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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地离开后山。
为了方便后续安排,他们没有再去镇上,而是在村子里找了一处空置的房屋,给屋主人付了些银子,简单清扫后,就此住了下来。
晚膳也是潦草,几人快速填饱肚子,就各自回房歇下。
时归和时序是住在一间屋里的,但只有时归躺下,时序只说有点紧急的公务要处理,捧着一册书靠坐在床边。
屋里燃了安神的香,说是用来清楚屋里的霉气的。
时归缩在被子里,眼睛半开半合,却是不到一刻钟就彻底睡熟了过去。
就在她的呼吸平稳后,原在处理公务的时序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房门处轻轻敲了两下,转瞬就听到时一的声音响起:“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时序眸光一沉,回头看了眼,旋身出了房门,又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合上。
屋里,安神香已燃了半支,浅灰色的烟灰落在桌上,不远处,时归睡得正沉,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待的整间屋子都被人围了起来,时一和时二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守在窗边,将这间屋子唯二的出口都护住。
而早前离去的时序则再次抵达后山,独行良久,终停在杨二丫的坟前。
漆黑的夜色下,时序将袖口挽到臂弯之上,盘膝坐在坟前,定定望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尽嘶哑的呼唤声:“二娘,我来迟了……”
这一整夜,他一动不动地枯坐在坟前。
一直到天边露出第一抹晨阳,他才恍惚想起与女儿的约定。
时序站起来,因盘坐的时间太久不免一个踉跄,下意识扶在了木碑上。
他轻笑一声:“谢谢二娘扶我一把……我且先去看看阿归,晚些时候再带她来看你,最多再有三天,我定带你离开这,回我们的新家。”
下山后,他带时归去买了些祭拜常用的祭品,一一摆在杨二丫碑前。
然后他将所有打算一字不落地告知时归,好不容易才说服她留在租住的房子里等候两日。
之后两天时间里,从寻找高僧到起坟迁墓,全部流程皆由时序一手操办。
在高僧的梵音中,他跳下挖开的坟茔,徒手剥开与尸骨粘连在一起的草席,无视鼻翼间浓烈的气味,轻轻露出那张已看不出模样的面孔。
“二娘,好久不见。”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坠在白骨上,隐约还能听见一声滴答。
第18章
起坟之后,剩下的事就简单方便许多了。
时序经过周全思考后,决定将杨二丫的遗躯火化,而后带回京城,长久供奉在京郊的长安寺中,橡木村老家只留她的衣冠冢。
火化当日,整个临榆郡的高僧都被请至望蜀村后山,声势之大直接惊动了当地官府,最终还是由时一出面,方免去许多无用的寒暄。
日头升至高空,时序将火把丢到高高垒起的木堆上。
一阵北风袭来,火势骤然变大,不过顷刻就将上面着锦衣的躯体吞没。
与此同时,梵音响起,僧侣拨动手中串珠,诵响往生咒。
时归就跪在不远处,她这几天哭了太多回,眼睛已经完全红肿了,望着眼前撩人的火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只剩干巴巴地盯着,再见母亲最后一回。
时一和时二依旧护在她身后,见状垂下双眸,无声默哀着。
这一把火烧了多久,时归就跪了多久,耳边的梵音也响了多久。
时序始终挺立在火旁,仿佛感受不到火焰的灼热,亲眼看着大火中的颜色越来越少,直至彻底与火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片灰白。
他本不信神佛,可若他的所作所为能给妻子积攒些来世福报,莫说只是百位高僧诵经超度,便是再多再难,他也给得起。
“阿弥陀佛——”
在年迈住持的提醒下,时序走到已熄灭的灰烬旁,亲手将覆在上面的灰骨收进提早准备好的木匣中,又哑声唤来时归:“阿归,来。”
时归跪了太久,双膝几乎失去知觉,全靠时一的搀扶才走来,她神情发木,只凭直觉行事。
时序说:“送你娘最后一程吧。”
说完,他牵起时归的手,带她将最后一捧骨灰收进匣中。
咯哒——
匣上的玉扣被合紧,不大的木匣被珍重地放到时归手中。
斯人已逝,幽思长存。
因着这骨灰是要带回京城的,木匣就被妥善放回马车上,在三面座位中占了一整面,上面覆着一层素色长绢,一进马车就能看见。
而就在火化后的第二日,时序就提出启程回京。
时归满心满眼都是对面的木匣子,早晚都记着上香供奉,一听说娘亲的尸骨要尽早送去长安寺,对回京比起时序还要迫切。
便是马车驶离临榆郡,她也没想起除娘亲外的任何人任何事。
比如那一心想着攀富贵的杨家人。
殊不知,马车启程的第二日,杨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都被呈到时序手上,他略过杨家的兴衰,只看了杨二丫和时归在他家的遭遇。
有从杨家人那里得来的,也有乡里邻里看到的。
这一切都能从时归口中得到验证,可在看过记录后,时序只冷眼将其烧了个干净,全无向时归问询的意思。
毕竟,他看到的过往没有半分欢喜,他可舍不得叫女儿再难过一回。
在时归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随行的护卫少了三五人,最后连时一都脱离了队伍,马不停蹄地赶回望蜀村。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这一向是时序的处事法则。
短短几日内,曾经对杨二丫母女露出过善意的乡亲们撞了各种大运,要么是捡到些碎银子,要么是得了点好东西,其中有一户姓刘的人家,更是以极低的价格买下数十亩良田,四下打听许久,也不解其缘。
有得到好处的,当然也有无端遭罪的。
村里有名的痞子半夜归家时被人套了麻袋,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生生折断四肢,最后去了子孙根,当着他的面喂给野狗。
动手的人说:“只怪你碰了不该碰的人,想想你两年前做了什么。”
两年前?
痞子半死不活中,猛然想起他两年前做的事。
那也是一个与今天差不多的夜晚,他吃酒归来,意外撞见杨家的那个小寡妇,小寡妇生得貌美,叫他垂涎已久,只一直没寻到动手的机会。
在黄酒的影响下,他色心大动。
他至今还记得,那小寡妇叫得可是凄惨,被他追倒在地上,泪眼婆娑,我见犹怜,只差最后一点……偏生刘家的屠夫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拳将他打倒,又叫他媳妇把小寡妇护送回家,坏了他的好事。
所以他今日之难,是因为那杨家的小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