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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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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下午从藤冈航平的工作室离开之后,郁弥变得不是那么确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即使她签下eletto经纪约时不带有一丝犹豫,在此之前,对于是否在「大学生」及「作家」之上再增加「艺人」的身分,考虑的时间也没有太长。
    由于近来的数个礼拜不断收到访谈和上节目的邀约,常常出入电视台、广播台和杂志社等地,郁弥也就顺理成章地以为「所谓的艺人就是这么回事」。而藤冈航平的话语「多方面地探索……」也切实地打动了她,当了艺人对写作或许会有帮助。(既然失恋间接地促成了得奖的话)
    因此尽管怀疑自己的人气能延续到何时,郁弥仍没作多想便答应了藤冈航平──殊不知随后,藤冈航平与楠佳乃就让她发现,自己对艺人的认知实在太过浅薄了……
    虽然就藤冈航平的理论而言,楠郁弥的热潮还不会退烧──这点姑且算是可喜可贺,可是让郁弥困惑的是……「脚本」是什么?是要她往后的二十四小时都演绎着藤冈航平为自己写的角色设定吗?「大小姐恋人」、「完美的女儿」、「美少女天才作家」等都是正面亮眼的形象,不过若是成了必须背负和完善的标签,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大家也都是如此吗?每一分每一秒都按照事务所安排的人设呼吸……」
    「还有若不是藤冈先生,我真没意识到──在塑造我的外界形象方面,出身竟然发挥了那么大的影响!」
    只身一人跑去洋南大学打拼,郁弥因而深刻认知到楠家是非常富裕的,不过她并不因之觉得和身边的人们有巨大落差……
    然而世人对她的着眼点,首先就是云端之上的金字塔顶端──超一流的范畴吗?
    「一旦把我的背景和社会阶级扯上关联,隐隐约约就给人一股自命不凡的观感。我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也不过的人!我有不少烦心事,关于考试的,人际关系的,也曾单方面被甩掉过……还住在静冈县的小套房时,也会对梅雨季老是晾不干的衣服感到烦躁啊!」
    「而且假若有人因此误会,我会瞧不起所谓的中下阶层……我真心会难过的!我压根儿就没有那样划分过啊!」
    「但要是刻意解释,又有曲意逢迎的嫌疑!就算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正如同当她表示「代官山的家不算什么,赤司宅是好几倍大」时,黑子哲也那「有点不想跟楠同学作朋友」的回应──这是黑子哲也独特的黑色幽默,不过换作是不认识的人,是什么心态就很难说了。
    「还有!如果实际和我相处,或是我未来的表现让大家觉得『根本称不上是一流』──那岂不是变成我自以为是,自我感觉良好……天啊!一流……怎样才是真正的一流!?」
    「我是有自己的一流人选清单……可我自知如何加油,都不可能和他们齐头并进的!」
    「他们」指的就是楠皓人与赤司征十郎。
    「啊──!」
    抡起双拳,郁弥又气又恼地连敲了数下餐桌。「我该怎么办!?」
    「所以说──楠小姐的苦恼,大抵就是……」
    四之宫那月比出三根指头。四之宫那月是st☆rish唯一戴着眼镜的团员,颇有知性文艺的氛围。讲起话来则是温温软软的,音色柔和而优美。
    「角色设定和超一流的形象啰!因为自己太过优秀而感到困扰吗?楠小姐……好可爱啊!」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其他人……」
    「楠小姐,跟妳说哦。」
    四之宫那月的手搭上邻座爱岛赛西尔的肩。「不仅仅是歌之王子,赛西尔更是阿古那帕雷斯的王子!是王子的真品!」
    「什么啊!」来栖翔嘀咕道:「这讲法岂不是我们都假货了!」
    「如果是赛西尔,肯定对楠小姐的心情更有共鸣的!对吧?」
    美丽的翠绿色双瞳泛着晶莹的水光,爱岛赛西尔温柔地微笑、点了点头。
    「然后呢?赛西尔怎么回答?」
    郁弥和黄濑凉太正漫步于住宅区的宁静巷弄间。腹地广大的游乐园在交通不是太便捷的位置,加上被包场、接驳车没有行驶,两人于是慢慢地走去车站──郁弥一道分享自己与st☆rish对话中得来的收获。
    「爱岛先生分享了史怀哲的故事。」
    「史怀哲?被写在课本里的那位?」
    「嗯!三十几岁的史怀哲,放下了作为音乐家的大好前程,毅然决然地开始学医。生命结束前的五十二年,史怀哲都以医生和牧师的角色为非洲服务和奉献。虽然失去了稳定舒适的物质生活,不过史怀哲活出了内心认同的价值,不仅给世人带来了无限的启发,也为人道关怀的精神树立了典范……更得到了诺贝尔□□。」
    「哦──」
    黄濑凉太的双眼瞇成细细的线。
    「除此之外,还有同样著名的南丁格尔……」
    「欸,等等……小郁弥莫非是要效法史怀哲或南丁格尔,跑去穷乡僻壤还是战场哪里的吗?」
    「不是啦!」
    觉得黄濑凉太很好玩,郁弥甩了甩手。「爱岛先生要表达的是:对于高社经地位的人士,普罗大众是会另眼相待,也有各式各样的期许和成见。不过爱岛先生认为,不必迎合、或是为那些既定观念所束缚──因为我们来到这个世上,绝不是为了讨好谁而以特定标准活着……」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才能和使命──爱岛先生鼓励我,倘若我想继续以真实面貌行走于演艺圈、甚而是面对社会,那请务必坚持这么做!或许不能合乎部分人们的想象,不过比起不让那些人失望,忠于自己、实现自身理想要更为重要!能够打动并激励人心的,往往是尽情拥抱热爱的人事物,乐在其中而感到幸福的模样与姿态……」
    「而且爱岛先生相信,群众的心眼是雪亮的。假使我就是没有自命不凡,或是心怀轻蔑,观众一定也不会误解的。」
    「所以爱岛先生说,我是在自寻烦恼。」
    「本来就是嘛!」
    黄濑凉太耸耸肩。「更何况小郁弥就是货真价实的超一流,有什么好担心破灭的?在我看来,小郁弥没有不如小赤司呀,你们都很厉害的。」
    「真的──?」
    「都已经是文学奖得主了,请小郁弥更看得起自己好吗?还有啊,脚本的事……」
    脚底踩着越来越长的影子,郁弥和黄濑凉太走进逐渐四合的暮色里。而直至两人完全融入万家灯火的城市夜晚,都能听闻其轻快的谈话与笑语。
    ※※※※※※※※※※※※※※※※※※※※
    最近时常对人们感情的变化有所体会。
    无论过去怎么亲近,这份情感还是会被衡量,然后轻易地被舍弃。
    明明我还是在这里,明明我本质依然如此。
    然而到头来,人类想看的依然是自己相信的吧。
    银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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