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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通热闹的晌午饭，众人移步去邱府的后园溜达消食。
京城里的冬天实在凄凉，草木尽凋，惹大伯家南方来的两个姑娘好一番笑话。
方氏觉得脸面挂不住，特意着人去京郊的棚户人家买了些花花草草来，白天摆在园子里好看，晚上则搬进暖房去。
刚折腾了两天，这些娇贵的花就有些受不了了，一个个都蔫头耷脑。
“这些花应该摆在屋子里的，摆在外头实在不妥。”梁初看着有些心疼，奈何自己还没嫁进来呢，也只能说说，不能做主。
“婶娘好面子，自然要摆在外面了。”邱玉叶说着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让我想到了某个穷山恶水之地，当地州府为了应付上司查验，用绸缎绑在枯树上充当花叶！”
邱三姑娘为老娘掬一把同情泪，这花还真不如不摆呢。
二姐道：“我们前头亭子里坐坐吧，这会儿有点起风了。”
“好。”
几个人说说笑笑进了亭子，丫鬟搬来炭炉，放下三侧的帘子。
薛浩正孩子一样追着大哥满园子跑，非要他和自己比试一二。
“大哥怎么回事？总说太忙，一直推辞，”邱玉荣道：“眼下过年也没什么事，怎么还不肯比武？”
对此，邱三姑娘有话说，当然是因为大哥不想跟薛浩站在一块了……
本来好好一株小白杨，站在薛浩身边瞬间变酒缸，你说糟心不糟心？
“你跟五弟打！打得过五弟再来找我！”
邱玉嘉说着，随手折了根海棠枝扔给五弟。
五弟毛头小子一个，接了那树枝一脸局促：“大哥，我哪会功夫啊。”
“早先我不是教过你吗！”
薛浩听了眼睛一亮，摆出起手式来：“五弟，请赐教！”
邱博似乎终于回忆起所学武艺，重重点了点头，大叫一声，原地扎了一个马步，突突打出两拳。
虽是细胳膊细腿，但也有模有样。
“开始了！开始了！”堂妹邱玉荣跟五弟年纪差不多，时常还被邱大娘子督促两人一起学习，与他最熟稔，自认也最期待。
薛浩咽了口唾沫，做好准备：“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来吧五弟！”
亭子里姐妹几个也都屏气凝神，准备看这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决。
可半晌之后，五弟依旧保持扎马步的姿态动都未动。
“是……交手太快，我没看清？”邱玉珂揉揉眼睛。
“是……是吧……”邱玉叶表示好像如此。
“大哥只教了我这一招！”五弟漆黑的眼珠子，充满正气的看向薛浩：“他说，只这一招，也能制胜！”
薛浩深深叹了口气，随即蹦起来追邱玉嘉：“大哥！！跟我比武！！！”
后者见苗头不对，飞快遁逃，薛浩紧随其后。
梁初笑道：“五弟，快进来，别吹了风。”
邱博巴巴的跑了去，接过丫鬟送上的帕子擦手。
梁初从丫鬟手上接过一本书：“知道你喜欢兵法，听说还因《练兵实纪》中的问题问过好几个先生都没得解，我祖父藏有一本《六韬兵法》不知能不能解你疑惑，权当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五弟自是受宠若惊的，接了那兵法还有些不敢相信：“嫂嫂真的送我？”
“是啊，不过可不是原本，我亲自誊抄的。”
那书说厚也不厚，但要抄，也得抄十天半个月了。
他只是家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庶子，能被未来的嫂子关注，还厚爱有加，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邱玉珂相信，此时的梁初在他眼中肯定已经散发出圣母的光辉，近一分则不敬，远一分却不舍。
“嫂嫂……”
梁初充满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你大哥常夸你读书用功，日后可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
高啊！
邱三姑娘险些因为这话站起来鼓掌了。
本以为对大嫂的宅斗日常已经不必期待了，但这一句话的信息量不要太大！
知道邱珊是个不好相与的，她选择了年龄更小，更不受宠，更容易被摆布的五弟！
都说长姐如母，自幼被亲姐欺压，有这么一个圣母姐姐凭空出世。
从小受此关照，长大了莫说不辜负期望了，加官进爵后保不齐还得给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他的嫂子求个恩赏！
嗯！大嫂这招果然高！
十分需要抄个作业，将来嫁入国师府可以用得上！
哎，不对，国师好像没有兄弟姐妹！
简直恨他娘不能生！害的她都没法学以致用！
“三妹妹怎么闷闷不乐的？”梁初问她。
“没事……”
想到婚后生活不仅没有宅斗，还一路顺风顺水，你高兴的起来吗？
算了，你不懂我。
梁初忍俊不禁：“莫不是嫌我没给你带礼物？其实我早有准备。”
说着，贴身丫鬟又捧来了一摞小檀木盒子，根据上头雕花不同，分给了几位姑娘，余下的一个应该是给邱珊的。
“这是我自制的熏香，你们不要嫌弃。”
“哇！大嫂还会做香呢！”邱玉叶惊喜道：“我也想学制香！大嫂得空教我吧！”
“好啊！”
“我这个是玉兰花！”邱玉荣拿到檀木盒子欣喜道：“我喜欢玉兰的香味。”
梁初颌首而笑：“有诗曰：‘霓裳晚妆新，清露作芳尘’，我觉得玉兰高洁芬芳，很适合堂妹。”
“那我这山茶花有何说法？”她姐玉叶拿到的盒子雕有常见的红露珍，花瓣轮排紧凑。
“玉脸匀晚艳，翠裾掩秋妍。”梁初道：“花期虽晚，但妹妹一定能找到合意的郎君。”
邱玉叶摆弄着盒子喜不自禁：“多谢大嫂！”
“三妹？”梁初看向邱玉珂，眼角含羞：“你懂我之意？”
“不用说了！我懂！我懂！”
邱玉珂抱着那合欢花的熏香，闹了个大红脸。
这是要作甚？未过门的大嫂给她送‘合欢香’？！
简直比明净川给她送‘晚上，避开人，自己偷偷玩儿’的东西还让人羞羞好吗！
这是要让她凶猛一点？主动一点？
只要熏香一点，任他高岭之花也可搔首弄姿！化成绕指之柔？
鼻血……忍着点啊！
“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梁初道：“三妹佳期在望，此香淡雅，寓意夫妻和美，焚香弹琴最是风雅不过。”
“额……弹，弹琴？”
我皮鞭蜡烛小黑屋都准备好了，你跟我说弹琴？
“三妹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
还好刚才的鼻血没流出来……
“我这个是杜鹃花？”二姐邱瑛笑道：“嫂嫂是将我比杜鹃吗？”
“杜鹃娇小而不柔弱，谦恭却不自卑，处世低调且不沉沦，像极了二妹的性子。”
邱瑛略有些赧然，捧着那熏香自然爱不释手。
所以说，每个在大宅院里长成的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哪怕是大嫂这样人畜无害，亦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闲话一会，前头薛浩跟大哥不知在哪里比过了，悻悻回来，一回来就找二姐求安慰。
“大哥轻功比我好！若单论拳脚功夫我定能胜他！”
这人高马大的少年郎往她面前一蹲，探着脑袋求顺毛。
二姐也依着他，摸摸他的头道：“大哥比你大好几岁呢，等你到他那个年纪，也就打得过了。”
“嗯嗯！我也这么认为！”
若有尾巴也该摇起来了，众人纷纷表示没眼看。
梁初笑着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往家去了，明日请妹妹们来我府上吃酒吧，我重新收拾了抱兰堂。”
众人自然欢喜应答，那个没能给邱珊的熏香，她让邱博给带回去了。
邱玉珂远远瞧了一眼，上面雕的是芙蓉，有富贵忠贞之喻，邱珊那丫头肯定喜欢。
梁初走在前面，挽着邱瑛的胳膊低声道：“我瞧着薛浩兄弟的那双靴子，好像是你的手工？”
“嗯，薛公子常从鲜公楼给我带吃的，我也没什么谢他的，就给他做了双加皮毛的靴子。”
梁初抿嘴笑道：“我听说了，一众姐妹里，他和你最是亲近，莫不是对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意？”
邱瑛本没往这边想，此时听了却闹了个大红脸：“怎么可能，我一直拿他当弟弟。”
“那是人家两姐妹的表兄弟，不是你的兄弟。”说着还给后头邱玉叶姐妹俩递了个眼色。
“大嫂，我真没往那边想，我觉得他也只是喜欢跟我玩闹，并没你说的那个意思。”
瞧着她有些着急，梁初索性也不说了：“好吧，不过若真有此良人，总好过匹配别人家的庶子，或者给人做妾。”
这是大多数庶女的结局，虽然知道方氏会尽量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但也要看她配不配了。
经梁初这么一说，情窦初开的少女也不禁多看了一眼薛浩。
那少年高高大大的，一双脚也生的大，当初让他踩鞋样子的时候，那么一双大脚，跟石板似的，结实有力。
双颊微微泛红，邱瑛不敢再看了。
送梁初到门口，姐妹几个一一道别，门房去牵马车来，却突然看到一队豪华车架行至邱府门口。
众人当先看到领车的李公公，无不惊骇，昨天国师才来过，今儿又来了？
如是想着，又齐齐看向邱玉珂。
邱三姑娘还惦记着快送走大嫂好回去做酒酿乳酪，这会儿也有点蒙圈。
“老奴给诸位姑娘见礼了。”
“国师大人又来看三妹了？”邱玉叶快人快语道：“果真如三妹所说，好的蜜里调油啊！”
“没有，没有，也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已。”邱玉珂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