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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两年一直站在外人面前的人是你。”冷阳小声提醒，“他看到的也是你。”
卿嫣笑笑，没再解释。她讨厌欺骗，喜欢干净的爱情，若掺上名利的争斗，那便不是她想的东西了。这些和冷阳他们说不通，他们只对君无殇忠心耿耿。
“喜袍晚一点送来。”冷阳替她推开门，认真地说：“林尚宫，王喜欢你，希望你也能付出真心。别人无法看到王的难处，但我们几个长年跟在王身边，我们清楚他走得有多谨慎艰难。所以，即使你让我们失去了大元城、还有我们的亲人，我还是很希望你能跟在王身边。这么多年，唯有你，能让王笑出声来。”
卿嫣沉默了一会儿，迈进了高高的门槛。
冷阳拉上了门，坐到长廊的栏杆上，又开始咬树枝，练习用舌尖发暗器，一卷一吐，看似好玩，却带着全身的力量，把他对天烬恶贼的怒火都注入小小的树皮里，凌厉地击打出去。
卿嫣突然就羡慕起君无殇了，困境中，这么多人誓死相随，挺有成就感的吧？她怎么混来熬去，还是找不到归宿呢？
一整天，卿嫣都如游魂一般，在院子里乱晃，直到暮色四合，婢女捧来了大红喜袍。
“这么薄，怎么穿？”她拧眉，不肯碰那绣着鸳鸯的长裙。
“大屋里很暖和，穿多了会热。”婢女温柔地解释，“而且，王还请了林尚宫最好的朋友。”
“青珂？”她愕然看向婢女，他不会这样吧？
“林尚宫再猜？”婢女掩唇笑。
卿嫣想不出来了，摇摇头，总不会是卫长风，不然，是浮灯？
“去了便知，”婢女扶她坐下，转身叫过站在一边的众婢女，“快服侍林尚宫更衣。”
这些婢女都是大元人，长年在沙漠里行走奔波，皮肤黝黑粗糙，人也高大壮实，不像卿嫣这样，生得雪团儿似的，娇嫩嫩，粉盈盈，跟朵新鲜花儿一样，当然得男人欢心。
温泉水在外面，这里以前也没有住过女子，所以没把水引进屋中，君无殇偶尔来住几日，就直接在那亭边泡了温泉。此时，几名婢女抬进了几大桶温泉水，满满地装了浴盆，把她抬起来，丢进去洗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女人哪，和冷柔一样，可不会和她讲温柔，更是君无殇的作风，全是扒了再说的类型。好在她们都和善，不像冷柔她们，对她冷言冷语，反而亲切和气。
擦干头发，挽上高髻，一支金簪斜绾，金流苏垂至肩头，大红的喜服垂到脚跟，明黄的流黄缨苏缠在腰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装饰了。
“他很穷吗？就这么点首饰？”卿嫣故意问。
婢女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把这个戴上。”婢女拿了黄金面具，轻覆在她的脸上，扶她起身。
卿嫣木然地看着铜镜，去大元城非她所愿，现在嫁他也非她所愿。他总是喜欢这样，一意孤行，强势霸道。
讨厌死了！
“王说了，若林尚宫真不喜欢，就当是去喝了几杯酒，喝了点好吃的。”婢女拿起披风，替她系好，笑着说。
骗子！他才不会真的当她只去喝了杯酒！
婢女见她不出声，以为她是暗自高兴，也不多言，扶着她从屋子里出来，上了一只小辇。
“这辇也是临时给林尚宫做的，我们这里的女人都骑马，不过尚宫太娇小了，我们这里的马太大，王怕尚宫摔到。”婢女给她放下帘子，让人把辇抬起来。
做这么多手脚，想把他的恶迹抹去？卿嫣心烦意乱，摘了金面具，手在脸上乱揉。
一路安静，直到前院，陡然人声喧腾起来，从辇中往外看，只见数十高大的男子正站在大院中，高声笑谈。其中，浮灯格外打眼，白色袈裟，琉璃佛珠，眉目清朗平和，看你一眼，便觉得世界太平。
秦安宴站在浮灯身后，身子微抖不停，一双眼睛左右瞟着，不停地擦汗，看上去吓得不轻。
“林尚宫把面具戴上吧，不然不吉利。”婢女在辇外小声提醒她。
卿嫣放下小帘，把面具覆在脸上，她也不想让别人跟看猴子似的看到她的脸，她这只来自花果山的猴子，如今算是完全落进奸商的魔掌中了。他说得对，用武力，她不可能打过他，只有受欺压的份，他说趴下，她就只能趴下，他说翻过来，她就得跟乌龟似的，把坚硬的壳压身上，把柔软脆弱的肚皮献到他眼前。
若他真的爱她，宠她，便是她天堂。
若他欺她，凶她，便是她的地狱。
卿嫣的掌心开始冒汗，心跳得骤如密集鼓点，一身难受。
“王妃到。”婢女在外面高唱一声。
小辇放下，婢女掀开了帘子，扶她出来。满院的探究视线，被黄金面具统统挡回去，君无殇还算想得周到。
往里面走，人群里有几个娇小身影，卿嫣并未发觉，只跟着婢女缓步走向了上首位置。君无殇就坐在那里，当然，是以阎晟的脸。他未穿大红，是一袭藏青色的华服，身前绣着雪豹，见她进来了，唇角微勾，冲她招了招手。
“自己过来。”
婢女松开手，卿嫣犹豫了一下，微拎裙摆，慢步走向他，到了他面前，才小声说：“我来喝酒，吃好东西的。”
他低低地笑，身子往前俯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把一只黄澄澄的镯子套到她的腕上。
“我母亲留给我的，给你了。”他轻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卿嫣垂下双睫，不看阎晟的脸，吻她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能适应这种转变。
“来。”君无殇紧握她的手，牵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这屋子里真的很暖，尤其是他们坐的椅子，下面是中空的，内置碳炉，烘得整个人通体畅快。
“解下来吧。”君无殇解下她的披风，递给了站在一边的冷柔。
卿嫣越发有些不自在，往旁边挪了一点，深埋下了头，金簪流苏挡着半边俏脸，藏起她忐忑不安的心事。
君无殇笑笑，向冷啸点了点头。冷啸会意，大步走到高台前，面向外面朗声说：“请各位将军入席。”
外面站的人大步进来，站于高台前，齐刷刷给君无殇跪下问安，恭贺新婚。都是雄壮威猛的汉子，嗓门也嘹亮，震得卿嫣一抖，藏在面具后的脸上爬上了一丝情不自禁的笑，这场面难得一见，能同时看到这么多高壮如铁塔的男人，随便哪一个，都能用一只巴掌把她拍在墙上成薄薄肉片吧？
“这是我的第一次，”君无殇偏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情况特殊，一切从简，立后之时我再补给你。”
“我又没说愿意当你的皇后。”卿嫣转开头，她有些不解，他的第一次是什么意思？
君无殇这时候没和她杠，下巴往东边呶了呶，又小声说：“你看那个是谁。”
卿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一个小巧的女子正高抬下巴，好奇地看她。
“哈，佳烟。”她跳了起来，若不是君无殇及时按住她，她已经冲下去了。
林佳烟倒被她给吓着了，飞快地往一个男人身后躲，双手揪着那人的衣裳，小心地探出小脑袋看她。
卿嫣好奇地看那男子，是南月！难道佳烟嫁人了？佳妇十四，正是出阁时，青珂选婿那年也是十四。像她这样十六、七岁的姑娘，已算大龄女青年。
她这突然一跳，也惊住了众人，都好奇地抬眼看她。
“佳烟胆小，你别把她吓哭了，快坐下。”君无殇眉目染笑，挥挥手，让众人入席。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大家直接坐到席上，该吃吃、该喝喝，豪爽极了。
卿嫣转头看他，小声说：“她成婚了？”
“嗯。”君无殇点头。
“南月对她好吗？”卿嫣又问。
“我们大元国的男人，一向疼爱妻子。”他唇角笑意牵开，举起酒碗，迎向前来敬酒的几人。
“恭贺王迎得美人归。”来的正是南月和落恺，手里的酒碗像汤盆！
卿嫣惊愕地看着他们把这满满一碗烈酒送入喉中——太可怕了，就算是牛饮水，一口气喝下这么多也够呛，何况是满碗烈酒。
“爽快!”南月一抹嘴唇，扭头冲着林佳烟招手，“烟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