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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郁宸不赞同的摇摇头，难得严肃的说道：“你要是不早些习惯，总有一天会暴露的。”
肖郁宸说的很有道理，叶婉悠排除心头的杂念，小声喊了句“大哥”。
肖郁宸满意的拍拍她的头，说道：“先走一段官道，再走小路。你骑艺不精，这两日不必着急，熟练了之后，咱们再加速赶路，你跟着我走就好。”
叶婉悠别扭的把头转向另一边，肖郁宸的心里乐开了花。
总听叶婉悠念叨“白大哥”，这次终于换他当大哥了。
肖郁宸带着叶婉悠重新走回官道，这么会儿功夫，之前的人流少了大半。
叶婉悠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身边没了讨厌的人，心情放松了不少，嘴里不自觉的哼起小曲来。
肖郁宸在她身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听着这从未听过，却悠扬动人的曲调，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愉悦。
然而，远在锦城的戚家人，心情就没那么美好了。
戚家的奴仆最近过得很不如意，原本戚家在锦城的地位高，连带着奴仆在锦城也是横着走。
可近两个月来，戚家事事不顺，戚菡被封了贵妃的同时，戚毅邈却丢了首辅的实权。
圣旨宣读的当天，戚家众人就过上了小心翼翼的生活。
恐怕一个不注意，引起戚毅邈的注意，而引火烧身。
随着安王一行人离开，戚家暂时平静下来。
可这两天不知又出了何事，戚毅邈不仅将书房的东西砸个稀烂，连周围伺候的人，都被杖责了一轮。
新换上的人用着不顺手，让戚毅邈更加火大，事情就像恶性循环一般，奴仆换了一波换一波，很快就无人可换了。
自此，戚毅邈不再惩罚奴仆，但他的怒火，却无法平息。
府内，但凡能走动，能做工的奴仆，人人自危。
那充斥着血腥味和哀嚎声的奴仆大院，成为他们避之不及的地方。
戚夫人被罚关在院子里，正好避过一劫。
而平日争宠的小妾们，在这紧张的时候，自是有多远躲多远。
唯有木棉，能像以往一样，同戚毅邈相处。
戚府书房内，戚毅邈正听着周全和周召汇报情况。
周全和周召是同胞兄弟，也戚毅邈的心腹，就算知道戚毅邈心情不好，也不得不进府见他。
听着兄弟二人的汇报，戚毅邈怒火更甚，一个没忍住，又打破了两个花瓶。
“好个孙文瑞，平日在我面前低服做小，一朝得势就开始造反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东西。”
戚毅邈骂的正欢，根本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
周全和周召却是惊出一身冷汗，连声劝道：“大人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滚开。”
戚毅邈气愤的挥退二人。愤懑的坐回椅子上，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
他指着周全问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赵家当真完了？”
周全急急的回道：“小的怎敢欺骗大人，赵家的宅子，昨夜被衙役围个水泄不通。两位家主直接被带到刑部，由孙文瑞和司空惠共同审讯。小的赶到刑部大牢的时候，审讯已经结束了，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
小的连赵家主的面都没见到，只知道他们被刑部收押了，等候圣上裁决。赵家的两家布庄和南街的古玩商铺，也都被查封了。”
听到‘古玩商铺’这几个字，戚毅邈心疼的无法呼吸，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心中烦躁不已。
周召见状，开口道：“大人，赵家犯了大错，想救他们难如登天。大人切勿冲动，最重要的是戚家啊！”
戚毅邈当然明白周召的意思，这事若放在之前，凭他一手遮天的本事，自然能悄无声息的瞒过去。
可现在，想到景鸿帝最近对他的态度，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赵家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又怎会在礼部采买的货物上出错？你们就没想过，这事有多蹊跷？”
在礼部的采买上以次充好，往小了说是毁约行为，赔点钱就算了。往大了说，是大不敬之罪，要诛连九族。
赵家全家被抓，孙文瑞的行动如此快，让戚毅邈不得不多想。
周全认真的说道：“大人所言极是，赵家就算再蠢，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礼部这次为了两位贵妃的册封礼，特意从赵家布庄订购了大批货物，这件事情，赵家早就同我接洽过。
为了及时赶上礼部规定的时间，我还特意从戚家的布庄调来了一些货物。即便是为了二小姐，赵家也不会在货物中夹杂残次品的。”
周召紧接着说道：“这次礼部负责接洽的人，是礼部侍郎董毅。小的之前同他有过几次接触，这人散漫的很，遇事能躲就躲。他一发现货品不对，就想把责任推给手底下人。
谁知那人怕被责罚，居然同周毅大吵起来。
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了不少人，咱们的人想要暗中处理，已经来不及了。”
“呵，这董毅若不是个傻的，就是故意而为。明知这事闹大了，对他也没有好处，还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当真是好手段。”
戚毅邈冷笑一声，说道：“还有那个司空惠，他是闲的么，一个刑部尚书，赵家这么点破事，都上赶着审，他刑部最近是不是案子太少了。”
周全和周召对视了一眼，纠结了一阵，不敢再隐瞒。
周全说道：“大人，司空惠不仅是因为这事抓赵家人，还因为，他查到赵家人私下和别国商人合作，走私商货。”
“混账东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居然出了这么大的漏洞。”
戚毅邈忍不住咒骂着，如今看来，他必须要放弃赵家。
景鸿帝对权势不感兴趣，却对金银之物甚是喜爱，仅凭皇宫的装饰就能知其喜好。
自景鸿帝继位后，对于税收的把控，是历代皇帝之中最严格的。
东浔国的商人做生意，必须提前向官府报备，若是把货物运出东浔国，要支付多一倍的税款。
瞒报或漏报的商人，轻则杖责一百，重则满门抄斩。不管哪一种刑罚，其家产都要收缴国库所有。
至于是真的进了国库，还是进了景鸿帝的私库，就无人敢揣测了。
戚毅邈对景鸿帝的喜好知之甚深，他敢在景鸿帝眼皮子底下培养自己人，却从不敢让自家的商铺偷税，甚至很少同他国做生意，只因那一点点盈利，根本填补不了高昂的税款。
周全和周召深知自己犯了错，可他们也觉得委屈。
随着戚家的势力越来越稳固，想要背靠戚家的小家族越来越多。
偏偏戚毅邈生性多疑，一般人根本无法信任，他们兄弟二人用了近二十年的岁月，才换来戚毅邈暂时的信任。
事多人少，周家兄弟即便再聪明、再勤劳，也有兼顾不到的时候，这才漏掉了赵家。
戚毅邈没再责骂二人，疲惫的说道：“我要好好想想孙文瑞、司空惠和那个董毅之间的关系。你们知不知道，赵家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周全和周召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赵家出事后，他们就调查过，没有半点异常。
戚毅邈陷入了思考中，这时，周召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大人，小的想起一事。半年前，赵家拖小的给族人谋差事。那两人都会些拳脚功夫，小的就给安排进禁卫军了。这次安王出行，他们随着一起去了，大人，您说这事同安王？”
周召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戚毅邈想想，觉得有道理。
能够煽动朝中重臣惩治两个小家族，这样的手段，并非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安王一行人现在在墨城，不知道何时启程，你们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赵家保不住，但是那三件铺子，尤其是古玩铺子，一定要给我夺回来。”
赵家曾经是勋贵世家，可惜子弟不争气，家族逐渐衰败，现在就靠着三间铺子，养活大家族几百号人。
其中，就属古玩铺子位置最佳。
在锦城，除了星云阁外，就属赵家的生意最好。
背靠戚家后，生意更是翻了几番，隐隐有超越星云阁的势头。
赵家为了孝敬戚毅邈，把大部分盈利，都给了戚毅邈。
戚毅邈不关心赵家人的性命，只担心他的钱袋子。
三人还在商量如何取回铺子，管家王鸣便匆匆来报。
戚毅邈不耐被人打扰，但还是见了王鸣。
王鸣跑的快，说话时还有些气喘。
“启禀老爷，方才宫里传话。赵家的案子已经结了，判了赵家满门抄斩，家产收缴国库。”
“这么快！”
戚毅邈震惊的说着，现在天色还早，景鸿帝不可能起的这么早。
王鸣继续解释道：“宫里的人说，司空大人连夜进宫，皇上刚开始不耐烦，但知道事情的经过后，不但没有震怒，反而夸赞孙大人和司空大人办案及时。
就连闹事的董大人，都被表扬了一通。说他为朝廷清理了一颗毒瘤。
皇后娘娘带话给老爷，说事情已定，让老爷快些撇清同赵家的关系，切莫让司空大人查到戚家。”
“这事不必她操心。”
若非是宫里传出来的话，戚毅邈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戚毅邈一阵心凉，景鸿帝最近的行为难以琢磨，他是该让戚夫人再找个时间，进宫一趟了。
王鸣说完，将一封信呈给了戚毅邈，说道：“这是白家公子传回来的信，白家那边耽搁了一日，今日才送来。”
戚毅邈快速拆开信封看了起来，周家兄弟眼瞧着戚毅邈的脸色越来越黑，默默退后了一些。
“白卓义那个蠢材，事情都过了才来报，我怎么就信了他。”
戚毅邈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难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周召好奇的瞄了眼信纸，待戚毅邈骂了一通后，才壮着胆子问道：“大人，白家是出了何事？”
戚毅邈抄起信纸扔在地上，周召立刻捡起来，同周全一起看。
看过后，二人惊讶的说道：“原来真是安王做的。”
信上讲的正是赵姓二人，冲撞肖郁宸的事，白沐凛虽然没有写二人的下场，可戚毅邈已经能猜到了。
戚毅邈看向王鸣，问道：“白家出什么事了？”
王鸣不敢耽搁，如实说道：“是白家大小姐，她女扮男装混进了禁卫军里，没走到墨城，就被发现了。白小姐回锦城后就病了，白夫人对白公子有怨气，就和白老爷大吵一架，白老爷负气离家。这信送到白府后，白夫人以为信是给白小姐的，就被白夫人扣下了。今日白老爷回府才知道此事，急忙把信送了过来。”
“呵，一家子蠢货。”
戚毅邈气极反笑，他这个胞妹，年轻时有几分小聪明。
可自从白沐凛到了白家后，她就越来越没脑子。
“你去选两人，送到白府去。以后白沐凛再送信过来，直接给我送过来。”
对于白沐凛这人，戚毅邈很是欣赏。
若不是顾及亲情，他早就把白沐凛纳到自己麾下了，以白沐凛的聪慧，势必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王鸣恭敬的退下后，戚毅邈对周全说道：“赵家的铺子位置不错，你现在就去府衙守着，尽全力买下来。”
收缴国库的东西自然拿不回来，可商铺、地产一类的资产，会交由当地的府衙接手，待刑罚结束后，再进行拍卖。
府衙的人都认识周全，说是拍卖，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戚毅邈对自己很有信心，对他来说，赵家的铺子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吩咐好了铺子的事，戚毅邈又派人去盯着司空惠和董毅。
戚毅邈敢肯定，赵家的事情就是肖郁宸所为，好在肖郁宸越走越远，他一定要赶在肖郁宸回来之前，找到他勾结大臣的证据，再好好参他一本。
以景鸿帝对肖郁宸的忌惮，戚毅邈相信，他下一次一定能赢。
戚毅邈理清了下一步的事情，就出了书房，朝着戚夫人的院落走去。
戚家两个女儿都在宫里，只要多吹几次枕头风，他就不怕景鸿帝会一直冷落他。
其实这一次，戚毅邈是真的猜错了。
肖郁宸的确想处理赵家，可惜还没等他出手，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而肖郁宸这次，只是把凭空出现的罪证给了司空惠，又给孙文瑞带了两句话而已。
至于这件事该如何爆出来，就不在肖郁宸的考虑范围内了。
赵家光是凭漏税那一条罪证，就足以抄家灭门了。
戚毅邈自以为了解景鸿帝，却不知有人比他更了解。
刑部的人动作很快，赵家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何事，就被带到了刑场。
在景鸿帝的字典里，只要动了他的利益，根本没有层层审理，再选日子处决这一说。
凡是景鸿帝判了斩立决的人，都活不过当日。
于是，锦城今日就发生了这件，让百姓此生难忘的事情。
赵家一行几百人，就连城外农庄的人，都被抓了回来。
不分男女，不分年龄，都站在刑场外，排队等着被砍头。
赵家人不服气，不甘心站着等死。
有些年轻力壮的族人企图放手一搏，同衙役发生了冲突。
衙役早就接到了命令，劝说无果后，直接挥刀相向。
干净的街道上，泼洒着鲜红的血液。
衙役的行为不仅没能起到震慑作用，反而激怒了赵家人，他们拼了命的往外冲。
衙役人手有限，赵家人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
赵家人四散奔逃，混入百姓之中，街道上立刻乱成一团。
围观的百姓不敢再看，纷纷躲回家里。
百姓越来越少，没有人‘掩护’，赵家人根本没有藏身之地。
随着禁卫军的赶来，逃跑的赵家人被抓了回来。
没能抓回来的，禁卫军派人挨家挨户搜查。
断气的，被禁卫军拖拽着，带回了刑场。
经此一闹，赵家人少了大半，年轻力壮的死了不少，剩下的只有老弱妇孺。
行刑的时间缩短了，仅用了一个时辰，这世上再无锦城赵家。
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到锦城的各个角落，禁卫军还在城内巡视，恐怕漏掉半个赵家人。
百姓注定要过个不眠夜。
赵家的罪行被公示出来，商户在看到景鸿帝的雷霆手段后，收敛了活络的心思。
若不及时收手，今日的赵家，或许就是明日的他们。
不远处，有人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眼神中不带一丝波澜。
当刑部的人离开后，他们四散离开，回去同自己的主子汇报情况。
锦城府衙内，周全坐了两个时辰，就等着行刑结束。
这期间，有不少人闻讯赶来，目的自然都是赵家的铺子。
可当他们见到周全时，立刻歇了赚钱的心思。
周全这张脸，在锦城经商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为免被戚家盯上，满怀期待赶来的商人，同周全打了个招呼后，就接连离开了。
赚钱再重要，都没有保命重要。
当府衙主簿万浩过来时，只看到周全一人。
他像一只骄傲的雄鸡一般，坐在圈椅内，胸有成竹的等着交接商铺。
这样的场景在万浩的预料之内，戚家一向霸道惯了，敢同戚家抗争的家族，都不会有好下场。
周全虽然看不上万浩，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缓缓站起身，边整理衣袖，边轻慢的说着：“见过万主簿，不知何时开始拍卖，我家大人还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傲慢无礼的人很多，周全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万浩见惯了，便不再生气。
在万浩眼中，周全就是只纸老虎，仗着戚家的势，在外逞威风。
周全怕是忘了，上次他落在康敛手上，不仅被杖责了三十棍，还关进牢里待了一个月。
要不是戚毅邈亲自登门求情，康敛恐怕会判周全关上个三五年。
自那之后，周全每每路过府府衙口，都会怨恨的看着府衙，而后加快步伐，快速离开。
那敢怒不敢言的窝囊劲，早已成为了府衙内部的谈资。
万浩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
万浩竭力控制住嘲笑周全的想法，他放下手中的公文，礼貌的说道：“周掌柜久等了，下官也想早些开始，可惜商铺内的东西没有清点好，烦劳周掌柜再等等。”
万浩对周全的态度，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漠。
在言语上占点便宜，已经是周全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不敢再冲动，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耐烦的坐回椅子上。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万浩一直在处理公文，连个眼神都没给周全。
周全的耐心一点点磨掉，心情越来越烦躁，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万浩快些开始。
对于周全的催促，万浩始终面带笑容，温声细语的劝他再等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万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周全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全坐了快一日，茶水喝了好几壶，茅厕跑了十几趟。肚子饿的咕咕叫，脸色越来越难看。
万浩仔细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正准备叫人去打听一下商铺的情况，衙役就带着地契和房契回来了。
衙役恭敬的将东西呈给万浩，说道：“见过大人，这是从赵家搜出的地契和房契，康大人已经看过了，特命属下拿来给万大人。康大人有公务在身，拍卖的事情交给万大人全权处理。”
周全一听这话，眼睛一亮。
周围除了他之外，半个商人都没有，他只等万浩开口，就能把铺子弄到手了。
可惜事与愿违，周全还没高兴一会儿，门外就进来几人。
周全放眼看去，这几人中，真有个熟人。
不等那几人同万浩行礼，周全就直接开口道：“呵呵，什么风把雷管家吹来了。外面风大雨大，雷管家出来，不怕闪了老腰？呵呵。”
面对周全阴阳怪气的话语，雷管家根本不想理会，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而后，同其他人一起向万浩行礼。
行礼后，其中一人率先说明了来意。
“草民几人听闻赵家的商铺要重新拍卖，不知草民现在赶来，是否能够参加？”
“几位来的正是时候，拍卖正要开始。”
万浩见周全面色不善，心中大喜，微笑着请几人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