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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绣花鞋，是秦汪洋曾亲手为秦岚穿上的婚鞋。
那时他说：小妹，你放心，就当是去宫中玩耍玩耍，不日后，哥哥便将你接回来，断不会让你吃苦受罪。
可是这句话后，他再也没有没有接秦岚回过家，更是让她吃尽了苦，受尽了罪。
能穿这双鞋的，全天下只有秦岚一人。
秦汪洋难得清醒了过来，抬头望去，只见那曾经缠着他玩闹的小妹，已然成了这天下需要所有人仰视的女子。
果真是秦岚。
她为何要穿上这双鞋？
“小妹，小妹你来了？”秦汪洋试探着开口，“小妹，你为何要穿这双鞋？瞧瞧这双鞋都旧了，不适合再穿了，你脱下来，哥哥再给你换一双新的。”
“小妹，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欺负哥哥，你把他们带走好不好？你把他们带走，哥哥就可以送你好多好多鞋子了，这世上最最好看的鞋子。”
秦岚冷眼瞧着，秦汪洋抬手想要抚摸她的鞋面。
她眸中厌恶之色尽显，后退数步，避开他的手。
“小妹？”
“哀家是太后！大冢宰还是放尊重点。”
秦汪洋一愣，不可思议道：“小妹你在说甚？从小到大，哥哥同你关系最好了。”
“哥哥？”秦岚冷笑，“哀家哪里有什么哥哥？哀家的哥哥，早就死了。从送给哀家这双婚鞋时，就死了。”
秦汪洋好似多少明白了，摇了摇头，想要起身来和她说话，只是刚刚一动，就被两旁的人压肩，从新跪在了地上。
“小妹，你在说甚？哥哥听不懂。如果你是怪哥哥迟迟不接你回家，大可不必如此。小妹你如今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最尊贵的女人？
秦岚听得想笑，“哀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秦家所赐，更是拜你所赐！”
更何况，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被蒙在鼓里，到了眼下才知。
苗疆之事她不知，私盐之事她不知，林杨楼之事她不知，禁药五魅散她不知，良亲王、六公主、诚王爷、九王爷被囚禁艰难险境她不知，就连她的夫君为何身死她都不知！
她还傻傻的替秦家不平，替秦家拦下一件件脏事、丑事，替秦家背了那所有一切的骂名。
可事到头来，她不过是被利用，被欺瞒。她的情爱不重要，她的人生不重要，她能生下一个男儿才重要！
多么可笑，她儿子的生辰，她夫君的祭日！
秦岚忽而上前，伸手捏住秦汪洋的下颌，尖锐而锋利的景泰蓝护甲，在他面上划出血道子。
那声音中包含怒意、恨意、悔意与心痛，交织在一起像是黑云压境的呜咽：“你说，如果哀家第一胎生下的是女儿，夫君是不是能够多活上几年？”
她竟然是如此说！
她都知道了什么？
难道他全部都知道了？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从天灵盖抽走了，秦汪洋瘫坐在地，旁边的人抽都抽不起来。
见他如此，秦岚当真心如死灰，就算她早已知晓了真相。
“哀家再问你，如果哀家这一辈子都生不出男儿，你们是打算另外塞给夫君一个女人，还是准备逼宫谋反连哀家一起杀？！”
这一刻，她盛气逼人，凛然杀气，不像是个女娇娥，而是可独当一面的强者。
秦汪洋竟是没来由的打起了哆嗦。
完了，全完了，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所有路，全部走尽了。
眼下真的是断港绝簧，穷途末路。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明鉴！秦家全是为了太后娘娘！为了娘娘能够做上圣母皇太后！做着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啊！秦家定然会一直辅佐太后娘娘！”
“彼时哀家是皇后，照样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那时她有爱着的夫君，温暖的床榻，夫妻描眉之乐。
她是皇后，是六宫唯一的女人。
秦家要她嫁，她便嫁。可那时她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时也不顾一切的坠入爱河。
那时以为，一生一代一双人。
可后来，剩下的只有冰冰冷冷的宫殿，夜夜独守空房，名号、地位、财富，都不会让她的生活闪光半分。
她披麻戴孝，哭了足足半年，就连亲生的朱嘉庆，都只能日日被奶娘带着。
这一切，都是秦家欠她的！
她的一生，都被秦家毁了，被秦汪洋骗得团团转！
“太后娘娘，我……”
“住口！”秦岚一个字都不想再听秦汪洋说，她抬手吩咐道：“愣着干甚？还不掌嘴？”
嬷嬷们得了令，一时间挥掌如风，接二连三的在秦汪洋脸上作响。
这会儿的秦汪洋，甚也不说了，也不挣扎了，面如死灰一般。
待巴掌停下来，他的嘴已经肿得三指那么高，吐沫和血混着流。
“太后娘娘，您若觉得我该死，就给个痛快，杀了我吧。”
日复一日的酷刑与治疗，反反复复，比死还难受。
如今知道了秦岚早知当年真相，已是必死无疑！
“难道你不该死？”秦岚声音尖锐极了，“残害皇室血脉，你该死，身为臣子不守本分，你该死，谋杀先帝，你该死，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该死！”
“为官经商，你该死，私盐与禁药动摇国本，你该死，荼毒苗疆皇室意欲开战，你该死，深夜逼宫，你该死！”
“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事是哀家错怪了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秦岚只觉得乏的很。
“秦家所有的错，都需要有人承担，他们已经全部付出了代价。”
从太子秦易西死在流放的路上开始，就已然露出败像。
到秦央都被处死，已然回天无力。
“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也该下去陪他们了。”
秦岚突然觉得特别嘲讽，“哀家是秦家的棋子，哀家蒙在鼓中甚也不知，却因此，到最后只有哀家躲过此劫，依旧好生生的站在万人之上。大冢宰，你觉得可笑吗？”
是的，很可笑。
是真的回天无力了。
秦汪洋笑了笑，吐掉了口中的鲜血。他英明一世，就算要死，也想死的体面些。
“太后娘娘所言都是真的，老臣死不足惜。还请太后娘娘下旨，了结老臣一条贱命。”
“哀家可不会杀你。”
秦岚唇边的笑很是冷血，“杀了你，良亲王还怎么折磨你？哀家怎可能这样轻易饶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