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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珠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过了许久，缓缓抬起脸。
声音气若游丝的，好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两旁，她的十根手指，紧紧抠在地面上。
像是用尽浑身力气，来支撑住这具苟延残喘的身体。
“我知道，我年轻时犯了大错。我不求你们原谅，我没有这个脸……”
“我们薄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那个张世豪既然这么好，你怎么还舍得杀他？留着他继续享用啊！”
薄志霖到底是个男人，虽然平时温和了些，可有着最基本的自尊心。
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不行？
而他却蠢笨如猪，连被戴了绿帽都不知道。
叫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薄志霖的怒火，熊熊燃烧着。
一方面是丧女之痛，另一方面，还因顾明珠背叛自己，都不可原谅。
顾明珠垂下眼睑。
“我现在杀了人，也不奢求能逃过法律的惩罚，如果是死刑，最好不过了。就让我早点到地下，和少萱团聚吧，也不知道少萱有没有投胎转世，不知道我们母女俩，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我今天向你们交代清楚了这一切，就做好了等死的准备。你们之前一直为了我的事情而奔波，这下好了，你们恨我入骨，也不用再去找什么关系，就让我按照正规的法律途径去走吧。”
顾明珠说着，目光望向迟薇。
那目光里夹杂着太多的感情。
“薇薇，妈妈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请让我自作多情一下，也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这么叫我。以前你是我的女儿，未来，可能在我死后，你会成为我的儿媳妇，也得叫我一声妈。”
顾明珠凝望着迟薇的眼神中，饱含着泪水。
迟薇只是与她短短的接触了几秒钟，就有点受不了的别过脸。
这种感觉太复杂了，有爱，也有恨。
爱恨交错着，心里头堵得慌。
“薇薇，当我得知你是迟国强女儿的时候，我百感交集，当老爷子赶你出去时，我松了口气。”
“这些年，我饱受着巨大的折磨，只要一想到少萱的死，就会愧疚难安，但因为你的出现，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你，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杀人犯的女儿，少萱是因为你父亲而死。”
“一时间，我心中的罪恶感，竟然减少了许多。”
“于是，我也跟着他们一起，骂你是杀人犯的女儿，似乎只有这样，把一切都推到你的头上，才能不停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当年害少萱死亡的人是迟国强，而不是我。跟我无关，一切都跟我无关……”
“所以，我才这么反对你和少珩在一起。”
“现在，我什么都看开了，也许我也没有权力再去干涉你们，未来的日子里，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会去忏悔，向少萱深深的忏悔。”
顾明珠说完，盘腿坐好，双眸无神的凝视着远方。
窗口处，恰好有一只雀鸟停在枝头。
顾明珠的眼睛眨了一下。
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想骂我的话，就趁着今天，痛痛快快的一次性骂个够吧，恐怕以后，我们一家人见面的机会就没了。”
“不！”顾明珠唇角扯出一抹苍凉的笑。
“我们一家人还有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就是在我被处死刑的时候。”
她回过头，神情变得淡定平静。
仿佛刚才述说的那个故事，与她无关。
迟薇一直没有说话。
她的心情很沉重。
可不管怎么不齿，她都知道，站在一个杀人犯女儿的位置上，她没有权力去指责顾明珠，毕竟当年真正杀害薄少萱的人，是她父亲。
薄少珩也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站在亲人的角度，他无法原谅顾明珠。
可当顾明珠说出最后那句话时，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流的很凶，没完没了。
就连肩膀都随之一抖一抖着。
他红了双眸，想起小时候看到少萱尸体的那一幕，想起自己活蹦乱跳的妹妹一直停留在六岁那年。
又想像顾明珠被判死刑，被绑在注射台上的画面。
心，疼的厉害。
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薄少珩吸着鼻子，把脸抬高，想把眼泪逼回去。可越是控制，就有越多的眼泪砸落下来。
突然，伸出一双柔软的手，递了纸巾给他。
薄少珩微愣，迟薇抿嘴惨淡的一笑，伸手帮他擦眼泪。
空气中，只剩下众人的叹息和抽泣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工作人员过来催促。
薄老爷子叹道，“我们走吧。”
老人家这些年承受了太多的悲恸，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无法负荷，也不想多说什么。
他们四个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
临走前，他们没有跟顾明珠告别。
当铁门咿呀一声关上时，顾明珠留恋的眼神，缓缓投向紧闭的门。
听到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远。
她嘴角含着笑意，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不可控制。
“再见了。”
……
回去的途中，他们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走进薄家，闻到久违的烟火气息，他们才感觉自己重回到了人间。
迟薇招呼着女佣，给他们端来点心和茶水。
这一两天，因为顾明珠的事情，一家人都没好好的吃上几口饭。
特别是今天。
他们留在拘留所里整整半天，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上。
但即使是端上来了，也没有人动一口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薄少珩率先开口，“爷爷，爸爸，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妈，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我们还要继续托关系，捞她出来吗？”
薄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是原来的态度，杀人偿命，就算张世豪不是好人，明珠她也不该杀人，更何况，她和张世豪狼狈为奸，害死了我的孙女，不可原谅。就按照正常的法律途径来走吧，连律师都不要请了。”
老爷子的态度很明确。
薄志霖沉默了片刻之后，也跟着附和道。
“既然犯了错，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你妈妈她罪有应得，我们不能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