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星楼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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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纱凉进房，再度看见那样的场景。</br></br>怀里的笔，又被拿在手里。笔身如玉，圆润光洁，映着微薄的日光发出了淡淡的光彩。她长久地注视着这笔，然后右手执笔，不沾点墨，轻轻扫着自己的眉黛。一遍又一遍。青色苍远，远成了千里之外王朝的青山。</br></br>“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眉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光，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br></br>“欧阳修的《诉衷情?眉意》？”王纱凉打断了她。“你的行为总是古古怪怪的。”</br></br>“蕞蓉差不多了，意味着靳舒差不多了，至于靳楼，好像无甚进展呢。你也别管我怎样了。”苏溪眉默默把笔放在怀里。</br></br>“算了，不说我也知道。”王纱凉望着苏溪眉一笑，“那眉笔，一定是另外一把半月琴。”</br></br>“是啊。”苏溪眉也不隐瞒，“是以，那天你问我，一个人因你单纯善良喜欢你，可是你慢慢变了，变得可怕至极，这种可怕，就要在他面前暴露了，你该怎么办……怎么办，我纵然等到他又怎么办？我再也不干净，手上是染的满满是血……”</br></br>“你……那个‘他’，就是那天你说御剑什么的那个‘他’？”</br></br>“嗯。我也在想靳舒说的话，他怕蕞蓉变。我本也担忧，可是也是在说服自己，他会不一样，会不一样……只是——”</br></br>“只是，即使他原谅你，他眼里闪过的、哪怕是一丝失望的痕迹，都会把你打入地狱。”王纱凉接了她的话，开始自嘲地笑着走进屋里。“可是……我不得不如此了。”</br></br>我们，只能照顾好自己。</br></br>夜晚，又睡下去了。黑暗的隧道又出现在眼前。满目的黑，出了洞口的些微光亮。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回闪。先是，小小的自己在黑暗的隧道里，找不到哥哥，找不到父母，自己不敢向前，于是来回走着，转着圈。转眼，女子长大，还在那里。这个时候，女子是现在的王纱凉。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光，便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br></br>隧道口的光一点点扩大，她得以走到洞口。向外望去，洞外，大红色的花开遍了原野。映得满天红艳。连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都染了淡淡娇艳的红。便是这般，无与伦比的美好。除了太过安静的环境。安静得以至王纱凉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br></br>太过沉静，让一贯冷静的自己也害怕了。终于，花海摆动，有女子翩然而来。穿留仙裙，神色平和宛如神仙。</br></br>“华月公主，天之福星。”女子启唇道。</br></br>“你是谁……”突然感到莫名的压力，王纱凉不敢丝毫越矩。</br></br>“公主是天上的福星。”女子笑了笑道，“你一直以来所做的都不错，下了凡，自然也该受到万众膜拜。”</br></br>“可是……为何事总不遂我愿？”</br></br>“那是对你的考验，我的公主。”女子笑了笑，隐入了花海。</br></br>“别走！”王纱凉跑进了花海追赶女子，却跌进花海，花海下竟是虚空，王纱凉径直开始下坠。</br></br>她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内心恐慌到极致，然后蓦地惊醒过来。——自己却真的在下坠。</br></br>月光下，她的脸因极度恐慌有些扭曲。然后，被一个怀抱紧紧抱住。最后，稳稳落地。</br></br>“是你！”喘息平静，她紧紧抓紧了来人的衣襟。“这……这是怎么回事？”</br></br>“我还想问你，怎就来了星楼？幸而，我今日在这儿。”</br></br>“星楼？”王纱凉抬头，才见高高的楼，如耸入天际的楼，在月光星空下静立。</br></br>“这是我常来的地方……你怎么就会从楼上坠下了……”</br></br>“我做梦，我也不知如何……”她双手再次忍不住颤抖了。</br></br>男子轻轻搂住她，拍着她的肩膀。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他才抱起她，慢慢往宫殿走去。</br></br>王纱凉任由他抱着，以为早已平静的心，却突然又有了颤动。靳楼……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没说口。他怀抱安稳，自己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br></br>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王纱凉也不知靳楼在想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希望通往宫殿的路可以无限延长。可是，路尽头的光亮还是放大了。不可救药。</br></br>——回到宫殿。庭院里等着的、面露了焦急的，是苏溪眉和凌经岚。</br></br>“二王子？”凌经岚难免觉着诧异，“公主……怎么样了？”</br></br>靳楼看了凌经岚，没有说话，径自抱着王纱凉进了屋。滑过凌经岚面容的刹那，眼神里昭然的炫耀。</br></br>把王纱凉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他才抬起头，看着跟进来的凌经岚和苏溪眉道：“你们两个武艺皆不同寻常，没看见太子妃如何离开？”</br></br>“我一直在屋檐之上，溪眉更是和公主睡在一间屋子里，我们都不知道公主何时离开。”凌经岚皱了眉。心里，不是没有异样感觉的。一是对王纱凉的担忧，一是，对靳楼。</br></br>“纱凉，你怎么了？”苏溪眉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两个男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是以也不管他们，走到王纱凉床边问道。</br></br>“我醒来，发现自己正从星楼上坠下。”王纱凉道。眼里是难以掩饰的疲惫。</br></br>“苏姑娘？别以我不知你从哪里来。相比之下，离公主最近的苏姑娘才值得人怀疑啊。</br></br>靳楼道。</br></br>袖里闪过了寒光，苏溪眉亦右手结印，感到了杀气。“我可是一直在屋里。”</br></br>“是么？贵派的术法邪魅不已，足不出户，也能让人死于非命。”</br></br>“呵？”苏溪眉说着，方形手帕便突然从袖里飞出，带着幽香攻向了靳楼。又一个法印</br></br>腾空升起，却是出自靳楼之手，瞬间化了苏溪眉的往离香。</br></br>“果然。你的术法，和我同出一派。”苏溪眉放下手，笑道。</br></br>“同出一派，却大不一样。你们那个望崇大人生生把崇高的术法变成了邪术。”靳楼说道，又转向了躺在了床上的王纱凉。</br></br>王纱凉终于瞪大了眼睛。看着靳楼，她忍不住想从床上爬起来，“是这样么……我一直以为你是碍于身份的原因才不愿……”</br></br>“离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好好睡会儿吧。”言罢，靳楼走出屋子，继而走出院墙。</br></br>王纱凉看着那道背影，感到的仿佛只有冰凉。她苦笑着躺下，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再也，不要受到一点寒冷。</br></br>“他……”凌经岚不禁说道。</br></br>“半月琴，就是他赠与我的。”王纱凉说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br></br>只是一句话而已，谁的手拉着身体，全部落尽谷底。</br></br>次日。琅祈又去了那片空旷的地方，还是那只白鸽，轻柔地落在他的手心。他幻想了下王箫连看到这封信的表情，摇了头苦笑。那个家伙，又要骂自己失责了吧。想归想，他还是把信笺裹好，拴在鸽子了的一脚。</br></br>坐在明黄色殿前的王箫连读到信上的内容，眯起了眼睛。“公主昨夜被人带往星楼，下坠后被二王子靳楼所救。”</br></br>呵，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