖的滑动全然不听她的指挥,长长一横,往往才临摹了三分之一,就会因颤动而向上向下滑飞,又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半成品。
她望着满纸的荒唐文字,几十个里竟没一个完整的。
“……”她真的要哭了。
时归越发沮丧,沮丧之余还要去注意侍讲的动向,生怕对方重新走回来,待瞧了这满桌的破碎笔触,念书念书不会,识字识字也不会,就连最简单的照猫画虎写字也不成,怕真是要骂死她了。
她哭丧着小脸,艰难地掌控着笔杆,字没写多好,反不小心蹭了一袖口的墨汁,伺候笔墨的小童瞧见了,也没提醒一声。
时归从来没想过,半刻钟竟过得如此缓慢。
好不容易挨到授课的教习过来,她浑身的精气神儿L都被磨没了。
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