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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位之上,国师大人手捧《迷魄抄》,神情专注。
他也没想到那个整天胡思乱想的平安侯府的世子,也有考虑周到的一面,尾页单独附录一则‘赠礼说’就很贴心。
“赠礼一篇:男子言:有宝贝相赠……此刻女子必满怀期待,心中雀跃,低声问郎君,什么样的宝贝?”
国师大人念到这一段的时候,确实脑补到邱玉珂期待雀跃的小模样,是她本人无疑。
下一段:“男子宽衣解带曰:我就是这个宝贝……”
国师大人沉默了,脸色铁青。
看的底下众人无不战战兢兢,是他们讨论的声音太大了?还是讨论的内容太浅显了?
好在很快,国师大人恢复如初,深吸一口气,又翻到下一页。
“赠礼二篇:待夜色渐浓,男女共处一室,女子娇羞怯怯,男子体态风流……”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下面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他都不好意思念出来了。
男子言,今日是娘子生辰,为夫备了礼物想赠予娘子,还望娘子不弃。
女子直道:夫君要送什么给臣妾?
男子直接宽衣解带曰:送你一个孩子!
‘啪’书被他狠狠摔在案上!
底下众人大骇,国师大人要发飙了啊!
不过国师大人又不死心的捡起来连翻两页,不管送什么礼物,无不以宽衣解带结尾,一点实质性的用处都没有!
若不是前头‘甜言蜜语’章还有用得上的地方,他真是十分想要将这书给就地焚毁!
只可恨黎茗此刻不在京中,不然他烧了不书,倒是可以将这人鞭笞一顿。
他捏捏鼻梁,没好气的扫视一圈道:“有何成果?”
国子监祭酒廖青鹤将书单双手递了上去,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却不想国师大人一目十行的看了一圈,竟二话不说给通过了。
所以,刚才面若冰霜完全是在吓唬他们吗?
“没什么事,本座去东宫一趟。”
国师大人起驾,众人恭送。
临走,将方才没看完的书顺手带上,众人纷纷感慨,国师大人果然是手不释卷!废寝忘食!实乃我辈学习之楷模!
东宫离司天监不远,他也懒的乘坐轿撵。
青年国师,白袍墨发,身形峻拔,行止间如天心明月,所过之处令人肃然起敬,恭立垂首。
他却一路行来都是心不在焉,直到身后司天监监正萧修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他才没好气道:“何事?”
若无要事,耽搁他去东宫问那小皇子该送什么礼物给邱玉珂,他可是会不高兴的。
“下官方才与诸位大人探讨的时候,提议将《卢氏尚礼》编入书单,作为编著《礼说》的参考,但有几位大人一直不赞同。下官此番前来就是想问问国师大人意见,这《卢氏尚礼》该不该作为参考之书?”
果然是来耽误他送礼的!
明净川顿了顿道:“边走边说吧。”
“是,下官认为,卢道此人著有《卢氏尚礼》应算是前朝保存最全的礼书了,若不编入《礼说》实乃大憾!”
司天监监正萧修对卢道十分尊崇,如果他没记错,这老家伙不是第一次向他推荐《卢氏尚礼》了。
但明净川却不买账:“《卢氏尚礼》多是对先人著作的汇总编纂,说他窃书也不为过。”
萧修快走两步,追上男人的步伐:“可先人著作多有遗失损毁,很多已经无从考究,《卢氏尚礼》的珍贵之处可见一斑。”
“那这本书充其量也只能放在《外礼》一则,尚不配收录《礼说》,入《礼说》的文籍不仅仅是和璧隋珠,其著书之人更要品性贤德,卢道此人不配为师。”
前朝卢道乃‘盛京五贤’之首,出任宰辅二十余年,著作等身,后世学子的楷模,多被人传颂乐道,还是第一次被人批评‘不配为师’。
“大人何出此言?”
“前史曾有一条细则,说这卢道晚年被一位名为卢导的学生拜见,讥讽卢导竖子无礼与他同名,卢导直言,他的‘导’字乃‘寸’字导,不是无‘寸’道,卢道一怒之下杀了那个学生,并直言,他不但名字没有‘寸’,连带做人都没有分寸。”
言罢,明净川瞥了萧修一眼,唇角微勾:“想来他贵为宰辅,身边少不得趋炎附势之徒,硬生生将他一个心胸狭窄之人,捧上了‘先贤’的宝座。”
萧修不由有些汗颜,连连点头道:“大人教诲的是,往后司天监必当立身为正,绝不做那跟风附势之说。”
“有空研读诗词歌赋附庸风雅,不如多看看史书。”
如此,萧修自然是无话可说,只能拱手肃立,目送明净川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东宫内监此番正守着八皇子的书房打盹,明净川到的时候,里头却空无一人。
底下人用脚踢了踢那小太监,后者一惊,骤然看到明净川,登时吓的魂飞魄散。
“国,国,国师!”
“人呢?”
内监忙道:“方,方,方才!”
“找!”
“是!”
这次答的倒是干脆,没一会,将两个满身泥淖的顽童给带回来了。
这一身的污秽,连带头发眉毛都被泥浆给糊在一处,若非此刻有求于这两个孩子,国师大人十分想将他二人一脚踹出去。
两个孩子也是吓的不知所措,以前国师大人这个时间不会来东宫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东宫有国师府的细作,专门挑他二人出去玩耍的时候通风报信?
不应该啊,前两次怎么没来抓呢?
正在忐忑不安之际,明净川开口了:“杨侍卫长?”
杨晓晓单膝跪地:“属下罪该万死!”
“身为八殿下的侍卫长,没能照看好八殿下,让他这般……污浊不堪!确实罪该万死。不过你且先出去,本座问话,若八殿下不能答疑,你便等着领罚吧!”
杨晓晓心有余悸的看看小皇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给了他一个坚毅的眼神:我相信您,殿下!
小皇子亦紧张的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的同时,默默勾住了一旁邱博的小手指,似乎在渴望这位京都神童能赐予他力量,让他安全度过国师大人的考校。
咕嘟咽了口唾沫,他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道:“愿听先生教诲!”
明净川垂眸看他,手指缓缓敲击靠塌扶手:“本座问你,六月初十是你邱姐姐的生辰之日,若是你,会给他送什么样的礼物?”
“啊?”
两个小家伙懵了。
后者不胜其烦的挑眉:“那就是答不出来了?传杨……”
“先生!先生!”小皇子急急叫道:“学生知道!知道!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您这话是问对人了,我最会哄邱姐姐高兴了!”
言罢,被泥浆糊住的小眼睛,满是期待的看向国师大人,那眼神,一看就十分真挚。
似乎被这份真挚打动,国师大人勉为其难道:“说来听听。”
且不知道小皇子跟国师大人在里间都讨论了些什么,外头杨晓晓的心头巨石总算落下,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待天色渐晚,京都各个商铺的门口都已挂上灯笼,点上明烛。
入夜后的清凉让更多人走出家门,热闹的夜市才刚刚开场,一时间,朱雀主街也是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众人结伴出游的笑声,与小二和小贩叫卖的声音相映成趣。
小丸子负责的点心作坊已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此刻正准备关门,这夜市的热闹不属于他们。
没想到,门还没关,就有一位粗鄙的老妇拍起了房门。
做点心的小丫头不无奇怪道:“你是何人?要买东西?还是要找人?”
那老妪穿着粗衣布衫,浸着连日来的汗酸气,身形佝偻,松弛的皮皱成沟壑,看着不像京都人氏。
“各位小大姐,老妇人问个路,敢问,平安侯府在何处啊?”
几位姑娘听了无不捂嘴窃笑:“你问平安侯府做什么?莫不是想去谋差事?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老妇人是去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啊?你有亲戚在府中办差?”
“你若不换身好衣裳,连侯府的小门都进不去。”
说着,几位姑娘便都咯咯笑了起来。
小丸子里头听到动静出来,看她身上脏臭,连嘴唇都干到开裂,忍不住心生恻隐之心,吩咐旁人端了一碗水送了过来。
老人家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连连对小丸子道谢:“多谢这位小大姐,”
“你要去平安侯府?”
“是,多年没回京都,这变化太大了,已经有些找不着门了。”
小丸子道:“无怪乎你找不着,侯府新买了一座园子,大门也改了方向,你往后面那条街上去,一直往东走,就看到了。”
老妇人连连谢过,便按照小丸子的指引去了。
她有十几年没踏入京都了,此番回来是搭乘老乡进京卖货的马车,一路风餐露宿多日,身上难免有些腌臜。
她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一定哪天就去见阎王了,在此之前,她唯一的愿望便是来拜拜旧主,如此,便此生无憾。
按着小丸子的指引,穿过一条僻静的小道一直往东,果然看到平安侯府高高的门楣。
平安侯府门前道路宽阔却无夜市,石板路铺的平整干净,门口两座高大的石狮子威严依旧。
她颤巍巍的抬头,就着侯府的灯笼辨认匾额上的四个字确实是平安侯府无疑,这才登上台阶过去拍门。
侯府已经早早下了门栓,此刻听到拍门,门房小厮上前问道:“外面是谁?”
门口那个佝偻的影子整了整衣衫:“老妇人是乐瑶公主的奶娘,求见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