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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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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节后开工前,沈恪开车送林简回了园区。
    想到沈恪毕竟身份特殊,而园区中各个项目工程的负责人几乎没有不知道沈氏声名的,林简本想着拒绝,但沈恪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依旧径直将车开到了园区公寓楼下。
    沈恪下午还有集团会议,所以无法多留,只在林简的小公寓里喝了半杯温水就要离开。
    出门前,林简对他说:“周末如果不加班,或者工期不忙有时间的时候,我再去找你。”
    “你别折腾。”沈恪笑着摇了下头,“等我来。”
    林简不自觉地蹙了下眉,潜在心里的疑问终于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园区这边是那么多企业和公司的集聚地,我们项目组也在这里,你……真的不怕被人看见么?”
    “怕什么?”沈恪笑他过分紧张,“怕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也不全是。”林简顿了一下,直接道,“沈氏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各行各业几乎都有涉猎,如果有人试图与你攀交而从我这里走捷径的话……会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沈恪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依旧很温和地回答说:“你是说你们项目组和腾晟的那个合作?”
    林简迟疑地点了下头。
    “那个级别的项目还不需要我亲自督办过问,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而且——”他顿了顿,眼底笑意更盛,“哪怕你们的负责人真的找到你这里,也没有关系,毕竟——”
    林简问:“毕竟什么?”
    “毕竟本来也是我沈家的人,所以你没什么不能做主的。”
    “……”林简愣了愣,而后径直将人从沙发上拽起来,往门口推,“快走吧你!”
    “林简。”沈恪笑着被他推出门,在关门前用手虚挡了一下门框,转身说,“我没开玩笑,你别折腾,等我忙过几天,就来找你。”
    “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林简不解,“你来和我去,不都一样么?”
    “不一样。”沈恪忽然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发顶,眸光和笑容都很温和地解释道,“你如果还只是那个跟我长大的孩子,那你回家去,就是理所当然。”
    林简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个,一时间表情有些怔然。
    “但你现在不是了。”沈恪继而道,“我喜欢的人,当然舍不得让他长途跋涉地去找我,所以……等我来。”
    林简彻底愣住。
    喜欢——
    这两个字,是沈恪第一次对他说。
    他原本以为他不需要这些口头上的表达和承认,这些话放在他们之间也显得分量过轻。
    他们纠葛多年,是亲情是爱情早已密不可分,更难以划定一条清晰的界限,那样浓重深厚的感情叠加在一起,林简总觉得自己不需要这些浮于表面的说辞认可。
    但眼下,沈恪却直白地对他说——
    你不单是我的家人。
    也是我喜欢的人。
    口吻那么轻
    ,却字字千钧。()
    “我……”林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喉结不自觉地一滑,半晌,才低声说,“那你来,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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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顿,又像是生出一股莫名的孤勇来,直白道:“等过段时间,我和你一起去看爷爷奶奶。”
    “……好。”
    沈恪站在门外,两人之间隔了不远的一小段距离。片刻后,沈恪眼底和缓的笑意渐渐放大了一些,他向前一步,站到林简面对面的位置,而后抬手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和他很轻地碰了一下唇角。
    *
    春节过后一眨眼便入了春。
    由于冬季霜冻延误了部分工期,所以林简这边开工略显忙碌。
    遑论沈恪那边。
    但即便如何再昼夜连转,那天林简说的话,沈恪却记在了心里。
    他说愿意和他一起去看沈长谦夫妇。
    其实重逢以来,沈恪曾经提过要带林简去看望父母,毕竟这么多年他孤身在外,沈长谦夫妇每每念叨起来,总是满腹的思念与牵挂。
    包括过年时那通视频,自从知道林简回来以后,这老两口打来越洋视频的频率明显增加,而每次都看着屏幕这边的林简迟迟舍不得挂断。
    视频中,他们更是不止一次的提起,爷爷奶奶很想你。
    林简自小就是个重情念旧的孩子,所以沈恪明白,他对自己父母的挂念绝不会比他们少一星半点。
    但每次结束通话前,不管是沈长谦还是丛婉,问过林简那么多次什么时候来看爷爷奶奶,却都被林简含糊其辞地遮掩了过去。
    沈恪知道,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父母始终将林简视为沈家的孩子,但他却……思慕他们的儿子,那个养他长大,他名义上的小叔叔,而如今,更是直接将人收入麾下。
    沈恪明白,在面对沈长谦夫妇的时候,林简心底始终有愧。
    而现在……他竟然主动说,可以陪他去澳洲看望父母。
    并非是他心地坦然毫无挂碍,林简只是因为爱他,所以甘愿将那些愧怍与忐忑,独自咽进腹中,再去他父母面前,扮演那个乖顺的孩子。
    但是——
    沈恪想,凭什么呢?
    真的要让林简以曾经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出现在他的血亲面前么?
    无论是他们曾经的纠葛还是现在关系,都要瞒着父母?
    凭什么?
    而林简从始至终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他来承受这份看似甜蜜实则负担的感情,要他默默品咂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呢?
    或许林简不觉得委屈。
    但是沈恪不行。
    于是,原本就夙兴夜寐的沈董,在连续高强度工作了两周后,终于挤出几天空闲时间,将公司事宜暂时交给几个执行副总处理,在春暖花开的一个清晨,一个人率先登上了飞往澳洲的航班。
    直达航班,经过12个多小时的高空飞行后,沈恪在深夜时分降落墨尔本国际机
    ()场。
    他这次的行程没有提前知会谁,只是在登机前给丛婉打过一个电话,出了机场,便看见沈长谦提前派来等候的车。
    沈长谦夫妇住在墨尔本市中心区地域,花园洋房毗邻斯宾塞大街。深夜时分,沿街的象征着这座城市历史变迁的古维多利亚式建筑群和近代哥特式建筑交相辉映,沈恪靠在后排座背上,看着车窗外众多地标性建筑在夜色中一闪而逝,眼底是一派沉静平和。
    到达父母的居所已经快要凌晨,但意料之中的,原本早就该休息的两人却一直在等他。
    受气候影响,墨尔本昼夜温差较大,因而沈恪刚刚进门,丛婉就从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迎了上去,嘴里念叨着的,都是关切的话。
    “怎么这么晚才到,冷不冷啊?”
    沈恪脱下风衣交给家佣,温声喊了声“妈”,而后才说,“不冷,下飞机就上车了,哪有冻着的机会。”
    算起来,除去那些视频与通话带来的慰藉外,沈长谦夫妇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沈恪本人了。
    丛婉身上披着一件墨绿色的针织披肩,长发柔顺地别在耳后,沈恪看着母亲眼底渐渐盈起的泪光,犹豫一瞬,而后上前一步,轻轻将那抹湖水一般的绿波拥在怀中,故意温声笑道:“怎么刚看见我就要掉眼泪,不欢迎啊?”
    “少贫嘴。”丛婉佯装嗔怒,拍了一下儿子的胳膊,哽咽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瘦,体重都没变。”沈恪安抚完母亲,挽着丛婉的手臂走到沙发边上,在沈长谦的轮椅前蹲下来,先用掌心覆上父亲僵硬的膝盖,捂了片刻,才抬头喊人:“爸,最近身体还好吧?”
    “都好。”沈长谦抬手,重重按了一下沈恪的肩膀,缓了好一会儿,才问,“怎么突然过来了,之前也不说一声。”
    “临时决定的。”沈恪说。
    “要留几天?”
    “看情况吧。”沈恪笑了笑,“如果公司那边没有催我回去的话,尽量多陪你们两天。”
    “好。”沈长谦握着沈恪肩膀的手迟迟没有挪开,半晌,才又拍了两下,对妻子说,“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先让儿子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丛婉点点头,拦下了要带沈恪去客房的阿姨,自己亲自带沈恪到楼上的房间。
    沈恪在门口与母亲道了晚安,关门后换下衣服,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几乎70多个小时连续不眠不休的工作,又加上一趟长途飞行,他确实,太累了。
    从浴室出来后,沈恪径直倒进新换过床品的大床中央,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夜,可谓睡得黑甜无比。
    第二天清晨,沈恪的生物钟在7点准时将他叫醒。
    睡过了7个多小时之后,沈恪醒来自觉精神不错,去洗漱过后,便穿着一身居家服,神清气爽地下楼了。
    沈长谦夫妻应该也刚刚起来,丛婉将丈夫推到院子中,一起修剪那片两人亲手嫁接的玫瑰花丛。
    玫瑰花茎锐刺锋利,沈长谦不肯让妻子动手,丛婉只好拿着一个白瓷花瓶等在旁边,每每沈长谦将开得最好的那一支剪下来后,就主动在他身侧弯腰,便于行动不利的丈夫将花放入瓶中。()
    沈恪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上,看着晨曦中的那双背影,轻轻扬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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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脚步声渐近,丛婉意外转身,愣了愣,才问:“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睡饱了。”沈恪从她手中接过那个已经被鲜花压得多了几分重量的花瓶,说,“走吧,陪你们吃早餐。”
    即便旅居国外多年,暂住于南北很多个国家,但是父母的饮食习惯和口味却始终没变,一直是传统地道的“中国胃”。
    清雅古拙的小餐厅里,阿姨将一大早就煲上的砂锅粥端上桌,配以家里的大师傅亲自腌制的清口小菜,还有几样品相精致的面食小点。菜上齐了,沈恪推着沈长谦入座。
    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陪父母吃一餐早饭了,桌上氛围温馨又舒适,连沈恪都被丛婉念叨着,多吃了两粒灌汤包。
    吃到一半的时候,丛婉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艾嘉知道你过来了,非要来看你呢,哦对……正好她那个研究组这几天放短假,说是想让你走的时候带上她,她想回家看看你小姨和姨夫,毕竟过年都没来得及回去。”
    曾经那个咋咋呼呼的小表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现在正在墨尔本大学读研三。沈恪上一次见她,还是她上学期圣诞假期回国的时候。
    而父母在澳洲定居的这两年,他无法照护左右,也多亏了这个表妹,时不时来家中陪伴,也算侧面弥补了他对于双亲在情感上的一分欠缺。
    “好。”沈恪放下筷子,笑着说:“我多订一张机票,给她打包带走。”
    吃过早餐,不一会儿便有签约的家庭医生上门为沈长谦做每日的例行检查,检查结果倒是非常不错,毕竟这些年老爷子保养得当,再加上情绪始终乐观平和,对于身体恢复大有裨益。
    家庭医生离开后,沈恪又陪父母喝茶聊天,休整片刻,便开车带父母出了门。
    他们驱车顺着雅拉河沿岸越过墨尔本市中心地区,沿路欣赏河岸两侧的艺术雕塑和历史建筑,到达南墨尔本区后,便径直来到维多利亚艺术中心。
    丛婉性情柔和典雅,钟爱古典艺术,沈恪先是陪父母沉浸式聆听了一场交响乐演奏会,在艺术中心的宴会厅吃过午饭后,又陪他们在维多利亚美术馆闲逛了小半天,最终在2号厅画廊里,为沈长谦拍下一幅典藏版的世界级名画。
    傍晚,沈恪带着父母驱车返程,进入市中心区后,丛婉稍感疲乏,恰好余晖斜阳正美,沈恪便在中央大街停车,带父母在沿街的咖啡厅里小憩片刻。
    醇厚浓郁的咖啡香气是落地窗外橘粉色的晚霞的佐料,美得让人一眼忘言。
    他们赶在余晖落尽前回到家中,此时艾嘉已经先到一步了。
    听见院中的汽车引擎声,艾嘉从屋中飞奔出来
    ()(),朝着刚刚下车的沈恪跑过来。
    “哥!”
    少女娉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宛如一只振翅的彩蝶,倏然落在沈恪面前。
    沈恪凝眸稍稍打量,不禁感慨笑道:“怎么才一年不见,突然就长成大姑娘了。”
    “你再时间长点见不着我,没准我就该成大姑娘她妈了!”
    “……”沈恪失笑道,“刚夸完你,一张嘴就原形毕露。”
    沈恪将沈长谦从车上扶下来在轮椅上安置好,他推着父亲,艾嘉挽着丛婉的胳膊,说说笑笑地进了屋。
    厨房已经备好了晚饭,一家人用餐时,艾嘉依旧是桌上最闲不住的那个,一会儿跟姨夫姨妈耍赖装乖,一会儿叭叭不停地对沈恪问东问西,可能沈家人大多性情温和柔静,日常相处方式也内敛平和,所以偶尔被艾嘉这个“异类”闹一闹,倒没觉得聒噪烦乱,反而让过于平静的氛围生动有趣了许多。
    “哎?对了——”艾嘉灌下一大口鲜榨果汁,放下杯子好奇般问沈恪,“上次姨夫跟我说林简也回国了,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呀?”
    沈恪夹起一只虾仁放在沈长谦手边的餐盘里,换回了自己的筷子,才淡声回答:“嗯,他下次来。”
     吃过晚饭,艾嘉被研究组的BOSS一个电话叫走,急忙跑去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核对数据,沈恪则等父母消食片刻后,亲自推来及膝高的泡脚桶,浸好药包后,让沈长谦泡脚蒸腿。
    等十五分钟后,又拦下丛婉,亲自为沈长谦擦干了脚上和双腿的汗渍水迹。
    艾嘉还在房间里忙课题数据,一家三口则坐在一楼客厅里闲聊着,一个话题中断的间歇,沈长谦看着沈恪沉吟稍许,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问:“说说吧,你这次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恪抬眼看过来,眉梢轻轻一挑,笑道:“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来看您和妈。”
    “少糊弄我们。”丛婉搭话道,“知子莫若母,你心里藏没藏着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恪沉默片刻,忽然轻声笑了一下,淡淡道,“看来确实如此,瞒不住你们。”
    可这么多年,沈恪无论是管理集团事务还是处理家族杂事,向来游刃有余,能让他亲自跨洋飞来,非要当面和父母说明的事情简直凤毛麟角,沈长谦猜测不透,只能臆想着问:“是不是公司里……”
    “没有。”沈恪淡声道,“公司的运行和发展态势一直向好,您别多想。”
    “别卖关子了。”丛婉温声道,“有事别闷在心里,不管什么都可以和父母说啊。”
    没想到沈恪听完却又沉默了很长时间。
    过了很久之后,他轻轻舒了口气,放下一直握在手中,已经变冷了的茶杯,抬眸直视着眼前的父母,终于开口:“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们坦白一件事,也算是打一个提前量。”
    沈长谦夫妻安静而平和地等着他的下文。
    沈恪对上那样的目光,心中莫名刺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当下的氛围
    ()太过温馨难得,而接下来的风浪又无可避免,所以他竟然在开口之前,少见地踟躇了片刻。
    而此时,沈长谦和丛婉的心底却已经在惴惴不安了。
    只因为沈恪此刻的神情时从未有过的认真,以及……矛盾。
    但终究,沈恪还是说:“我特意跑来这一趟,是想亲口告诉你们,我不是一个人了,我……现在有人陪了。”
    这个回答信息量太过于巨大,且完全在意料之外,以至于沈恪话音落地后,沈长谦夫妇半晌都没有出声,而是在一室静谧中,俱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回不过神来一般。
    而沈恪则平静地等待他们消化这第一个爆炸般的讯息,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丛婉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试探性地出了个声,问:“是……是谁呢,是……我和你爸爸曾经见过,或者认识的人么?”
    “是。”沈恪很干脆地承认。
    谁料沈长谦缄默许久,低声补充了一句:“是男,还是女?”
    沈恪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讶异,而后那双素来温沉如水的眸底便荡开了一丝很清浅的笑痕,他垂敛视线,低声自语般说了一句“我就知道”,而后抬起头,平声回答:“男人。”
    果然,沈长谦夫妻又长久地沉默下来。
    时间像是从身边默然流逝的水,过了半晌,丛婉率先往这湖静波之中投入一颗小石子,摇曳荡漾起一圈涟漪:“是我们认识的……那,是谁呢?”
    沈恪抬起眼睛,看着面前尽力维持平静神色的父母,默然无言,许久过后,轻声突出两个字来。
    “林简。”
    霎时间,父母始终堪称冷静的表情终于风云突变。
    沈长谦重重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痛声呵斥:“胡闹!”
    沈恪眉心一动,就丛婉颤着声音,瞠目结舌地问他:“小恪……你知道、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话的意思么……”
    “我当然清楚。”沈恪眉峰不自觉地蹙了一下,抬手为沈长谦重新倒了一杯安神茶,沈长谦不接,只是怒目而视,沈恪便皱着眉径直将茶杯放进他掌心,劝慰道:“爸,你别激动,先消消气。”
    “我……”沈长谦握着茶杯的手都在抖,“你要我怎么能不激动?你这不仅是胡闹,简直是——”
    后面的话太过于尖锐刺耳,沈长谦即便气到了顶点,仍然卡了一下,终究没忍心说出口。
    沈恪重新坐回到父母对面的位置上,只是在不经意间稍稍离他们近了一些,似乎想用这样几不可察的细节,稍稍安抚父母此刻紧绷的神经。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不是辩解,只是平静地陈述:“这么多年,我不恋爱不结婚,虽然未曾明说过原因,但想来你们也应该猜到了是为什么。”
    “所以这次,我也不想瞒着你们。”
    沈长谦依旧怒气难消,丛婉目光哀绵伤痛,但沈恪却平静地接受着他们此刻所有汹涌外泄的情绪,淡声说:“爸,您说我是胡闹,更难听
    的话就不说了,但这么久以来,我始终是一个人,恰恰就是因为不想胡闹胡来。”()
    他话中更深一层的意思,做父母的当然听得出来,也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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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恋爱结婚这件事……他们从最初沈恪的回避态度,到后来的淡然处之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儿子可能喜欢同性——
    这个认知是他们早就默默建立好的,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未曾说破而已。
    但这么多少年了,自从沈恪二十岁接手沈氏到现在,以他在商界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喜欢同性,就算是喜欢……恐怕也会有接连不断的人趋之若鹜。
    而多少年过去,沈恪身边别说那些莺燕花草、蜂蝶浪舞,就连不得已的私下应酬,无论是利益盟友还是劲敌对手,从未有人敢往他身边送过人,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宛如一道铁律,悬在所有和沈氏交好或交恶的人头顶之上,没人敢以身犯险,第一个来触他的逆鳞。
    原因无他,只因圈里圈外无人不知,沈氏沈董从始至终,都过得太干净了。
    干净的,就像真的不沾七情六欲俗世凡情的苦行僧。
    “我从未与什么人建立过任何亲密的情感联系……”沈恪稍稍放慢了一点语调,“就是因为我不仅要对自己负责,更要为对方负责,如果无法坚信或是确认那就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的,就贸然在一起的话,才是胡闹。”
    “而这次……”沈恪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温柔,像是回忆起了过去的一些往事,“我很认真,因为我找到了。”
    从小到大,沈恪一直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幼年时父母眼中的骄傲,成年后则变成了外人口中那座难以攀折的高峰。哪怕面对父母,他也从来未曾如此刨白过自己,遑论像今天这样,敞开心扉,说两句压在心底的话。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面对这样的沈恪,听过这样的独白,沈长谦夫妻难以不动容,但——
    沈长谦重重叹了口气,情绪倒是被这一席话抚慰得平静了很多:“这些话,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当初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从国外叫回来,让你独自撑着沈氏,这些年……确实是难为你了。”
    “但是——”沈长谦话音稍顿,无法理解地质疑,“哪怕你要像别的纨绔子弟一样,胡闹胡来我们都可以随你,但是别人可以,林简却不行!”
    沈恪微微皱了下眉,知道这才是父母的心结所在。
    “别忘了,他喊了我们十年的爷爷奶奶!”沈长谦低声斥道,“也喊了你十年的小叔叔——他自小在沈家长大,也是咱们沈家的孩子!”
    而他们夫妻从小当成隔辈亲的孩子,竟然和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接受。
    “但是没办法。”沈恪说,“就他了。”
    就他了,换不了,也不能换。
    “你……”丛婉从小到大没见过儿子如此执拗于一件事中,此时震惊之余也难掩心疼,“小恪,能告诉爸妈,你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丛婉心思细
    ()腻,永远能在一堆乱麻的情形中抓住最关键的那一点,沈恪叹了口气,此时也无须隐瞒,回答说:“年前,他回来不久之后。”
    怎么可能?
    原本始终视彼此若家人的两个人,在分离了那么多年之后,重逢没多久竟然彻底颠倒了关系,从家人变成了……情侣,这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除非——
    丛婉惊愕失色地“啊”了一声,猜测:“难道你们,之前就……”
    果不其然,沈恪沉默了片刻后,沉声补充,直接承认道,“是,但当年并没有在一起。”
    沈长谦同样被这个回答震惊得骇目,半晌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沈恪诘问道:“所以,当初是谁先动了这个心思的?!”
    沈恪眉心微动,平声回答——
    “我。”
    “那么,当年小简非要跟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妈出国,是不是……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恪垂眸,以沉默做答案,照单全收。
    “……混帐!”沈长谦气极之下终于口不择言,“他是跟着你长大的啊!你对得起他喊你的那声‘小叔叔’吗,你也配?我当初……当初就不该把好好的孩子交给你——沈恪,你简直鬼迷心窍,混蛋!”
    好好的孩子给他带,让他养,结果他却动了不该有的念想,最终甚至逼得孩子一走了之……
    沈长谦胸口剧烈起伏,此刻对沈恪的愤怒、失望,全部变为对当初那个少年的心疼与愧疚。
    而沈恪,则用一个天衣无缝的、善意的谎言,为林简,也为他自己,在父母那里挣得一丝缓和的机会。
    沈恪起身,在他轮椅边蹲下,不顾父亲强硬拒绝的姿态,单手一下下抚着他的背,为沈长谦顺气:“爸,您骂我或是怎么都好,但别动怒,您身体吃不消。”
    “你还会担心我身体?!”沈长谦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如炬地盯着沈恪的脸,嘴唇都在不经意地发颤,“当初……当初你……”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做过,这个您放心。”沈恪眉心深深皱起,手上一刻不敢停,“要是有,他也走不了了。”
    “……你!”
    过了许久,沈长谦的情绪终于不再那么激动,但沈恪依旧保持着蹲在他腿边的姿势,未曾起身:“当年就算是错过,可现在他回来了,人又站在我面前,我就没打算再放手。”
    许久过后,沈长谦重重叹了口气:“林简从小养在沈家,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你想过没有,经此变故后,那些知情的人会怎么看你?”
    “无所谓,我受着。”沈恪沉默两秒,平直开口:“除了林简,我不需要给任何人任何交代。”
    “从始至终,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那你想过没有……”丛婉用手帕轻轻揩了一下眼尾,低声道,“一辈子那么长,感情中的事难说会永远没有变故,你此刻认定了他,但万一有一天,你们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分
    开,那,小简就连这个家,都没法再回了……”
    “那可是咱们疼着长大的孩子……”丛婉哀声说,“你不能让他没有家啊!”
    “……我不会。”沈恪看着母亲,冷静却笃定,“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沈恪又何曾对任何人承诺过“永远”。
    那么话已至此,作为父母和旁观者,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风浪渐歇,周遭静谧。
    过了很久,沈长谦搭在腿上的手微微一动,终于想起一件最为关键的事,他狐疑地看着沈恪,试探性地问:“小简和你……他现在是自愿的么?”
    沈恪:“……”
    “应该……是的。”沈恪这句话回答得略显艰难,说完后顿了一下,忽然低低笑了一声,抬头说:“您要是不放心,下次我带他来,您可以亲口问一问他。”
    沈长谦再次无声叹息。
    “这叫什么事……”最后,曾经的沈氏当家人,叱咤商海沉浮半生的男人,义正言辞地对儿子下了最后通牒——
    “我和你妈妈年纪大了,管不来你们年轻人感情上的事了,况且,你也不会听我们的,但是——”
    “如果有一天,你敢对不起小简,那……”
    沈恪问:“那怎样?”
    沈长谦说:“那就不要再喊我这声爸了。”
    沈恪募地舒了口气,悬在心尖上的那块巨石,终于安稳落地。
    若是林简与沈家的这份亲缘牵绊,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束缚桎梏他的枷锁,那他不介意来做这个斩铁破冰的“恶人”,心甘情愿为他担下这场注定会席卷而来的风浪。
    这一晚简直过得惊心动魄,沈恪知道,虽然表面上过了父母那关,但要他们彻底消化,完全良好地接受这件事,还需要再多等上一等。
    他们总要与自己拉扯磨合一段时间。
    一场风波到了尾声,沈恪亲自安顿父母上楼休息,从父母房间出来,穿过走廊,走到二层转角处时,沈恪脚步倏然顿住。
    二层一间客房门口,艾嘉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眼中尽是震惊——
    这姑娘不知道已经僵固呆立了多久,但看样子,是听到了不少。
    “怎么了。”沈恪走到小表妹面前,像小时候那样,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问道,“听得不过瘾,现在也要亲自骂我几句么?”
    “不不不……不是。”艾嘉语无伦次,慌乱摇头,而后怔怔地看着沈恪,震惊之下,嘴唇几度张合,才勉强挤出一点声音——
    “我就是想问问……”艾嘉茫然而疑惑,几乎要哭出声来,“下次我见到林简——”
    “是他叫我姐……还是我叫他嫂子啊?”
    沈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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