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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五娘突然转身:“秦国公,奴的阿耶品级与你相当,奴的阿娘是诰命夫人,奴的阿兄们都是将军,崔家的家教如何,容不得你批评!”
如果是平时,医院的医护们大概率听不懂这些,可偏偏今儿是译语人全面铺开的第一日,每个都非常称职地同声传译。
医院的医护们女性居多,听完翻译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放肆!你怎么敢?!”秦国公脑袋嗡嗡的。
崔五娘一改平日的温良恭俭,直视秦国公:“我上过战场,舞得了双剑,写得书法,出嫁时皇后按公主制添妆,我为何不敢?!”
“自从我嫁入秦家,尊敬长辈,体恤孤寡,教养儿子,侍奉公婆,做得无可挑剔,我凭什么不敢?!”
“倒是你们秦家的家风差劲得很,子嗣众多却毫无担当,女子出嫁后仍回家横竖挑拨,还觊觎皇后贵妃给我的赏赐……整日地欺软怕硬,一家子成天的勾心斗角。”
“秦国公你在朝堂之上的名声极好,也不知道子女为何是这等模样?”
“莫非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秦国公被气得后退了三步,伸手指向崔五娘:“你,你,你……”
崔五娘呵呵:“秦国公,这么点话你就受不了了?在我眼疾时,你和秦侍郎两人是如何对我的?怎么?贵人多忘事么?”
以前崔五娘嫁入秦国公府以后,每次发生争执,尤其是有外人在旁时,她必定低头,“识大体”三个字是阿娘再三的教诲,不能让旁人瞧了笑话。
因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秦国公气急败坏:“你这个……”
可惜,话刚出口就被打断。
皇后扶着女官的前臂走进门诊大楼:“秦国公,这里是飞来医馆……成何体统?”
秦国公再怎么气,一见到皇后立刻行礼,行礼完比后迅速收敛,老奸巨滑地改变策略:“皇后殿下,秦盛是秦家嫡长孙,岂有随意改姓的道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崔五娘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我偷偷减了药量,秦盛早死了!只记得他是你家嫡长孙,无非是其他的不成器,上不了台面!”
秦观去内分泌科测了血压,又领了单子到一楼的抽血大厅做检查,然后就看到崔五娘对自己的亲阿耶出言不逊。
秦国公府的颜面被扒得干净,秦观恼羞成怒,冲过去就要对崔五娘动手。
崔五娘早有察觉,借力打力,一个过肩摔,秦观摔得特别难看,还滑得好远:“就你也敢和我动手?”
皇后望着秦观咬牙切齿地爬起来,两眼血红得恨不得要撕了崔五娘:“秦侍郎,本宫真心疼爱的崔五娘,出嫁时按公主制添妆的贵女,你们秦家竟敢如此轻贱?”
秦侍郎一惊,立刻低头。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魏璋走到电子屏前:“皇后殿下,再让您瞧一个飞来医馆专有的……保证您没见过的……”
皇后知道魏璋主意多,
而且现在也清楚,
他根本不是什么闲散魏七郎:“本宫等着。”
魏璋拿出一个手机,用蓝牙连接电子屏,找出视频,然后环顾四周:“来一个译语人。”
大型电子屏上播放一个视频,是中医科安主任与中医科医护讨论秦家药方的场景,很明显这算是教学视频——
中医医生们围在一起翻看药方,顺便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安主任,这组药方伤肝。”
“这组药方伤肾。”
“他真的喝了这么多药吗?按说坟头草都半人高了。”
魏璋把这段讨论视频放完,译语人也同声传译完毕,秦国公和秦观的脸色变了又变。
崔五娘是后来才上山的,皇后上山就更加后面,都是第一次看,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魏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插话:“秦国公,这不算什么,真的,你真该看看当初秦观大闹抢救大厅的疯癫模样,要不是这里医术了得,秦盛就死第二次了。”
秦观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认错,大声呵斥:“你胡说。”
魏璋一伸手,又点开另一个视频,这个视频的主要位置是金老,而后面就是秦观与崔五娘和离时场景——
“和离是吗?好!你阿翁死了!你阿兄们都在边关!你快瞎了,去年又撞坏了腿,再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美人,离开秦家大宅怎么生活?靠你那些不中用的女卒吗?”
“阿耶,您放心,阿娘有我。”
“你这个不孝子,你说什么?!我与你阿娘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阿耶,现在的我身体也折损了,还有那样的病,是国都城的笑柄,对秦家联姻没有任何益处,何必假惺惺地留我?”
“你们离开秦家等着流落街头吗?我们秦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按大郢律令,和离后的女子带走自己的嫁妆,与夫家再无瓜葛。我这个废物跟阿娘姓就是了,保证不丢秦家颜面。”
视频的范围之外又传来声音:“秦侍郎这意思,是秦家舍不得崔家阿兄们手中的军权?”
“胡说!”秦观拿起和离书接过崔五娘手中的笔,署上自己的姓名与日期,连笔带纸都扔到地上。
秦国公和秦观也是第一次见、第一次听,震惊了足足十秒才回过神来,飞来医馆的物品实在太可怕了!
秦国公在众目睽睽之下,老脸都没地儿搁。
秦观既想不明白,自己一家三口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屏上,更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译语人努力翻译,飞来医馆的医护们听明白以后,看向秦国公和秦观的眼神都带着鄙夷,看来从古到今,渣男都如出一辙。
秦国公抬手就给了秦观响亮的一巴掌:“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混帐出来?秦盛是秦家骨肉,又是嫡长孙,你怎么可以不付他的诊费,你怎么当阿耶的?”
“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秦观立刻跪下:“儿知
错,当时只是怒气上头……”
秦国公抬手又一巴掌:“一日夫妻百日恩,崔五娘是侍奉到你阿娘去世的贤妻,即使得眼疾,即使和离,秦家都应该支付所有花销……”
秦观左右脸上都有手指印,脸火辣辣地疼,却不敢争辩。
魏璋笑而不语,这段视频是护士长在护士站里录的,只是单纯地拿来当听力考试。
视频是魏璋无意中发现的,后来才知道,飞来医馆几乎人人都有的手机,录了不知道多少大郢人的日常。
原因都是要学大郢语,练听力。
当初拍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学习视频还被开发出了新功能。
就像常说的“人在做,天在看”,现代社会却是“人在做,天眼在看,天网在找。”
事实上,魏璋不止发现了手机的录音和录视频功能,还发现了医院各处的监控,这些称为什么?
铁证如山!
尤其是清晰度还不错,一目了然,能少听很多诡辩。
不论给太子看,还是下山送到京兆府做陈堂证供,绝对能令人信服。
秦国公这时觉得所有的眼神都带着鄙夷,所有人都在议论秦国公府苛待儿媳……而一切都因为……自己有许多子嗣却无人能堪大用。
本来这次上山要是说和崔五娘,并带回康复的秦盛,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秦国公望着跪得端正的秦观,长叹一口气,然后向崔五娘与皇后承诺:“崔五娘,你和盛儿在飞来医馆的花销,都由秦国公府结算。”
“五日内,必定筹集油面粮油上山,放心。”
秦国公向皇后行礼抬头:“皇后殿下,不知太子殿下现在如何?”
皇后就知道秦国公上山另有图谋,但还是带着愉悦回答:“太子殿下昨日起已安好,现在与崔盛一样,都在恢复期,不见任何人。”
秦国公忽然明白,为什么平日很难见到的皇后为何会忽然现身,这是为了阻止自己与太子见面,可是他有太多事情要禀报。
皇后颇为失望地看了一眼宝刀未老的秦国公,而秦观太过平庸,哪天秦国公撒手而去,秦家用不了多久就像一盘散沙,风吹即无。
正在这时,魏璋示意秦国公去无人角落,四下张望,然后拿出三张化验单,是三胎流产的孕妇张卉的血生化报告单,就像心理医生莫然猜测的,她体内多项重金属指标超标,而且还超了不少。
秦国公怔住,等魏璋回答。
“这名女子少见的怀了三胎,但半路夭折了,她的阿娘和阿婆去寺庙求香灰……现在初步判断是香灰中含有毒物,女子的流产与香灰有关。”
秦国公的眼睛转了一圈:“你要做我什么?”
魏璋笑:“我一个寻常平民,调查此事多有不便。”
秦国公半信半疑地反问:“魏七郎君,你是自愿留在这儿?
魏璋不置可否地打哈哈:“秦国公,你是否愿意铲掉大小般若寺?”
秦国公不言不语,只是看着魏璋。
魏璋抬眼,望进秦国公的内心:“秦观也就那样,国公还有极好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