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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受伤了，有没有叫郎中看看？”
佩奇摇头：“不妨事，慢慢会好。”
邱玉珂还是有些不放心，扯了她的衣襟去瞧，左肩挨了夜风的一掌，此刻已经肿胀的如巴掌大小，颜色黑紫着实有些骇人。
“这还叫不妨事？”邱玉珂急道：“那怎样才叫妨事？难道要缺胳膊断腿才算吗？”
佩奇反倒有些不解：“习武之人，受伤是寻常事，况且夫人给了药，过几日就好了。”
那也疼啊！
真不知该说佩奇心大，还是这点伤对她来说真的没什么。
可思及自身，若挨了这么一巴掌，大哭一场都是轻的，只怕此时此刻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呢。
同样是细皮嫩肉的女孩子，佩奇和小丸子就算重伤也只能说不妨事，出身直接决定了受伤后有没有哭的资格。
“姑娘？”
佩奇略有几分无措的将红豆棉花包藏在背后：“奴婢先伺候姑娘梳洗吧。”
“不必，你先养伤。”
“姑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看着自家姑娘离开，竟觉得背影有几分寂寥。
虽然不知姑娘为何心情不好，但作为贴身的丫鬟，她也感同身受，连带手上的红豆棉花包也没了味道，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邱玉珂出了门直接去了隔壁的园子，家里的仆妇和几个丫鬟正一边热络的闲聊，一边干着各自手上的活计。
重新堆砌的烤炉2.0版整体比第一代大了许多，正所谓，炉有多大膛就有多大产。
四个仆妇并六个手脚勤快的小丫鬟，都有点忙不过来。
搅蛋白的，搅面糊的，还有两个臂力不错的正飞快搅动牛乳，用于她提炼油脂。
负责监控炉温的李婶率先看到了她，轻快的唤了声三姑娘，又道：“今天不是茶楼开张吗，三姑娘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李婶的女儿梅子从另一间房露了个头：“三姑娘，奴婢听门房的小厮说可热闹了，大皇子还派人送去了舞龙舞狮助兴！”
“是吗！”又一个老妈子乐呵呵道：“舞狮常见，舞龙却不常见，也就每年赶庙会的时候能见一次！”
“年节庙会姑娘去吗？去的话也带我们去凑凑热闹。”一小丫鬟大着胆子高声叫唤。
邱玉珂道：“到时候给你们放假，不必跟着我，反倒拘束。”
小丫鬟们高兴起来愈发的干劲十足，按照李婶的吩咐将准备好的面糊依次倒入细瓷模具之中，准备入烤炉了。
小小一方院落充斥着甜甜的乳香。
梅子正在隔壁的小厨房里蒸糕点，瞧着邱玉珂进来了，献宝一样揭开蒸屉上的笼布，白色的雾气如云龙升腾。
“姑娘尝尝，奴婢按照您的方子，蒸熟的南瓜用牛乳和面，只加了一点红糖。”
加了红糖的南瓜糕呈现出一种姜黄色，上头洒了大枣和葡萄干的颗粒。
小姑娘一边吹着雾气一边用手去拿南瓜糕，邱玉珂急道：“用筷子吧，别烫着。”
“不妨事，不烫！”
将南瓜糕送到三姑娘面前，这个跟她年岁相差无几的姑娘脸上溢满了笑容。
接过南瓜糕，却见她的手背因着蹭了蒸屉的缘故被烫红了一块皮，她却全然无知一般。
“你叫梅子吧？”
“是！”小姑娘喜欢笑，笑起来也可爱：“我娘生我的时候院里杨梅正好吃，所以我就叫梅子了。”
李婶本来是在后厨帮忙的，自她开始做糕点后，陆续从厨房寻摸了几个手艺不错的大妈大婶来帮忙。
至于梅子，打小在后厨做着洗碗洗碟的粗活，李婶一走怕她在后厨受欺负，也一并带了过来。
带来的目的也是让她继续做粗活，却没想到这小姑娘脑子灵光，十分擅长做点心，教过一次就会，还时常举一反三，同样的做法能根据配料的不同做出不同的味道和造型。
“你知道这一屉南瓜糕在饴味斋能卖多少银子吗？”
梅子笑着摇头：“奴婢不知。”
“你不想知道吗。”
梅子继续笑道：“做生意的是姑娘，姑娘知道就好，奴婢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
是，无论这些点心卖多少钱，在外头获得什么样的口碑，都是她邱玉珂的。
同理，若出了差池，若引起贵人不满，也该她背锅。
点点头，捧着南瓜糕出去了。
梅子从厨房探头，和外头围炉而立的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邱三姑娘的背影。
“总觉得三姑娘有什么心事。”
“会不会是觉得我们太清闲了，来年不要这么多人了？”
李婶瞪那小丫鬟一眼：“背后不得议论主子，知道自己清闲还不赶紧做事？”
“我先把灯点上，这时节天暗的快。”
小园子里又忙活开来，点灯的点灯，干活的干活，谁也不敢懈怠。
邱玉珂捧着南瓜糕咬了一口，南瓜馨香扑鼻，少量的红糖让南瓜的甜味更分明，但也不是特别甜，很适合老人食用。
走到房门口，瞧见小丫鬟踮着脚尖将廊下的纱灯点亮，对邱玉珂笑道：“姑娘回来了？怎么没看到佩奇和小丸子呢？”
“嗯……回来了。”
小丫鬟见她似乎不想说话，只好拿着香又去点旁的灯，廊下依次亮了起来。
晚霞尽收，天黑的很快，也不知这个时候明净川回府了没有。
她捧着南瓜糕坐在廊下一口一口的吃，望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彻底被夜幕吞噬，看着邱府各院逐渐亮起了灯烛。
廊下点灯的丫鬟复又回来，上前搀她道：“姑娘，这地上多凉啊，咱回房里坐吧。”
邱玉珂不肯起来，依旧坐在那里不动。
丫鬟不敢硬拽，只能去找旁人来劝。
渡云轩能说得上话的依次过来劝了一遍，她就是不肯动弹，众人站在旁边都觉得寒气逼人，她这坐在冰凉的石板上还不知得多冷呢。
“姑娘在想什么？”
“不知道呢，从回来就这样了。”
要问她在想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就是想坐在这。
坐在这看夜幕席卷，星辰逐一亮起，若要深究，她兴许在琢磨那些被她遗忘的记忆会是什么。
亦或者曾经的一切只是病中一场梦，再或者，现在的一切才是梦中梦？
她扭头看向周围一张张关切的面容，一时有些恍惚：“你们愿意做一辈子的丫鬟吗？”
众人不解，面面相觑。
“姑娘！”一人拂开围观的众人挤到前头，是小丸子。
小丸子脸色苍白，披着夹棉的褂子还没来得及穿，急急跪下搀她：“姑娘，地上恁般冷呢，怎么坐在这呢。”
“你也知道冷？回房里去。”她赶忙站起来，拉着小丸子往屋里去。
屋内热浪袭人，激的她鼻尖发痒，打出个喷嚏。
小丸子赶忙吩咐旁人去熬煮姜汤，唯恐她着凉了。
被扶坐在软榻上，靠着炭炉暖手，邱三姑娘这才觉得遍体生凉，方才干坐的那一会儿真的如魂游天外一般。
“你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丸子眼底蓄泪，轻轻摇摇头：“奴婢一切都好，只是姑娘若受寒可如何是好。”
“着凉没什么，你为了护我受了一掌，险些丢了性命。”
佩奇在门口磨磨蹭蹭的站着：“姑娘真的很担心你。”
“姑娘！”小丸子噗通一声跪下，哭的不能自已：“奴婢何德何能劳姑娘惦记，奴婢一条贱命，怎能和姑娘千金之躯相提并论呢，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啊。”
看看佩奇，又看看小丸子，邱玉珂点头：“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是。”虽是起身了，仍然站在一旁抹眼泪。
“你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这几日你身子没养好就先在院子里看着她们做糕点。”
“是。”
她知道，对小丸子和佩奇而言，主仆的尊卑法则已经根深蒂固，平日里同吃同住到底也无法改变她是主，她们是仆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只能从其他方面给予补偿了。
“姑娘，这是新蒸的南瓜糕吧？”送走了小丸子，佩奇磨磨蹭蹭的到她跟前，小几上的南瓜糕被她在外头握了半晌，已经变得冷硬起来。
“这块凉了，梅子蒸了好些，你去拿来吃吧。”
佩奇咽了口口水，正色道：“奴婢吃这块就行。”
不等她阻止，佩奇便拿了那糕点，放在炭炉上方的铁丝网上烘烤起来。
没一会的功夫，外皮烘烤的酥脆，里头依旧绵软，掰开来的时候热腾腾的，香气四溢。
邱玉珂瞧着也忍不住想尝尝，厚着脸皮伸手。
佩奇有点不舍得，犹豫了一下掰开，将大的那一半给她。
咬了一口，外皮确实如想象一般酥脆，味道着实不错。
吃完了糕点，底下人熬了姜汤送来，她捏着鼻子灌了。
喝完姜汤，方氏身边的春晓又拂帘进来了，带着两个老妈子，各人手上拎着食盒。
“老爷还在衙门没回来，夫人让各院先吃饭，不必往前头膳厅去了。”
春晓说着便殷勤的从食盒里取出还冒着热气的餐食摆在外间的圆桌上，一边摆一边笑道：“大少爷也还没回来呢，想来茶楼宾客如云，脱不开身。”
邱玉珂起身道：“我爹临走的时候带吃的了吗？”
“夫人给包了点心，带了烙饼和一瓮‘饭遭殃’，倒不至于饿着。”
提起饭遭殃这个名儿，她就有点遭殃，摆摆手让春晓不必说了，她想安心吃个饭。
春晓布置好了带着老妈子出去，刚到门口就喃喃道：“方才还有星星呢，这会儿天色就冷沉沉的了，一星半点也没了。”
一老妈子道：“这么冷的天儿，八成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