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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将画的时候是最冷的。
华斐裹紧身上的衣衫，手捂着嘴唇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颊已经瘦削有所凹陷，比起半年前要虚弱许多，人也没后多少生气，似乎随时都能撒手人寰。
华妙音看着如今的华斐，心疼极了，咬着唇瓣，带着哭音道：“阿兄，歇一歇好不好？”
华斐笑了笑，有些无力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阿兄没事。南疆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咱们得尽快回去。”
“可回去有用吗？那个女人都谋划不过，华旻更是被……外祖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在京城呆了那么久，哪怕是华斐再怎么尽心保护，该知道的、该懂的，华妙音多多少少都知道了，浮躁骄矜的性子变得沉稳了不少，以往看不懂的现在她心里也有了计量。
“阿兄，我们本就是表达南疆诚意而来，冒然离开的话只会让赵皇帝对南疆更加不悦，届时若陈兵关外，或者用我们兄妹俩祭旗……”
华妙音越说声音越抖，似乎看到了那极为可怕的场景一样，伸着手指紧紧地捏着华斐的衣袖，眼中都蕴染着水雾。
华斐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现在赵皇帝病重在床，赵彦琅监国，赵彦则是不会轻易地让赵彦琅监国掌大权，二虎相争之期，就算要抓我们，必然不会花费太多精力。”
顿了顿，他抬眸望向远方，那是南疆的方向。
“只要小心些，我们能够平安回到南疆。”
华妙音却不安的蹙起了眉头，心中总有种惴惴不安之感，但见华斐如此镇定，华妙音便暂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就要走了。”华斐理了理华妙音鬓边散乱的碎发，温柔道。
华妙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待她走后，华斐的眼眸瞬间阴沉下来。
赵彦则，居然能从苍芥山活着回来，真是命大哈。
怒火在心中转了一瞬，华斐心口立即传来一阵绞痛，面容也狰狞了一刹那。
岸央立即拿出药来给华斐服下，担忧道：“殿下，你现在最好心态平和。”
华斐扬起脖子服下药丸，心口那能要了人命的疼痛总算消减了下来，放缓了呼吸之后，他冷笑道：“华旻这个蠢货居然还没死，华节倒是手下留情，搏个好名声？呵。”
岸央看了眼华斐，眸光微动，最后道：“还好华旻没死，否则他一死，殿下您就……”
相思蛊，母蛊死去，受其控制的子蛊不出半个时辰便会爆体而亡。
一想到这儿，华斐眉间划过一抹阴郁，破坏了那张温和的容貌。
“是啊，还好华节没杀了华旻那个蠢货。”华斐微微阖上双眸，有些不耐地道：“甩开了没有？”
岸央道：“暂时已经甩开，不过得快些启程，他们追的很紧，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来。”
华斐猛然睁开双眸，眸光冷厉狠戾，冷冷道：“麻烦。”
安慰华妙音的是假话，被人紧追猛赶才是真。
此刻天色阴沉，开始飘落细绵的冰雨，寒冷的气息犹如牛毛一般扎入骨缝，是不论裹多厚的衣衫都冷的手脚僵硬。
“走吧。”
华斐垂眸淡淡道。
而一行人走了没多久，便被人堵上了。
看到拦路的那人，华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掺和了几缕了然。
“没想到居然是你来抓我，真是让斐受宠若惊。”华斐双手拢袖，淡淡道。
那人抬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缓缓抬手，立掌如刀，挥下去的一瞬间，犹如锋利的刀刃砍入皮肉。
华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要杀我？”
那人没有多言一字，冷眼看着他，身后之人得了命令，纷纷拔出刀剑，寒光凛冽闪烁，刺目得很。
华斐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二话不说就要夺了他的性命！
在绝对的武力跟前，一切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华斐紧紧抓着车辕，双眼死死地盯着交战的人群，表情充斥着不甘与怨怼。
便是死，他也不要死在这里！死在异国他乡！
“啊——”
惊恐的尖叫让他猛然回过神，扭头看去，华妙音正惊慌失措地想要下车，却被一片血腥吓得瘫在车厢边不敢下去。
“妙音！”华斐失声喊了一下，瞪大眼睛慌乱喊道：“岸央！救妙音！”
岸央就护在华斐身边保护，闻言想要过去救华妙音，可奈何攻势太足，根本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再说，若是他去救华妙音，转身华斐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华斐此刻顾不了其他，只知道华妙音现在很危险，急声催促：“快去啊！岸央你在干什么？！过去救妙音啊！”
岸央无奈道：“殿下，他们个个身手不弱，我脱不开身。”
那妙音怎么办？！
华斐心急如焚，想要自己过去搭救，可周围的人都是冲着要他命来，才动身了几步，胳膊上，腿上就多了不少的伤疤。
岸央错眼一看，睚眦俱裂，“殿下！”
而那边，华妙音被吓的瑟瑟发抖，抱紧自己不敢乱动，眼眶盈满了泪水，哭喊着喊“阿兄救我”。
声声落入耳中，似要将他的心撕裂。
“救她！”华斐赤红着眼睛，一步一步地往华妙音的方向走去，眼前耳朵像是看不到、听不到一般，也感觉不到剑入皮肉的疼痛，口中只喃喃地重复着“救她”。
岸央无法，只能护着华斐朝华妙音的方向走去。
“妙音，不怕，阿兄来了 。”
华斐朝她伸出双手，亦如儿时那般哄着她温柔道。
刀光剑影中，华妙音似是心有所感，抬眸的一瞬间 看到华斐朝自己伸着手，要接住自己，下意识地也伸着手，委屈极了、害怕极了地喊了一声“阿兄”。
而话音一落，华妙音便觉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有些迟钝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支箭的尾翎还在轻轻颤动。
再缓缓地抬眸，便见华斐将眼睛瞪地极大，瞳孔缠绕着血丝，撕心裂肺地吼着：“不——”
因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华妙音便从车上摔了下去，如一尾残翼的蝶。
最后，华斐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脑子不停地回放着华妙音从车上掉下去的场景。
“殿下！你去哪？！”岸央惊道。
华斐跌跌撞撞地撑着山壁站了起来，身子单薄地随时都能倒下，一双眼睛却闪烁着如火一般的炙热执着。
“我要去找妙音。”
他们离开的本就艰难，根本来不及带走华妙音的尸首。
“不可！”
岸央拦住了华斐，道：“现在一定有人守在原地，殿下万不可自投罗网。”
华斐猛地转眸瞪着他，眼神凶狠如失了控的野兽，单薄的身体不知从哪爆发出力量，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低声一字一句道：“我要带妙音回家，你是在违抗命令吗？！”
岸央道：“殿下，不可。”
华斐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眸，死死地盯着他：“你让不让？”
岸央道：“殿下，公主必然不愿意看见你为了她再次犯险。殿下，你现在身上的伤急需处理，岸央去把公主带回来。”
华斐怔愣了一下，岸央便命剩下的人给华斐治伤，自己转身离开了山洞。
华斐走的时候带的人不多，而那一战死伤几乎全部的人，若不是岸央浴血奋战，拼了命护着他，恐怕此刻他就和华妙音一样交代在那了。
岸央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尽量不漏出太多的血腥味，悄悄地往原地潜伏而去，躲在一棵树后，仔细寻找着华妙音的尸首，却看到了一副令他不得其解的画面。
下命令杀人的那人半跪在地，手里拿着一方娟怕，正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华妙音脸上的血污。
还没等岸央反应过来，便见那人俯下了身子，在华妙音紧闭的眼睛上轻轻地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