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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第一个节日是腊八，整个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沿街商铺，都一个赛一个的施粥，唯恐慢了一步，这大善人的名号便被别人抢去了。
今年鲜公楼虽然也一早熬制了腊八粥，在门口搭了简易的粥棚施粥，但里头却用料十足，凡是前来讨粥的无论乞丐还是穷苦百姓，都满满的盛上一大勺。
“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腊八粥。”楼上雅间内，邱玉珂推门而入。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去端上头的陶砂锅，一双修长干净大手赶在她之前端了那锅，放在桌上的红泥小炉上。
邱玉珂满意的擦擦手，拿起筷子塞给那人：“吃早饭吧！”
明净川知她忙活了一早上，不由有些心疼：“鲜公楼里没别的厨子了吗，要你亲自动手。”
“我这不是想亲自做给你吃吗！”她亦坐下，揭开砂锅的盖子，用勺子搅拌里头已经开始咕嘟冒泡的腊八粥。
“你做的味道一般，下次还是让别人做吧。”
“知道啦！”冲男人撅了噘嘴，邱三姑娘拿起白瓷粥碗，给他盛了半碗：“太热了，先少吃点。”
除了这粥，桌上还摆着新炸的素春卷儿，皮薄如纸的蒸虾饺，豆泡掏空做的菜蔬盅和凉拌鸡丝儿。
虽未开吃，但光是瞧着也觉得色香味俱全。
“快尝尝！”她的眼睛好像会发光，迫不及待的让心上人品品自己的手艺。
男人手上的汤匙搅着用料丰富的腊八粥，在对方期冀的目光中舀了一勺。
入口只有些许甜味，似乎没放糖，这味道来自于食材本身。
正觉得寡淡了，牙齿咬破一粒软软的西域葡萄干，酸甜之味立刻充斥口腔，层次分明的同时又弥补了寡淡的缺憾。
不仅有葡萄干，还有去皮的蜜枣碎，这些有味道的食材似乎放的比较晚，火候控制的很好，不至于让其中的味道和整锅粥融合。
每喝一口的时候都会有些‘小惊喜’，等着从牙齿间‘暴裂’而出。
“好喝吗？”厨师还眼巴巴的等他评价呢，他已经三两口喝完了这半碗。
“勉强入口……”
勉强入口的国师大人又将碗递了过去，在对方愤怒喝粥不打算搭理他的同时，又勉为其难的起身，自己盛了一碗。
不过小情人之间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吃了一口酥脆的炸春卷儿，大厨又迫不及待的推荐：“这个好吃！特别好吃！”
“凑合……”
“我觉得这个虾饺也不错，主要是虾好！筋道！你觉得呢？”
“还行……”
吝啬夸赞的国师大人，就这么在大厨的眼皮底下把一桌子饭菜席卷一空。
嗯，又是投喂成功的一天呢！
“先生，”吃饱喝足，她恬不知耻的坐在男人的腿上，伸手勾着男人的脖子，在不伤害对方自尊心的前提下，斟酌用词。
“你过年……一个人吗？当然，我知道你府里人多，但毕竟没有亲人在身边，你师父又在清风观，你打算……”
“照惯例，宫中赐宴，不回府。”
“……”
好吧，果然是她杞人忧天了，上位者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明净川近距离的看着这张表情丰富的小脸，瞧着她皱鼻子耷眼睫，忍不住抬手在她鼻尖上勾了勾：“你想和本座过年？”
“我担心国师府会冷清，所以想请你来我家过年，我家人多，热闹，当然，你要是不喜欢热闹，咱们可以在渡云轩！我们吃咕咚锅！要是下雪就好了！下雪天和咕咚锅最配了！咱们可以一起赏雪守岁！早上去给爹娘拜年还能拿压岁钱！”
她说的眉飞色舞，仿佛今晚就是大年三十，明天就是大年初一。
“成婚后，每个新年我都陪你一起过。”
这句话听着寻常，里头却藏着一生一世的承诺，邱家三姑娘立时小鸟依人一般往他怀里蹭了蹭，脸颊贴着他的颈侧，十分不愿意分开。
“你今日要入宫？”
“嗯。”
“对了！”她又抬头看向男人：“皇后去世，八皇子还好吗？”
想到那个自皇后出殡就缠绵病榻的小皇子，明净川脸色微沉：“他到底愚笨，有些事情总也想不开。”
“他才十岁就没了亲娘，你让他怎么想的开？”邱玉珂不高兴了：“你是他老师，要多多安慰他。”
说完这话，对上男人沉默的双眸，她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好吧，你不会安慰不要紧，摸摸他的头，或者给他一个拥抱，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一丝依靠也是好的！”
“……”
“好吧！好吧！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问我‘你是不是傻？’”
“嗯。”
“你还嗯！”小虎牙磨起来，恨不得照着他的脖子上咬一口！
可近距离的瞧着这肤色匀白，皮下青色血管可辨的脖子，连带那滚动的喉结都有点让人下不了牙，反而十分想动动舌头……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瞬间红了耳垂。
男人垂眸看她：“瞎琢磨什么呢？”
“没有！我一点也不想亲你！”
“……”
将人拢抱在怀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这无声的动作似乎在霸道的宣誓主权。
邱玉珂一时间心如擂鼓，那夜梦中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却再也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请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男人有着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的同时向她逼近，却又似乎无从下手一般抿了抿唇。
如果此时贴在他的胸膛上，也会被他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所震慑。
一边要斥责这丫头的不知羞耻，一边又想道貌岸然的惩戒她。
就在邱玉珂第三次咕嘟咽下唾沫的同时，门口传来苏蓉的声音：“三姑娘，您吃完饭了吗？有点事想跟您说一下。”
“没吃完。”门口的佩奇冷冷拒绝，还在因为自己被赶出雅间的事情生闷气。
“三姑娘？”苏蓉拔高了声音。
邱玉珂略有些仓惶的从他身上下来，手足无措的整理了一下衣衫，顶着一张大红脸去开门。
“苏姐，什么事？”
两家店就隔着一条街，如果不是急事，苏蓉完全可以等她回去说。
“之前咱们下定的好几家商铺，都以没货为由退订了……”
邱玉珂一时尚未反应过来：“订的什么？”
“涌香记的茶叶，西郊庄子上的牛乳，王家供的银碳，苏记粮油米面，还有许多……”
邱玉珂心下一凛，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原因。
这莫不就是商会的报复？
“这些可都是咱们茶楼的长期供货商，当初都是上赶着门自荐货物，现在又一个比着一个的退货，是以后不打算再合作了吗？”
苏蓉道：“问过了，他们也没有明确说不合作，只说没货，还说有货了第一时间送来。”
邱玉珂忍不住嗤笑出声：“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坚定的立场，原来也不过是观望的墙头草。”
“三姑娘，现如今该如何是好？要不要另寻其他商户？楼中存货不多，尤其是银碳价格水涨船高，店里每天都要用掉很多。”
“年底生意多，什么都耽搁不得，这样吧，你先让薛浩去联系一下给我家送碳的老王，专供私家的炭虽贵些，但也可以救急。另外粮油米面你让我大哥去找饴味斋的掌柜，如果萧老板在就再好不过。”
苏蓉犹豫道：“萧老板虽是姑娘的朋友，但恕我直言，上次赈济灾民一事，若不是萧老板要掺和一脚，也不至于做出这么大的阵仗，还惊动了商会的人。”
“苏姐，”邱玉珂勾唇而笑：“我相信萧筠的为人，她也不过是想跟我做一点实事。”
“那好吧，我跟大少爷说一声，若是萧老板那边不成，咱再想别的办法。”
邱玉珂点头，正在考虑哪家茶叶可以做备选，忽的记起自己还在鲜公楼陪着明净川吃早饭呢。
思及此处，那个条理分明谈吐干练的‘邱老板’回头，冲男人吐吐舌头：“先生，你先进宫吧，我也要开始忙了！”
男人正瞧她瞧的出神，冷不丁被叫了一声，尚还有几分不清醒。
人前‘邱老板’，人后小丫头，这种分明的对比和反差竟让他觉得十分受用。
一行人下楼去，明净川拉着未来媳妇的小手，指尖柔夷，让他忍不住去捏她小巧饱满的指腹。
苏蓉跟在后头道：“那个徐会长在京中风评一向不好，许多商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是没想到这次竟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也不怕失了人心。”
“谁给他的胆子？”明净川忽然问了一句。
苏蓉一惊：“听，听说徐会长的夫人跟皇室有瓜葛……”
“是吗。”男人微微沉吟，没再说什么。
一出鲜公楼，李公公便将马车安排了个明明白白，正热切的等着国师大人上车。
但这俩人却如新婚燕尔一般，还有些依依不舍。
一时间围观群众包括鲜公楼小二和掌柜在内，都有些没眼看，并纷纷表示这条街上的风景十分值得观赏。
邱玉珂牵着他的手道：“你见到八皇子一定要好好开解开解他，或者，抱一下也行。”
“我只打过他，不知道要怎么抱。”
“……”
邱玉珂张开双臂，将人抱了抱，又道：“就是这么抱。”
计谋得逞的国师大人没好气嘟囔：“真麻烦。”
洒狗粮成功的邱三姑娘故作威胁：“你要不肯抱，等我见到他了，我抱！”
男人明眸一敛，透露出来的危险气息已然让对方做起了缩头乌龟。
正要催男人上车，就听茶楼门口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三姑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