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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季来临两月,暴风雪反复席卷大地，形成了独特的雪景地貌，那是被冰雪琉璃装点过的美丽的死亡。
实际上,每当严寒季、酷热季乃至骤雨季降临,地貌都有会极大的变动。
哪怕是邻年的同一个季节,也是完全不同的地貌情况，这也是地下人类无法重新征服世界的根本原因，受到限制的技术应对不过来多变的天气。
碧空如洗的天空缭绕的飘渺云雾,苍灰色的山脉高耸入云，覆盖着山体的积雪与纯白的云团交相辉映。
山体内,铁山部落的兽人全都忙碌起来。
狩猎归来的兽人们都找了地方休息，重伤轻伤的都在龇牙咧嘴的包扎伤口。
其他兽人们都兴致冲冲的搬运物资,处理那些野牛的皮毛和肉，脸上沾着冰碴碎血也不在意。
几个壮年的兽人挥动长刀吆喝着,把那些被俘的商人关进空出来的仓库里。
一时间喧闹不停，热气蒸腾。
司南也刚好带着剩下的兽人回来了。
除了那些沉重庞大的野牛，司南还带回来更多的商人、奴隶,以及堆满物资的好几个板车。
这第二批收获,也多亏宁枫的安排
正经的行商都像沙石部落的缡弋那样，被称为行易者，单纯是行走在苍茫的世界,交换着不同地区的物资。
商人，则需要拆开来读
刚刚狩猎回来,一行人走到山日的入口，宁枫从岩羿口中知道了商人部落的情况。
宁枫感觉到了商人的异常到访，让二十五人分两队，岩羿跟着宁枫先走,另一队兽人带着猎物留在坠着冰锥的岩壁入口。
由司南到附近转一圈。
对于贩卖人口的兽人，宁枫当然要用最险恶的想法去思考了
高大的黑狼在山脚周围走了走，寻着气味还真在稍远处看到了一群人贴着山体休息。
商人与奴隶从外表看就泾渭分明。
奴隶们衣衫褴褛，或者说根本没有衣服，身上只有他们自己皱皱巴巴的毛皮，根本无法蔽体保暖，也方便司南看清他们干瘦黝黑的身体，几乎就是骨头架子。
都这样了，奴隶们还正在积雪寒风中哆哆嗦嗦的搭建雪棚挡风，麻木的没有灵魂。
商人们则一个个膘肥体壮，穿着保暖的好几层皮革衣，都在背风处喝着热汤，大笑着说着什么，偶尔还打骂几下冷到干不动活的奴隶。
十来个商人，三十来个奴隶。
司南没有贸然行动，先看向旁边雪地上装着满满货物的一个个板车，环视周围，却看不到拉车的牛羊鹿。
等到雪棚建的差不多，司南注视着几个看起来稍微不那么瘦的奴隶变成了兽形。
五头品相不一的牛，模样不同但都挺高大，三头麋鹿，还有两头比麋鹿高大一倍的驼鹿，单看骨架，和宁枫与司南到兽形差不多大，甚至更高点。
十个奴隶变成了拉货的兽，剩下的的
二十几个奴隶都变回兽形挤在他们十个身边，于寒风中瑟瑟发抖。
商人们则走入奴隶们搭建好的雪棚，生火休息。
还真是把每个奴隶的价值都压榨到了极致，要是粮食短缺，这些奴隶是不是还是商人的储备粮呢。
“然后你就……()”岩羿听着司南三言两语的讲述，只感觉，如果是自己看到那么多商人，肯定会掉头就跑。
那可是商人！落单的兽人都是他们的奴隶！
抓回来了。()”司南双手环抱胸前，没有想多描述的意思。
他幽蓝眼眸虽然看着集市里热闹非凡的场面，余光却注意着岩壁通道深处，那是他和宁枫的房间。
现在宁枫在里面洗澡
“刚刚发生了什么？”司南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事，能让宁枫选择开枪。
岩羿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那个商人想让我们自商，成为他们的奴隶，然后还看上了宁枫——等等！你干嘛去！”
*
死寂的铁山部落突然活了过来，每个兽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什么疲惫饥饿都被忘在脑后，两批商人板车上的物资都被他们整理在一起。
虽然这些商人的物资都是两位外来者的战利品，但兽人们看着也高兴，而且这两位对他们非常友好，说不定还能交易到一些……
宁枫在房间里用温水清洗了一下，又梳理了一下奴隶的事，以及那些商人要如何处置。
他想杀个兽人，不比捏死蚂蚁难多少，但是一杀几十个……宁枫不再像以前那样非黑即白的处理问题了。
他觉得，直接杀了这些商人，太便宜他们的了。
宁枫擦了擦滴水的发丝推门出来，就看到与集市相连的岩壁通道尽头，司南像是想走，岩羿挺身拦着，双双对峙。
优越的五感让宁枫隔着门就听到这两人压低了声音在争执什么，只是铁门还挺隔音，不真切。
岩羿顶着司南的低气压，虽然头皮发麻但还是寸步不让：“你想干什么？我们……得听宁枫的！”
背对着宁枫的司南身体绷紧，声音虽压抑，但宁枫很了解他的语气，咬牙切齿，重音分明，“我活剐了他！”
宁枫眉头微挑，靠近着故意问道，“说什么呢，让我听听。”
看到就行出现，岩羿白着脸，如蒙大赦松了口气，“是那些商人的事。”
想想面前这个男人的超大黑狼兽形，还有这骇人如惊雷的怒意，冰蓝的眼瞳冷的跟寒冰一样，岩羿还是怕的。
“……”司南的脊背僵了一下，还是立刻转过身迎上宁枫，选择转移话题的，“白白，你猜的没错，外面的确有其他商人。”
“对比了板车上的粮食，后来那一批更精细，应该是商人准备自己吃的。”
所以，最开始用来忽悠铁山部落兽人自商的干瘪谷粒，都是给奴隶吃的劣等货。
宁枫略微点头，水珠顺着银亮的发丝滑落，滴入白的像雪的兽皮衣，却也没有宁枫的
()肌肤莹润白皙。
脚步没停，宁枫再次拉近了与司南的距离。
他们的身高差的并不太多，眼下司南低头，宁枫还抬头，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宁枫迈一步，司南就跟着微微后退，像只在气势上就被猛兽压迫住的猎物，和刚刚暴怒的状态大相径庭。
距离永远保持在鼻尖若即若离的分寸，很近，又没有真的触碰，却能嗅闻到彼此的气息。
“躲什么？()”宁枫抬手捏住了司南的下巴，他的目光略带打量的瞧向男人这张肤色苍白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称得上线条分明，深邃迷人，宁枫一向很喜欢。
还好刚刚你不在。★()★[()”
宁枫看够了才松开手，若无其事的捻了捻指腹，眼神又打量了一下司南被漆黑兽皮衣包裹严实的身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独断，“要是那些商人敢打你的注意，我肯定要用刀剐了他们才痛快。”
岩羿正紧贴着岩壁站立，他刚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听到这话又是一惊，好啊，都说一样的话是吧，你俩真是……真是一块来的！
司南也是一怔，没明白宁枫的这个逻辑是怎么回事，片刻后，蓦然红了耳朵，像是被顺毛了的猛兽垂下了头颅。
冰蓝眼眸倒映的宁枫像是雨后的嫩芽，白皙的肌肤健康莹润，脖颈修长，肩背笔挺，青绿的眼眸专注且认真，刚刚沐浴完的宁枫仿佛氤氲着水汽。
只是，他又被宁枫看作是需要保护的那个了吗？
宁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手掌似乎还隔着兽皮轻轻捏了捏，把司南弄的从耳朵红到了脖颈，宁枫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挑眉。
司南喉结动了动，这算……调情吗？
可惜，有个灯泡在旁边碍眼。
其他琐碎的事情都有铁山部落的兽人忙活，宁枫神清气爽的准备去询问商人俘虏，了解点信息。
岩羿立刻调动人手行动起来。
中了两枪的那个商人早已经昏迷了，看起来失血过多，也可能是疼的。
宁枫也不浪费时间，从被捆绑着的商人俘虏里点了个最为膘肥体壮的，让司南把人拎出来。
离开前，宁枫还语气平淡的特意开口，“我会一个个问，如果信息不一样，说的少的直接死。”
岩羿一惊，心里对宁枫的看法再次变更。
实际上，短短两天，岩羿对宁枫的想法已经变了不止一次，从昨天初见以为的善良不谙世事，到刚刚狩猎时的强大勇猛，再到猜想可能是领主的敬畏冲击，以及现在的“狡诈”。
当然，原本岩羿猜想宁枫是领主而产生的距离感也因为这样的真实而稍稍消退。
和只能远观的巨象领主完全不同
被押走前，装死嘴硬的商人面色难看，本能的回头和其他各怀心思的商人对视。
他或许相信自己不会背叛商人族长，但他绝不信任同伴，商人们见多了奴隶，都清楚彼此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他们是没底线
()的，相互踩踏更是最正常的事了。
事实上，这招也很管用
单独找一个岩洞房间，关了门，燃烧着火把，宁枫舒舒服服的坐在实木椅子上，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商人知无不言，生怕说的比下个人少，没了命。
司南就站在一边捏着炭笔，在纸上记录，活像个保镖，偶尔瞥一眼旁边比火把还刺眼的岩羿。
宁枫开门见山的问道：“商人部落有多少人？()”
我们部落，有、有……七八十、不！是一百多人，算上我们，一百左右！()”
“左右？”宁枫坐在椅子上，他也不用刑，语气都很平淡，就是用那双青绿剔透的眼眸盯着商人看。
但是被五花大绑的商人见识过他开枪，也听到了中枪者的哀嚎，低着头不停发抖，磕磕巴巴的开口。
“具、具体我也不清楚，最多……应该、应该是一百二三十。”这个商人是真不知道具体数字，谁没事数人头啊，他又不是被族长信任着的那些商人，只能根据自己日常的回忆估摸。
宁枫点了点头，像是不在乎数字的真实性，“有多少奴隶？”
商人张了张嘴，额头满是冷汗，支支吾吾的开口，“我……我在部落里，没资格知道这些，大概是，二三百头。”
宁枫眉头动了动，头？
这些商人还真是把自己与奴隶看成是两个物种了，可又是谁给了他们的权利？
宁枫继续问：“你们有多少食物？类比你们带来的这些。”
商人绞尽脑汁的猜，但这个他是真的不清楚，他根本没资格接触最珍贵的物资，商人跪在地上的身体都开始发抖。
蒙一个？可他连计量单位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编？要是和之后的商人说的不一样可怎么办？算谁撒谎？
“大概、大概…可能……”
“不知道？”宁枫也不指望这人能全答上，“那就下一个问题，你们做奴隶交易的流程是什么？”
宁枫的态度很散漫，除了盯着商人就没别的举动，没有威胁，更没有逼迫，可商人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宛如从冰水里捞出来。
那种从骨子里冒出的恐惧带着寒意，让商人牙齿打颤，呼吸都在抖，像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小动物被迫面对凶恶的狩猎者，除了浑身发软的战栗再也无法做出其他的反应。
天生的、源自灵魂本能的畏惧
奴隶交易，只依靠抓落单的兽人货源太不稳定，已经存在几十年的商人部落自然是要迫使奴隶繁衍的。
选出品相好的奴隶，日复一日不得停歇的诞下幼崽，直到死亡，有时奴隶里漂亮的能在商人部落的族长手下过几天“好”日子，腻歪了一样要拉去繁衍。
其他模样不怎么样的奴隶，要么是在繁重的劳动中消磨，要么是被当作储备粮，这样也能激发奴隶干活的更卖力，毕竟谁都不想被吃。
交易时和其他物资一样，按照奴隶的年纪或者是力气还有健康程度，还有兽形价值，用东西来
()交换，没什么特别的。
商人们自然没把奴隶当成同类对待，一百个商人占用九成多的资源，三百多奴隶共分那不到一成，全都圈养在拥挤的环境，可想而知会是何种景象。
宁枫的问题都不难，很好回答，除了部落的事。
连着问了几个商人，结果都大差不差，宁枫意外于商人的文化水平，可以说是零，基本都不识字，只会画他们商人部落的图腾。
就是一个商字，写出来却像在画画。
结束了审讯，被俘虏的商人们都被五花大绑关在一起，由五个壮年兽人看着。
宁枫回到他和司南休息的房间，盘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巨象领地下发的“诏书()”，指腹摸了摸丝滑的纯白纸张卷轴，认真观摩着那个鲜红的印章。
栩栩如生的巨象半身
岩羿还把以前存下来的一盒子诏书℡()℡[()”都拿过来给宁枫看，纸张和印章都一样，上写的内容却不同，大体是夸赞、期望以及叮嘱。
宁枫品不出笔锋什么的，他只觉得这些字很好看，棱角分明有锋芒，但该圆润的地方笔画也很圆滑，话语也很温和，像是长者的关怀与期盼。
但商人部落手里的这一份，字迹却不同，方方正正，没有轻重，看着虽然规整，但不像手写，更像是印下来的。
林绫和阿虎的黄土领地因为巨象领地而覆灭，领主小兔子死亡，如今铁山部落也被巨象领地抛弃，险些沦为奴隶，这个巨象领地的新任领主，会是这一切的源头吗？
提到大象的正面形象，宁枫的第一感知就是强大、宽和、仁善，这样的人做领主，的确能带领兽人们生活的更好。
但领主也不是长寿无尽的，纵使体质强悍很少病痛，却也是会死的。
宁枫出色的听力让他可以隔着铁门穿过岩壁通道隐约听到集市内人群喧闹的声音，他和司南昨天才到达这里，眼下更是直接帮铁山部落解决了食物问题。
似乎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想去看看？”司南在一旁倒了杯冒着热气的温水，里面冲着蜂蜜，像是流光溢彩的绸缎。
宁枫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商人带来的那份“诏书”，又从铁山部落从前的那些里翻出一份，“当然要去，但我们换一个身份。”
司南眸光微闪，耳朵慢慢发红，心领神会的喉结上下滚动，“来自巨象领地的尊贵使者，和他的……奴隶？”
宁枫一愣，明显他不是这么想的，但眼底随之浮现笑意，果断改口，“好啊。”
商人部落今年是第一次有资格和巨象领地的人说上话，按照在铁山部落和俘虏商人口中探查来的消息，之前哪怕路过，巨象领地的人对商人都是爱答不理的。
第一年交接，不放心的再来一次，很正常吧。
“现在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