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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怕乱，只怕不够乱。
越是乱，越是能够混淆视听。
如今舆国上上下下都已大变模样，早已不是曾经的舆国，有太多曾经为他所用的权臣，都被驱逐。
如今竟然他朱建良回来了，这朝中格局，定是要抓紧时间变动一番。
若是趁此，不声不响的将那些他想要除掉的、碍事的人全部除掉，那再好不过，可谓是一箭双雕。
不论是什么事，插手的人越多越好。
朱秦在一旁，瞧着朱建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只得点了点头，复又问道：“那殿下，准备怎么做？”
朱建良修长的手指在已然批改完毕的奏折上撩动，摆放整齐的奏折极为有规律的摆动，直到他的手指一止，奏折也不再翻动。
恰恰好，就停在大宗伯余天清的奏折上。
“你瞧，这天下第一才子余大人，都给了本王什么提议？”
朱秦向前伸头，仔细的读着奏折上的内容，只见那上面写到今年祭祖万分重要，理应比往年更为隆重，因舆国众皇嗣回归，更是喜事一桩。
“……余大人提议说，可以在结束之后，燃放烟花，作为庆祝，也宣扬了皇室恩泽，可包含众生。”
朱秦念着念着，双眸忽而一亮，“王爷，您是说，在烟花上……？”
朱建良勾唇，双眸之中锋芒毕露。
“皇室所用的烟花爆竹，都是江南烟火厂定制，年年都没有例外。”
“王爷说的是，江南烟火厂是皇家指定的定制烟花爆竹的地方。”
“舆国近来动荡这样大，想必年关时，没人有心情放烟火吧？”
朱秦虽是不明白朱建良话中之意，但却仍旧是认认真真的想了想，道：“是，应当是如此，去年年关到如今，着实未曾在帝都上空见过烟花绚烂。”
“嗯。”朱建良轻合眼睑，微微勾唇点了点头，“朱秦啊，你说江南的梅子，是不是要熟了？”
朱秦依旧是不明其意，仍旧只是点了点头，“难不成王爷是想吃梅子了？这也不是不可，待梅子大熟，叫那江南知府摘了进贡给王爷您！”
啪！
折扇重重的敲在他的头上，朱秦不解抬头：“……王爷？”
朱建良叹了口气，半笑半恼的摇了摇头，“蠢货，眼下到什么季节了？”
“啊！”朱秦猛然一拍脑门，“是了是了，是属下太过愚笨，原来眼下马上便到梅雨季节了！”
“梅雨季节，就会接连下雨，空气潮湿，地表全是积水！”
若是江南烟火厂的烟花爆竹还不出手，只怕是要全部砸在手里了！
可江南烟火厂的烟火爆竹，哪怕低至一文钱一马车，都是无人敢买的。谁让那是皇室专门定制的呢？
谁又敢大着胆子去占那一文钱的便宜？
朱秦连连点头，“王爷果真英明！江南烟火厂的烟火，必定着急出手，我们轻易可以买来，待买来了，我们可以私下换置为火药，待到时太后与幼帝一点……”
“嘭！”朱建良张开眼睑，微微蜷缩的手指尽数张开。
“王爷英明，王爷机智过人，属下这便是安排！”
朱秦眼下便要去安排此事，却不料被朱建良出言阻拦，“说你蠢，你还真是蠢。”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自己去办？
“传本王之令，置办烟火的事情，本王准了，此后全权交给大宗伯余天清安排。”
闻言，朱秦一拍脑门，这下全明白了。
这是余天清的提议，自然要余天清去置办，到时事发，这件事也只会是余天清的责任，纵使他逃得脱，那也是江南烟火厂的责任。
再怎么算，也算不到朱建良的头上去。
眼下的日子，已是倒数，这舆国的万里河山，马上就会被他尽收囊中。
纵使日子到了眼下，宗伯府依旧是一片森白。余如烟的死，是压死余天清的最后一棵稻草。
从前大宗伯余翰惨被冤枉，乃至斩首，全府被抄，血流成河，他没有崩溃，至少那时还有复仇的愿望支撑他，还有不知下落、不明生死的余如烟，给他与这世间的牵绊，还有他心心念念想着的纳兰璃。
可是如今，仇恨没了，余如烟回来却被扒了皮在承天门上用最烈的火烧了三日三夜，导致这一下场的，是他曾经心心念念只愿一生追随的纳兰璃。
错了，这一切都错了。
他，到底还要怎样支撑下去？
前来传令的公公唤了许久，都被磨得没了脾气，余天清才恍惚回神。
“公公请讲。”
“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倒叫咱家苦叫许久！”
“抱歉。”
公公的面色不怎么好，捏着嗓子道：“传摄政王令：余大人所提议的烟火助兴，本王准了，请余大人前往江南烟火厂，赶在梅雨季节之前将此事完成。一来安排了祭祖之事，二来，减慢烟火滞留，稳固皇室信誉。”
余天清依旧是眸色浅淡，几乎毫无反应，就像是没听见一般。
听闻三月十五祭祖，要满朝文武皆出谋划策，他才随手写下一封奏折，并未多想。更不曾料到这提议被选中，要他前去安排。
“余大人！”那公公怒了，“余大人听明白了没有？余大人是瞧不起咱家？故意不理？”
余天清回神，神色却仍旧没有任何起伏，淡淡道了句：“好，下官领命。”
他起了身，又回过了头，重新跪在地面，守着余如烟的棺椁。惹得那公公一时之间呆愣原地，不知该走该留。
“余大人，余大人当真是好大的加字幕！对咱家倒是无妨，您可千万别冲撞了当今摄、政、王！”他特地在摄政王三字上加了重音，以为余天清必会知晓轻重，却不知他仍是不做理会。
那公公是摄政王府的人，何曾吃过这样的脸色，一时之间怒摔了衣袖，“不知好歹！”
待公公走后，余天清才缓缓起了身，手掌在棺椁上抚摸了几下，开口道：“妹妹，哥哥一直这样拖着你，不让你入土为安，你可怪罪哥哥？”
“但无妨，很快的，马上就到了皇室祭祖的日子了。哥哥私心想趁那时将你下葬，以后每一年到了这个日子。天下万民都会披麻戴孝，也算是应景。”
“哥哥终是亏欠你了。”
“你等等哥哥，哥哥去置办烟火的事情，你就乖乖在家待着，待哥哥回来，便送你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