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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绝和百里都没发现苏引醒了，听着那些光怪陆离的对话，看着周遭若隐若现的幻境，她竟心如止水。
——是的，她丝毫没有悲痛感，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是乱入这朝代的魂魄。
只是，看到凌绝那痛苦得无法抉择的样子，她心里头也会隐隐作痛。
原来，这具身体的前主与凌绝竟然纠缠了那么多世，怪不他会去西蜀的京都城找她。
想来，他找的也是那个前主吧？
好可怜的男人。
于是，苏引趁着两人讲话的时候，顺着边上的石路离开了。
既然凌绝无法抉择，她帮他抉择。
但她不可能甘心待在这儿，她和这身体前主不是一个人，那么命数肯定不一样。
再则，她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不会因为命数不好，就把自己藏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从结界出来，便已经出了大荒漠，再没了那黄沙漫天的景象。
这儿是北洛的边城，叫怀城，是个极为贫困的城池，城墙都是那种泥砖砌成的。
苏引还不知道萧暮的人马在沙漠里遇到过卫南安的袭击，一路跑得飞快去追他们。
“阿暮，阿暮……”
都要天亮了，路上没有行人，但有马蹄的痕迹，于是苏引一边走一边小声喊着。
此时萧暮就在城外两里的草丛里藏匿着，大伙儿脸色都十分难看。
他们是忽然遇到卫南安出现的，大家都以为那是苏引，谁知道她居然挥剑砍人。
还有个功夫特别高的剑师裹在沙尘中偷袭他们，他们也以为是凌绝。
最后是萧暮布了个鬼打墙，才带着将士们逃出来。
此时，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阿暮哥哥，小姐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杀我们啊？”
阿冬在哭，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因为她差点被苏引杀了。
若非萧暮那一剑挡过来，她就横尸当场，那瞬间，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好了，别哭了。”
其实萧暮心里比谁都烦，因为临行前李斯就交代过不要离开苏引，谁知道离开会出现这种事。
少顷，萧暮起身对其他的将士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城中探探情况。大将军若是不来，我们就自己去北洛都城杀卫珏。”
其中一个士兵冷冷问道：“萧先生，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大将军再杀过来吗？”
“是啊，她二话不说就杀人，若是在这里等她，莫不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吧？”
“哼，我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想被大将军杀死。兄弟们，请恕我先行离去。”
“我也走。”
“还有我。”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走，咱们如何来，就如何回去，这事儿无论如何要禀明皇上。”
萧暮不是军中的将领，没办法强行让这些人留下，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
最后，还剩下不到一百人举棋不定地等在这儿。
萧暮见状，一脸无奈地道：“你们如果想走，就跟他们走吧，粮草也带走，一路上也好有吃食。”
这一说，剩下的士兵走得一个都不剩，粮草也拿走了。就阿冬还在，抽抽噎噎地坐在马车边。
出师不利，萧暮心里头有股无名之火。
当时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分辨那人到底是不是苏引。可是她的剑招和那把幽冥剑，的确是像。
他想不通的事，苏引怎么可能杀他们，她素常是最护犊子的。
眼瞧着天亮了，躲在这儿也不是个事。
于是萧暮跟阿冬道：“要不，我们进城找个地方歇一歇吧？先等一下大将军，若是等不到，再去都城如何？”
阿冬已经六神无主，哽咽着点点头：“嗯！”
……
“汪汪！”
苏引独自走了十来里路时，听到了云宝的叫声，寻声望去，才发现它和追风躲在草丛里。
她面色一喜，奔了过去：“云宝，追风！”
“汪汪汪，汪汪……”
云宝委屈坏了，扑到苏引跟前猛地摇尾巴，眼泪花都要流出来了。
有了云宝，寻人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苏引骑着追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怀城赶，还没到城门口便又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她忙停了下来，顺着路上一点点的血迹，寻到了草丛里。
眼前一幕，让她呆若木鸡：草丛里，横七竖八都是尸体，是骑兵和马儿的尸体。
他们全都死不瞑目，眼睛瞪得好大，脸上透着不甘心，也透着震惊和恐惧。
密密麻麻，一千多人……
苏引鼻子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
这一刻，苏引想起了卫南安的话：“你是祸世，所以你在的地方，一定是血雨腥风。”
不，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祸世，我不是，这是她的命运，怎么会怪我？”
苏引不相信她这个错坠时空的魂魄毁是祸世，一定是之前那个前主，一定是的。
愣了好久，苏引才走到草丛里，把士兵们一个个排好，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一千九百六十七个人，还有三十二个死在了荒漠里。剩下的那一个，则被放掉了。
苏引愣了很久，咬破指尖拈了个手决，结了一张火符打在了士兵们和马儿的身上。
魂落他乡，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这样血淋淋地曝尸荒野，用火烧了终归要好些。
有火符加持，尸体很快就燃了起来。
苏引站在边上默念往生咒，想送送这些士兵。
等火慢慢熄灭的时候，她才转身准备往怀城走，却发现阿冬、萧暮和那个死里逃生的士兵就在不远处站着，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阿暮，阿冬，小元，你们都好好的吧？其他的人呢，为什么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苏引不知道荒漠上发生的屠杀，看到阿冬他们还活着，她的心情又激动又难过。
于是她急匆匆走了过去，想去抱阿冬，却被她厉声呵斥：“你不要过来。”
苏引愣在当场：“怎，怎么了？”
“你问我们怎么了？你还意思问我们怎么了？小姐，你在荒漠里杀了一次还不够，追着我们要赶尽杀绝吗？”
阿冬说着说着就哭了，她的公子，她的大将军，她一直封为天神般的存在，怎么下得了手杀这么多人？
都是她的兵，她自己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啊？
仅剩的那个士兵红着眼睛吼道：“你这个刽子手，你滚，你不配做我们的大将军。”
就连萧暮，此时都一声不吭。
他不太信苏引会杀人，可是刚才她在毁尸灭迹啊？
若是没杀人，何至于烧掉这些尸体？
饶是苏引再迟钝，此时也听出来一些猫腻：“你们的意思是，我杀了我自己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