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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静时翻着合同,对着耳机轻轻发出亲吻声,说:“宝宝晚安。”
电话挂断后,捏在纸张一角的修长指节一顿。
如果是从前,在挂断电话之前,虞澜一定会粘着他撒娇并索吻。
但虞澜刚刚没有。
不仅没有撒娇,也没有索吻,更没有娇气地发小脾气,而是很懂事、很听话。
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
是身体不舒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再提前发一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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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蓝眼睛
恍惚间,虞澜好像做了一个梦。
他回到了小时候,那是一段他已经记得模糊不清、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存在过的记忆。
那时候的虞澜年岁还小,刚回国不久,面对陌生的环境与风土人情,只会俄语的他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是问题,他每天睁开眼都很害怕。
所幸他的家人都很宠爱他,会俄语的会用俄语同他沟通,不会俄语的也会尽量去学,或者找专业翻译。
在源源不断的爱的浇灌下,小虞澜终于开始接纳新的环境。
因为被惯着,所以他不需要学习新的语言,给他上课的老师依旧使用俄语。
几个月过去,他还是不会说中文,英文单词都不会几个。
虞家掌控了一个当时国内比较前沿的芯片技术,京州有人想要同他们合作。
虞悦当时同丈夫刚将重心从国外转移到国内,如果能得到京州家族的支持,只会如虎添翼。
夫妻俩带着小虞澜前去京州出差,京州的上流家族中有许多同龄人能陪虞澜玩。
觥筹交错金光闪烁的商业酒会上,虞澜穿着量身定做的服装,婴儿肥的脸蛋白净饱满,脸小、唇小,眼睛却大得出奇,像一颗未经打磨的宝石。
有成年人同父母打交道的同时,总会笑吟吟地看着他,说着他听不懂的中文。
从对方的表情他能够听出对方应当是在夸赞自己,但语言不通与陌生人都让他无法放下戒备。
抱着小熊公仔的小男生怯生生躲在父母身后,只冒出半张精致雪白的小脸蛋。
像一只误入人间的小精灵。
后来还是有人来找他玩,那群人年纪看起来比他大,可能是小学生,拉帮结派高傲的模样,比他这个幼儿园大班生看起来气派多了。
“要和我们玩吗?”其中有人说。
小虞澜当时应该是和他们玩了的,他们带他去看他们的玩具,以及炫耀他们的满分成绩,卖弄补习班学来的奥数题知识。
他听不懂中文。
但也会露出“哇塞”的表情,极大程度满足了这群小学生的虚荣心。
他们的确玩到了一起去。但后来的后来,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有个大姐姐告诉小虞澜,不要和他们玩,他们都是坏小子。他们表面对他很好,背地里都在说他笨,说他蠢,怀里还抱着公仔,像没断奶的小宝宝。
虞澜气坏了,找这群人质问。这群人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得知,他们脸上火辣辣地烧。
不知道是谁先激动起来,好像推了他一把。
他抱着小熊公仔摔进了花坛里。
他好像哭了。
他好像抱着别人一直在哭。
再后来的事更加模糊,虞澜根本不知道这桩事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他到底有没有抱着别人掉眼泪呢?
他也会去问母亲,母亲只是摸着他的头说:“又做噩梦了吗宝宝?”
他摇摇头,说:“不是噩梦。”
虞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感觉,被那群坏小子欺负时、被他们推搡时、摔进花坛衣服与公仔都变得脏兮兮时,他确实很难过,委屈像一张大网将他笼罩,心口与眼睛像挤出柠檬水,酸涩不已。
但他又没那么难过。
好像是某种更重要的、更让他在意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带来的情绪压过了他的难过。
可是虞澜记不清后来的事情了,因为他发了一场高烧。
生病像一场大雨。他没办法为自己撑伞,潮湿的雨水将所有记忆冲散,连带那些他想要记住、却已经被淡化的回忆。
四肢疲乏,脑袋酸胀,太阳穴闷闷得疼。
虞澜翻了几次身,还是无法缓解身上的不适,被窝一会儿冷一会儿烫,小脸痛苦得拧起。
梦境中的声音尖锐嘈杂。
有人说他笨,说他是玩具,说他是讨人厌的外地小孩……密集的恶意将他包裹,他喘不上气又委屈,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突然,熟悉的气息涌来,他在迷迷茫的状态下被安抚着,手掌拍着他的后背。
虞澜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是在做梦吗?”
额头落下一个真实的触感。有人在他耳边说:“不是做梦。”
薄静时抱着他说:“不舒服怎么不说?”
滚烫熟悉的热度席卷了感官,强势气息像一场飓风刮走阴雨的潮气。
他缓缓睁开眼,像虚幻的梦境褪去朦胧,化作现实。
眼皮沉重地晃了晃,模糊朦胧的画面像一张被水晕开的墨滴,入目的色彩深得刺目。
从对方的发丝到眉眼皆是黑的,虞澜怔忪片刻,迟钝开口:“学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不是还有事要忙吗?
薄静时没有说为什么要来,而是抱起虞澜,听着虞澜因鼻塞过分沉闷的声音,他的心像是被重重摧烂。
“如果是平时,粘人的澜澜肯定会跟我撒娇,可是你今天没有,你太懂事了。”薄静时揉着他的脸蛋,又摸着他的额头,帮他擦去汗水,“在我这里,你不用那么懂事。”
“我会心疼。”
泪水一下子控制不住涌出,虞澜哭着说:“我好难受。我、眼睛酸,鼻子酸,喉咙也好痛。”
“我好像要死掉了,浑身都好难受。”
“不会的宝宝,不会死掉。”薄静时抱紧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哄,“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不要。”虞澜焦急地扯住薄静时的衣角,含糊又难受地说,“不想看医生,讨厌医院,不喜欢……”
“廖游给我买药了,吃药就好了,吃完药就不会不舒服了。”
可能是生病的人格外敏感脆弱,虞澜说着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他窝在薄静时怀里,细窄肩膀微微颤着,无一不让人心疼。
床尾有药物、早餐、保温杯,但都没有打开过,虞澜一定难受坏了,连去拿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喉咙会痛吗?”
“有点,也想咳嗽,但是能忍住。”
“不要忍哦宝宝,乖,想咳嗽就咳。”薄静时摸着他的头发,又说,“想不想吐,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食欲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