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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将军还请慎言。”萧婉不悦，明显感受到面前墨瞳拢着自己外衣的手一僵。她抬眼去看赵明远，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赵明远笑着不说话，只是这笑里透出一些阴郁让人看不透。
墨瞳身量高，外袍披在萧婉身上略显得有些长，一部分拖进雪地里，萧婉看着衣摆觉得不舍，稍稍拿手攥着，提起了一些。
她不由去看身边站着的男人，里面也是一件黑色的长衫，劲瘦的腰间是一条越白色的腰带，饶是他身材健硕，可在这寒冬腊月里，看着仍显单薄，萧婉不由往他身边靠了靠，希望能给予一些温暖。
“呵呵……”片刻，赵明远笑出了声，他收回适才打量的目光朝着萧婉意有所指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乃是千金之躯，可万不要自降身份同蝼蚁为伍。”
萧婉有些怒火中烧，赵明远的话音才刚落，她就觉得体内涌上一股邪火。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生气，出奇的愤怒。说出来的话也不再拐着弯客气。
“如果赵将军是来本公主这儿说教的，那么这儿并不欢迎你，本公主如何行止还轮不到你一个外戚来指手画脚！”
赵明远眯了下眼睛，这话算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赵家的确只是外戚不假，但长年以来朝中也无人敢得罪赵家。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若不是姓萧又长得美些，他赵明远还真不愿意受这窝囊气。
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光，眯着眼紧锁着萧婉纤细的身段。
墨瞳是敏锐的，他能捕捉到赵明远神情中闪现的愤怒以及浓重的侵略性。他保护性地往萧婉面前站了站，双眼迸发出极具震慑性的敌意。
“赵将军，我家主子已经亲口发话，那么还请将军离去。”
墨瞳声音冷硬，语带警告。
“哼。”赵明远冷哼一声，也不愿在这待下去，他深深看了萧婉一眼，直看得萧婉浑身不舒服地往墨瞳身后躲。
“公主殿下好生修养，末将先行告退。”
赵明远踏着雪走远，萧婉只觉得不解气，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就朝前面奋力扔去。
“你赵家人算什么东西！何为自降身份，同你在一道才是自降身份！”
墨瞳眼神黯淡了一下，透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殿下，回去吧。”
萧婉冰凉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抬头，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眸子。
她知道墨瞳的性子向来是冷淡的，但也不知为何，总能从他冷漠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掩藏不住的温情。
她眷恋近乎痴迷于这种温情，柔软的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水。
愤怒的心情立刻平复下来，她把自己冰凉的手指收拢，回握了那双有力的大手。
她冲他点头笑道：“嗯。咱们回去吧。”
墨瞳有一瞬恍惚和动容，他神色变了变，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踏上回廊，廊外细碎的阳光洒进来，石板铺的地面很光亮。
萧婉握着墨瞳的手，低着头看着地面。一路无话，她时不时抬头去看走在侧边的男人，又迅速低下头。
他面容冷硬，目视着前方的时候连眼神都是冰的。
墨瞳不高兴，萧婉感觉得到。
“墨瞳。”她轻轻唤了一声。
“嗯。”墨瞳沉声应了，但并没有侧头。
“你不开心吗？”
墨瞳脚步顿了顿，“殿下多心了。”
萧婉抬眼去看墨瞳的侧脸，随即笃定道：“又说谎。”
或许连墨瞳自己都不知道，每一次他言不由衷的时候脸上总是会有一些很细微的变化，不自觉地蹙一下眉头，顺便会眨一下眼睛。
“你就是不开心。”萧婉停下来扯了一下墨瞳的手，迫使他也停下面对着自己。
“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赵明远说的话吗？”
墨瞳对上萧婉清澈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注视了半晌才不答反问，“殿下不该总是这样易怒的，适才为何听了赵将军之言会这样生气，反应过激？”
“我……”萧婉张张嘴，生气撕破脸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轻易就被言语激怒让她这半年以来在凤仪宫里的静思磨练而出的稍显沉稳的性子一下子又消失不见。
墨瞳扶住萧婉消瘦的肩，注视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殿下适才为何听到赵将军之言这样气愤？”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迫切，很想知道答案，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异常的重要。
“我，你，你不是什么蝼蚁。”萧婉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灿若星辰。
墨瞳紧绷着的唇松懈下来，可是握着萧婉肩膀的双手却比原先用了更多的力气。原来，原来不是生气将赵明远将自己与他这样身份地位卑贱的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原来她生气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别人讽刺了他身份低微罢了。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很想再用一些力，至少能够把她拥入自己的怀里，全族蒙难之后，已经好久了，他从无数次死亡绝望之中摸爬滚打地挣扎着出来，现在在眼前的就是他丢失已久的渴望的温度。
“我若非蝼蚁，那殿下认为我是该是什么？”墨瞳目光灼灼。
“你，你是一棵大树。”萧婉笑了笑，认真地回答，“是参天大树，我倚靠着你休息，有你能为我遮风挡雨，你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需要怕，什么也不需要想，很安全。”
墨瞳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再说，他伸手去抚萧婉被风吹乱的鬓发，眼神里难得地透露出一点怜惜，一丝爱恋。
你只知道我是你的大树，可是树也是需要阳光雨露的，殿下，如果在你的心里我是你的大树，那么你就是我的向往，我的生命。
“唉，找到了，姐姐你看，那不是公主和大人吗？”远处小花手搭着斗篷用手肘推了推一边还在着急地东张西望的紫娟。
紫娟回头定睛望去，果然见到了站在回廊里的两人，她刚想跑过去，可一瞬却停止了脚步。
冬日阳光下，廊外堆积了白雪，回廊里的两个人相互望着，好似天地间万物皆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