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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不确定的去看，帕角绣着两个字，‘玉珂’，她的闺名。
看得出来底样是清隽秀永的隶书，本该筋骨练达，媚若银钩，硬生生被她绣成了柴火棍。
就好像没剔干净旁枝落叶的柴火，层次不齐的搭建在一起，凑成了这两个字。
这一针长了，那一针短了，这个地方堆成了疙瘩，那个地方针脚稀疏。
简直不忍卒看……
“真丑!”男人批的毫不留情。
“这是我第一幅作品！”邱玉珂不满：“通常不都应该夸夸我，增强我的自信心好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吗！二姐都夸我有天分！”
明净川一脸同情道：“你这个二姐恐怕眼神不好，日后不要信她的话。”
“……”
我这个二姐真是眼神不好！才会崇拜你！
还有什么比送心上人礼物，而对方却不领情更让人难过的吗？
不过好在她脸皮厚，也十分不自觉。
“我不管，我送的，你不能拒绝，就算丑你也要收下！大不了不拿出来用就是，我就是想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有这块手帕陪着你！”
明净川静静看着她，手上摊着块帕子，表情似笑非笑。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现如今我只送条帕子，说不定以后还会送你衣服鞋袜，就跟我大嫂送我大哥一样！”
“不一样，你大嫂的针功起码比你强上百倍。”赶在对方炸毛之前，勉为其难的将帕子叠好放进袖中：“帕子我收了，衣裳鞋袜就不必了，随时带在身上不方便。”
“衣裳鞋袜是用来穿的！”邱玉珂还是炸毛了。
“不穿。”他穿戴用度皆是皇室规格，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到底多想不开去穿她做的？
邱玉珂觉得委屈，嘴巴噘的老长。
男人握了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尖，上头细小的针孔是初学女红的人不可避免的烙印。
贴在她的耳边，男人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低沉的嗓音痒痒的触及心尖：“以后不要做了，扎你之手，如刺我心。”
邱玉珂身形一颤，掀起眼帘，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之人。
“你……在对我说情话？”
“何为情话，本座只是不想每日里心疼。”
完了，毫无自觉且一本正经的情话最是致命！
邱玉珂觉得自己真是喜欢惨了眼前这个人！
*
临近年关，各地商贾都想趁着年终这段时间赚一票大的，京中各个街市都人满为患。
鲜公楼和京都第一味亦推出了茶饮半价的活动，两位掌柜每日里打着小算盘忙的脚不沾地。
邱玉珂才和黎茗世子签订了合作契约，创作新的故事需要时间，只能暂且将他以前的短篇话本子先做有声改编试试水。
京都第一味还十分的独树一帜，请的说书先生和各个茶楼的都不一样，既不是年过半百的老头，也不是学富五车的教书先生，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那姑娘好一张伶俐的口齿，往当中位置一座，惊堂木一拍，上下嘴唇一碰，便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就算是在梨园看过一样的版本，听的时候也能发现不一样的滋味。
姑娘仅凭一张嘴，一双手，将故事演绎的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带动着听众的心情跟着起起伏伏。
“你怎么想着要请女子说书？”黎茗和邱玉珂在二楼凭栏而眺，身为作者，他自己也听的津津有味。
“首先，定位要准确。”邱玉珂道：“咱们茶楼面向的是年轻人，说的故事也得合年轻人的胃口，当然不能请那些个老先生，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说什么‘王猎户大战吊睛白虎’‘李家庄一百八十好汉’的故事了！”
“这姑娘倒是不错，三姑娘哪找的啊？”
邱玉珂嘿嘿乐道：“世子殿下对这姑娘感兴趣？”
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后，世子赶紧告饶：“三姑娘莫要打趣我了，我既有周游天下的决心，断然不会为情爱所牵绊！”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清心寡欲的，竟能写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爱情故事啊。”
黎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心中亦盼着将来，能与所爱之人归田隐居，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邱玉珂心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那个说书的姑娘本来要进茶楼为婢，我见她吐字清晰，毫不怯场，便让她试着讲了段话本子，没想到效果不错。”
“而且还有点功夫在身……”佩奇一旁补充。
这倒让邱玉珂有些意外：“你跟她交过手？”
佩奇摇头，指着楼下正讲的唾沫横飞，眼瞅着要跟女主角一起哭起来的女子道：“方才她的茶盏被碰掉了，她用足尖轻巧的勾起来接住，都无人察觉。”
呵！还真没想到啊，她的一个小小茶楼竟然卧虎藏龙。
本来她不想打听这女子的来历过往，毕竟人人都有隐私，眼下却是不得不去探听一下了，好歹她也是经历过两次生死绑架的人。
“这姑娘武功高吗？”黎世子问佩奇。
佩奇摇头：“没有交手，暂时不知。”
世子又道：“普通穷苦人家哪有会武艺的女子，只怕来头不小……”
邱玉珂表示赞同：“我也……”
“也许是迫于逼婚无奈离家出走的盟主千金！”
等等，这熟悉的脑洞……
“或许是困于魔教渴望自由的圣女！”
“！”邱玉珂不可置信的看向黎茗：“你也这么认为？”
“三姑娘？”黎茗似乎找到了知己：“三姑娘也是这么想的？”
后者重重点头，两双手交握在一处，恍如找到了知己。
暗卫甲：夭寿啦！握在一块啦！要不要禀报大人啊！
暗卫乙：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那说书的姑娘名叫方芳，来的时候顶不起眼，打扮好往说书台上一放，别说，还真有些旁人无法企及的气度。
一段说罢，听众意犹未尽，纷纷表示方先生再来一段。
方芳姑娘百般推辞道：“要听后续佳话，还请明日赶早！”
有姑娘道：“方才远远瞧着世子殿下上楼了，能请世子殿下跟我们见见吗？”
“我还有些不懂的诗文想向世子请教。”
“不知方芳姑娘能不能将奴家编的手环送给世子？”
这，超纲了！
在掌柜的掩护下，方芳飞快遁逃。
待进了邱玉珂的‘办公室’，世子黎茗亦坐在里头等她。
小姑娘人很活泛，个头娇小人又利落，大大方方的见过世子又见过邱玉珂才道：“三姑娘觉得我方才说的如何？”
“非常好！”说着便拿起桌上厚厚一沓纸递给了她：“这个你先看看。”
“明天要说的内容吗？”事出匆忙，她只来得及背下一段。
“不，是你方才所犯的错误，还有一点小小的毛病，另外语气动作方面我又提了一点点的建议。”
世子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这么厚一沓建议？！你还说非常好？！
方芳却有些忐忑，翻阅了几张之后虚心接受了批评：“我回去会好好研读，明天肯定说的还要好！”
邱玉珂满意点头，拿起桌上的算盘拨了拨：“年前是你的实习期，只有提成，没有底薪，按照方才掌柜报的打赏来看，你今天的提成是二两银子。待你日后转正，一个月最低也能拿一百两！”
“多谢三姑娘！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的！”
邱玉珂浅笑点头：“那你去找掌柜支取今日的报酬吧。”
“好！那我去了！对了，世子殿下，喜欢你的人好多啊！您不去见见她们？”
世子谦虚的摆手：“虚名而已，虚名而已。”
方芳高兴的去了，关上门的刹那，邱玉珂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复存在。
世子道：“三姑娘，有问题？”
“佩奇和小丸子这样贴身伺候我的大丫鬟，一个月也不过才十二两银子，她只要每天讲两个时辰，就能轻松赚一百两，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做梦都要笑醒。”
“确实。”世子道：“自我爹让我自力更生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赚钱如此不易。”
“她虽高兴，但也并无惊喜，可见，不是为了钱来的。而且……她竟惊讶于有很多人喜欢世子，可见也不是京都人氏！”
世子不由有些激动：“难道真是盟主千金，或者魔教圣女？”
邱玉珂不太敢胡乱设想，人在暗，她在明，怀疑归怀疑，总归要讲究证据。
更何况……她的表现欲确实不错，在没找到合适的说书先生之前，也不失为最佳人选。
“有了！”世子一拍桌案。
邱玉珂赫然一惊：“有了就有了！吓我一跳！有什么了？”
“你让我写的长篇书籍！我有故事了！就循着江湖恩怨牵扯上朝堂纷争，如何？如你所说，既有猎奇看点，又有矛盾纷争！”
邱玉珂竖大拇指：“世子殿下，在创作方面我完全信得过您！加油！”
“那我这就回去闭门不出，争取年前把第一卷赶出来，给你看看！”
“好！世子辛苦！”
“富贵诚可贵，爵位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不愧是世子！”
说走就走，世子在小厮等人的簇拥下，挤过围追堵截的姑娘们，成功上了马车。
茶楼上，邱玉珂看着人已远去，又看看天上乌云密布，喃喃自语道：“是要变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