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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见贺榕和穆少秋实属意料之外。
事情还要从锦华二人争执后讲起,且说高文轩被锦华拒绝后,像是一个愣头小伙一样无所适从,但他又不甘心如此,势要让锦华刮目相看,被自己逼得实在没法子了,但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急中生智,靠着脑子里存着的一些琐碎的地理知识判断方位后,死马当活马医,二人朝记忆中的下山方向赶路。
要说怎么世事无常呢,许是上天注定,他们在穿过乌柏林的时候,竟与同是落难兄弟的贺榕等人不期而遇。
“干!让爷又碰见这小军阀了!”高文轩一见贺榕就要掐架,他本就是个混儿,又因为与锦华两日来矛盾不断,憋屈的厉害,故而全身上下隐藏着一丝好战因子。
在锦华没抓住他的时候,他便已然超贺榕的门面击去一拳。
贺榕身形矫健的躲开他这一击,面无表情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但满脸却是掩饰不住的倦容,似乎又瘦了许多,两只眼睛大廓落落,深深的黑眼圈像是毛笔沾墨在他眼下各抹了一道,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简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有些嫌弃的皱了皱鼻子,贺榕又将目光放在了荣锦华的身上,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似有千百般交集涌上心头,她犹是那颗朱砂痣,红沁一点惹人怜,但她到底不是过去那个讲究行头排场的小姑娘了,往日里总爱别个钻石夹子的长卷发束的紧紧,如同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挽成一个小包。没有华服加身着实不及过往明艳,许是又瘦了的缘故。身形看起来很是瘦削,再加上未施粉黛,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嘴唇也满是干皮,除了眼睛里的精光显得尚有些精气神儿外,比于媛媛简直是云泥之别。
有些失望的挪开眼,如今能遇见他们。也算是老天有眼。贺榕正想同他们告知媛媛的事情。这时,穆少秋却一胳膊肘子撞开了他,主动上前同二人搭话:“谢天谢地。荣小姐和高先生死里逃生,我可是惦念了你们一路,只是这林深路远,实在是不好搜寻二位...”
高文轩一路而来。算是日久见人心,登时打住了这个狡诈的穆狐狸的糖衣炮弹。叫唤道:“哎呦,疼死我了,锦华你快帮我看看我的伤口怎么样了。”
他这无疑是给穆老狐狸打脸,但这穆老狐狸也算是脸皮功夫修炼有一定水准的。脸厚打去无声。
但见穆老狐狸满是关怀备至的对高文轩笑脸逢迎,三言两语后要去扒高文轩的衬衣。
锦华见高文轩闹腾够了,拍了他一巴掌。
即便那晚把话给他指透了。他第二天反倒一脸不在意的说:我先前太正经,不讨你喜欢。以后我就不正经些,你总归会动心的。话说罢,他凉湿的吻便落到了锦华的眉眼间。
对现在的高文轩,锦华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她心里面有一丁点,小小的贪心,因为现实她需要高文轩的顺水推舟,于是便装聋作哑的随他去了。
从几人身上收回目光,锦华嘴角满意的勾起了一角。
既然穆少秋肯拉下面子同高文轩这般胡闹,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同贺榕之间定是有所矛盾的。
原先他待贺高二人不偏不倚,是想从二人中保持一种中立的态度,高文轩对贺榕似乎天生怀有恶意,而锦华自己与贺榕的那点事,穆少秋在大巫墓里也是有所耳闻,他们几个人纠葛在一起,他什么事情都不掺和,做甩手掌柜,既不惹人又不损己,但现在......
锦华深瞧了贺榕一眼,见他身边没有小跟屁虫,心料,此事定与那没头没脑的小姑娘有些许关联。
果然,贺榕在穆少秋之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我们几人往尼叉河的方向去,遇见了一只全身红毛,身形高大的畜生,由于穆先生想吃那畜生的肉,导致媛媛被掳走......”
锦华将事情了解七七八八后,心里面还是矛盾的,媛媛一直将她当做仇敌,既然能趁此次机会将那没脑的小妞彻底抹杀掉,往生蛊的争夺必然也会少一个阻力。
可人命...
心思正狠,斜眼瞥见高文轩探手过来,锦华微微一笑,将他伸过来的手拍开了,扭脸瞬间,恰好撞见穆少秋似笑非笑的眼。
“看来高先生和荣小姐好事将近,恭喜恭喜。”穆少秋存了巴结高文轩的心思,凡话总捡着高文轩喜欢听的说。
高文轩自然是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谢道:“多呈穆先生吉言。”
“什么时候的事?”
听见贺榕突然插入的声音,锦华忍不住心间一颤,刚想解释,高文轩却一手搂了上来:“贺司令还是操心自己的女人吧,让一个畜生抢了女人,可真是...”
高文轩的话实在是难听,锦华虽然心里有些许爽快,但还是告诫似的在他伸来的胳膊上扭了一把,却见贺榕一拳头朝着高文轩的脸面打来:“闭嘴!你算是什么东西!”
贺榕是愤怒的,他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颈子超前抻着,露出嶙峋的锁子骨,他眼眶红红的,淡青色的眼白上鼓着密密麻麻的小红血丝,鼻尖像是一把尖尖的戳子恨不得戳倒面前那张嬉笑的脸,伴随着因为怒气而在腔子里不断呼出的气流,鼻翼好似不断收缩鼓起的小气球一般起起伏伏,充血的眼珠子闪着骇人的光芒,眼中喷发的怒火几乎照亮了树下的暗荫。
他此刻的愤怒,一如三年前的夜雨,甚至比三年前的那晚还要恐怖。
锦华看着贺榕哑然失笑,他们相识了这般多年,爱恨纠葛了这般多年。无论在哪一方面,他确实是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男人,很少会喜形于色,也鲜见怒于言表。
却两次的,因为一个女人,而大动肝火,为的还是一个笨头笨脑的小姑娘。
要说女人的小心思锦华还是有的。她虽与贺榕分道扬镳。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同时也有一点淡淡的悲哀,他们这些人的人生全部朝不同的轨迹前行。渐行渐远。
高文轩抓住了贺榕的拳头,另一手捏住了锦华的手腕,他手上的力气很大,捏得她发疼。锦华只得话说一半便住嘴了:“贺先生对媛媛小姐的担心,我们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
“人要有自知之明,贺先生,要是有这扯皮的功夫,还不如去找你那娘们儿。”
高文轩说话慢条斯理。挤眉弄眼对贺榕火上浇油,锦华劝不住他,又怕他说些什么刺激人的。索性闭嘴充当哑巴。
贺榕捏着手上的勃朗宁,恨不得将面前的高文轩射成筛子。但勃朗宁里并没有子弹,所以他的愿望落了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咬牙切齿,他问锦华:“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锦华手始终被高文轩捏着,她心里清楚,不管怎样,她是不好接贺榕的话的,他们还是断的清楚比较好,可贺榕这副样子又使得她心里难受,他本不该这样的活着的,本不该受人奚落,末了,到底还是开了口。
她话是对高文轩说的:“你多少收敛些。”
高文轩垂眼看她,黑亮的眼中是一片笑意,他回道:“一切都听你的。”
锦华扯了扯嘴角,权当没听见,如今闹到这种局面并不是她想要见到的,这时候,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高文轩是个死缠烂打没脸皮的,你怎么说他,他总是笑嘻嘻。就算他发了火,可还是没几分钟又好好的,想要教训他,最后结果,往往便是被逗笑了。
最终是穆少秋出来打圆场,穆少秋用满是推心置腹的眼神看着高文轩,一摸下巴上的灰黄的胡须,拱手安抚道:“高老弟啊,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着,各退半步好了,你看荣小姐不也是这样认为的。”
随后,他又站到贺榕的身边,眼睛在贺榕身上滴溜了一圈,方才说话,但话不比在贺榕面前的好听,多少有一些鄙夷,他道:“呀,贺老弟就不要吃着碗里想着锅里了,现在怎么找到媛媛小姐才是当务之急,贺老弟就不要一心二用啦。”
世态炎凉,贺榕知道自己应该退求其次,可穆少秋的话,他心里面怎么听都不是滋味,人心里有一种执念,道理都是人说的,可想去看开又怎会容易,想他重权在握时,谁不是一脸逢迎,可一旦实施,人人便是痛打落水狗。
就连...
贺榕的目光在锦华脸上逗留了片刻,终究漠然的挪开了。
将高文轩从身边推离,锦华叹了口气,贺榕既然愿意跟她彻彻底底的分的干净,她应该庆幸才对,贺榕方才是决定放下了,可自己又在意什么,心里忍不住自嘲,摇摇头,准备跟上穆少秋的步子,而高文轩却在此刻抓住了她的手。
“锦华,我们都不是留恋过去的人。”
锦华顿了顿,感觉整个人都是疲的,默了一会儿,拂袖将手从高文轩手中抽出,淡淡回道:“高先生说的话,我都知道,也请高先生以后自重些。”
“你生气了?”高文轩声音有了凉意。
一句话说完,他又继续追问道:“因为我那样对他,你心疼了?生气了?”
锦华被他问的焦躁,开口有些发冲:“高文轩,你有完没完?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两天大概是魔怔的,不要再说这些疯话了。”
高文轩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不由自主的戳了上去,这是他近来发现的,锦华有一个小毛病,心里愤懑的时候,总会将腮帮子鼓起来,很应和气鼓鼓这句话。
“高文轩,你...”
“不要说话,”高文轩将手从她的脸上拿开,随后又笑道:“锦华你生气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只青蛙。”
锦华当场愣住了,高文轩...说她像一只青蛙,她眨了眨眼睛,一巴掌拍上了高文轩的脑门:“你才像青蛙!”
高文轩在前走了两步,又鼓着腮帮子扭了过来,他用腹语发出类似于小女孩的声音问道:“呀,你怎么知道我像青蛙呢?”
锦华被他逗得想笑,嘴角抽了抽,将笑意压了回去:“正事要紧,再不走,就赶不上队伍了。”
高文轩不甚在意,低低笑了一声:“怕什么,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们。锦华,媛媛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活着走出神农架。”
最后的话,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情人间的喃喃细语。
锦华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冷了下去,再次看向高文轩,眼中多了一丝忌惮,高文轩这个人就像蒙着一层迷雾,她是看不透他的,可他,却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几次对媛媛心软,使得自己陷入险境,经过几番挣扎,锦华决心还是遵从了那句“后顾之忧不能放任自流。”,选择对媛媛动手来一个干净。
可不曾想到,高文轩竟然在言语中对她的动作一清二楚。
那......高文轩的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他又想告诉她什么呢?
锦华的心,在这一瞬间又忐忑起来。不由自主的跟上了高文轩的步子。
高文轩在看见她的时候唇角微微的扬了起来,对付小姑娘,他还是有办法的,虽然有一些卑鄙,但只要管用,便不失为好手段,只要后面的一切朝他预想中的道路发展,对付这头小倔驴子的缰绳,他便永远在握。
四人往林子的更深处前行。如果不逢阴雨天气,神农架的秋林是极美的,远眺似水墨,近观若油画,在暖黄阳光下,重叠的山林,紫柏、黄杨、青松、白桦,色彩斑斓宛若珍稀的宝石,闪烁中带着一丝清新自然,华美却不失灵秀,简直美得令人动情。
暖黄的太阳挂在紫色的枝桠上方,几近深秋的太阳还有一丝暖意,和秋风一起招抚在众人的身上。
前路如何,谁都没有答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