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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能在此处碰到柳公子，算是我出门遇贵人了。”钱琳琅道。
柳孤月眼盲，看不到她，只是侧了侧耳朵，笑道：“原来是阮兄，好歹也有一顿饭的交情，叫我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
“我的马病了，不知柳兄能否捎我一段？我只需要到下个镇子，再买一匹快马就好了。”
“阮兄客气了，我这马车足够宽敞，你就和我同乘一辆吧！”
主人已经发话，钱琳琅当然不可能继续客套下去，她上了马车，坐在柳孤月对面。
这是她第二次见柳孤月，也是第一次在白日里看见他，他给人的感觉更威严了，清贵的让人不敢逼视。
她死后变成魂魄飘荡的那些年，见过当朝天子，气质也是这般清贵，却远没有眼前人的从容、坦然。
柳孤月一定不是普通人。
柳孤月正在泡茶，钱琳琅怕他眼神不好弄洒了，想帮忙，却被他制止。他看起来挺温和，笑着说：“我眼盲了多年，双目不能视物但心里都明白，照顾自己足矣。”
钱琳琅笑着点了点头，又想到对方眼盲看不见，就淡淡地嗯了一声。她无聊的打量起车里，发现不管是茶具，还是软榻上的靠垫，都绣着兰草。
像柳孤月这样的人，不该用这样的花色，因为这些兰草看起来弱弱的，像女孩子用的东西，或者那些阴柔的男子才喜欢。
“是不是觉得我的茶具有点古怪，和我这个人不怎么般配？”
钱琳琅心下吃惊，这人明明是个瞎子，但却比很多明眼人都透亮。她只是多看了几眼，他是怎么发现的？，又是怎么揣测出她心理的？
“我只是觉得柳兄的气质更为大气一些，而这些兰草图看起来柔善可爱，倒适合性情温柔的人。”
柳孤月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眼中的神色莫名柔和，低声道：“这的确都是女儿家画着玩的。”
钱琳琅老了柳孤月的神情，大抵推测出，这些东西一定是出自他心上人之手。柳孤月这样男人，不知要什么女人才能配得。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可是出自柳兄心上人之手？”
柳孤月摇了摇头：“是我的一个女使，心细如发，手又巧。我母亲活着的时候，有一个愿望，就是完成一幅山河社稷图。
她老人家是苏州人，绣工绝佳。可是她一直没能找到适宜的帮手，那幅图也只完成了一小半。
我这个女使心灵手巧，人又聪慧，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求了尚宫局前任掌宫使教她隐针法。
她前些日子给我来信，说是已经学成，可以帮我完成山河社稷图。我母亲未完成的心愿，如果真的被她完成了，她造成了我的恩人。”
钱琳琅对他这个女使又生出几分好奇。柳孤月这样的人，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能被他赞扬并且喜欢的人，还不吃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这位姑娘。”
“她身子不好，不怎么喜欢见外人。这次肯为了我出来，我心里都得感激她。”柳孤月的语气淡淡的，却不难听出里面隐藏的喜欢。
“你这是要去接她？”
“嗯，她总是闷在山庄里，难得出来一次，我想带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我不亲自来，估计旁人都说不动她。”
钱琳琅也没拆穿他，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哪里像说自己的婢女，甚至连心上人都不是。怎么听都像是在说自己的妻子，言语间均是喜爱。
“阮兄，尝尝这个茶。”
钱琳琅喝了一口，清润绵香，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喝上一杯很是舒爽。她品了品，赞道：“真是好茶。”
“这茶名为暖阳，是她亲自炒的，这个火候，这个度，最适合我的体质。”柳孤月说到这里笑了笑，“让阮兄见笑了。”
钱琳琅赶紧摆手，道：“我还羡慕柳兄能得这样的佳人呢。”
“阮兄以后也会有的。”
钱琳琅笑着说是，乖乖喝茶去了。
距离下个镇子只有半天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了。
钱琳琅本以为路途一定会无聊，却没想到柳孤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这一段路上的风土人情都清清楚楚。
她每问出一个问题，柳孤月都能答出来。这么博学的人，除了季挽，她还没遇到过，心里升起一些崇敬之情。
“阮兄，可还有什么问题。”
钱琳琅笑了笑：“我问什么你都可以对答如流，既然正史上的东西难不倒你，风土人情也难不倒你，那么咱们就说一些八卦吧！”
柳孤月无奈的笑了下：“这个我真不在行。”
“你若是答不出来也不打紧的。”
“那好，你问。”
“柳兄应该知道世家公子的排名，马上就要更新了，你来预测一下，今年谁会上榜，又有谁会被挤下来。”
柳孤月低头淡笑：“大致和去年没什么变化，唯一改变的就是季挽可能会变成第一名。”
说到季挽，钱琳琅心一僵，说不上心上是什么滋味，又甜又涩，还有淡淡的惆怅。
“你认为季挽的名气会高于琮王？”
“琮王只不过是个传说，现在活着的人，能有多少是真正见过他的？那些追崇他的人，只是追寻心里的一个影子，就像是出家人一直拜佛，但又有谁见过真正的佛祖？
这种崇拜是不扎实的，在琮王失踪多年，早就淡出人们视线之后，热度维持不了多久。相信用不了几年，已经没人能记起，曾有过这样一个人了。”
不知是钱琳琅的错觉，还是怎样，她竟然觉得柳孤月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种难言的悲怆感。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难道是英雄末路，他和琮王有着类似的经历，所以才会有感而发。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琮王殿下就算不再出现，那些与之结交过的人，也永远不会忘记他的风采。”
柳孤月饶有兴致地笑了：“没想到阮兄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莫不成你也像那些深闺少女一样，迷恋琮王？”
钱琳琅笑着摆手，道：“我没有，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迷恋男人？我只不过是觉得能和琮王这样的人生在一个时代，却没能见到他，有些遗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