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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骤然而起的大火近乎烧了大半个花山城。
厌惊楼骑在马背上俯视着满城废墟,黑袍笼身,面容遮盖在斗篷下看不清神色。
火腥气浓郁,他的表情比起周围狼藉,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多时,少俊骑马回来,“魔尊,这个人有他们的消息。”
少俊随手把一个人丢了过去。
是个老人,本体是百足妖,骇然是给寂珩玉打磨桌子的那个雕刻师傅。
厌惊楼居高临下着视线。
老者软了腿儿,扑通跪倒在地。
“你见过他们?”
他手上拿着画像。
画像之中,女子眉眼娇艳,似一朵完全绽开的艳色海棠。
“见、见过。”老者根本不敢与之对视,“还有个出手阔绰的公子,他们之后就……就往斗兽场去了,不过斗兽场走水……”
“我们走!”
不等老者把话说完,厌惊楼便勒紧马绳,马蹄踏开他,朝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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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崽带着一人飞出花山城,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一片无人荒野里。
它恢复了原本的形态,虚虚靠着石头休息。
桑离四处搜刮着袋子里的那堆宝物,翻出几瓶灵药喂给它。
喝过药,大眼崽才勉强有了几分精神。
“咕噜噜……”一有劲儿,大眼崽立马在桑离身上一顿蹭。
它已经不是小时候桑离可以承受住的力度了。
一个猛兽撒娇险些把她整个人掀翻。
桑离堪堪稳住身形,上下打量大眼崽。
它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伤,个头很大,让她无法和那只小小的大眼睛崽崽联系在一起。不过她也见识过成年体的镜魔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高大,扎实,绝不像大眼崽这样,瘦弱的只有一副骨架。
它吃了很多苦,可是眼仁亮亮的,看得桑离好不难过。
桑离忍着眼泪,有点心酸,也有几分欣慰使然:“大眼崽,你长大了呀。”
“咕噜。”大眼崽点头,尾巴狂甩。
它的尾巴也瘦巴巴的。
桑离这才发现它尾巴上的鳞片全部没了,血淋淋的,像是被生生拔除掉的。
它似乎感觉不到疼,拼命地摇来摇去。
桑离越看越是揪心,把早些从藏魔窟那里弄的妖丹倒出几颗递过去,“来,吃了就变强壮了。”
大眼崽犹豫地闪闪眸子,径自看向寂珩玉。
“没事,他会同意的。”
大眼崽还是摇头,指向旁边的野花。
桑离一愣,“你吃了,我给你编花环。”
小镜魔乐起来,嗷呜一口吞掉妖丹,和小时候一样,眼巴巴等着桑离给它编织花环。
她拽来一大把野花。
她再编,它乖乖地在旁边看。
桑离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咕噜。”
小镜魔竖瞳扩张,咕噜噜地发出声音。
这回,桑离竟听懂了其中内容。
“家……没了。三百年……等你,来找。”
它说的断断续续,组词不利,桑离却仍是明白话中之意。
她停下动作,嗓音凝涩,带着愕然:“你……等了我三百年?”
“咕噜。”
它点头。
巨大的苦意如同难以下咽的枯草般死死堵喉,她发不出任何音节,只剩下浓郁的涩和酸在喉中蔓延。
此时寂珩玉看过来,眉眼寂静。
她张了张嘴,“家也没了?”
“雷……恐怖。”小镜魔张开双臂,“好大……轰——!”
“是那些雷?”
“咕噜。”它的神情变得低落难受,“家人……送我,天门,家人……死去。”
它蔫答答垂着脑袋,尾巴尖再也没有了抬起来的力气。
桑离刹那明白。
万水郡都的时间流逝与天灵界不同,她的半年却是小镜魔的三百年。
三百年……
它仍然没有忘记她。
“那……”桑离抿了抿唇,试探性问,“你是怎么被抓住的?”
大眼崽指着她手上还没有编织好的花环说:“掉,被抓。”
“……”
因为花环不小心掉了,所以才不小心落到了圈套。
大眼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挺起胸脯,信誓旦旦对着桑离承诺:“以后……不掉。”
她鼻腔发酸,泪水瞬间决堤。
小镜魔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着急地围着桑离转圈圈,又不住用鼻子拱她脸。
它越是这样做,她越是于心不忍。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之缘,无心之诺,却能让它记住三百年。
三百年,多漫长啊。
那个本该枯萎的花环,最终跨越时海,重新绽放在了她的指尖。
桑离收起眼泪,快速编好花环,把它戴在了小镜魔头顶。
可是它已经长大了。
小时候戴花环还能勉强称一声可爱,如今长大了,只剩下不伦不类。
小镜魔喜欢,不住开心地摇尾巴。
她揉揉湿润的眼眸:“你还想摸我耳朵吗?”
“咕噜?”大眼崽歪头。
寂珩玉闻声看过来。
桑离闭眼,白光之内,一点点露出本体。
这应该是寂珩玉第一次正式看到她的原形。
那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白狐狸。
胖墩墩的身体,雪白的四只爪子,走动时露出的肉垫粉得扎眼。
他的心底登时蔓延滋生出奇妙的感觉,目光控制不住上下移走。
桑离晕厥时也曾露出过耳朵和尾巴。
可是她本体的耳朵要更小,更白,更……可爱。
尾巴也是。
九条拢成一把,蓬松地堆拢在一起。
细看之下,尾巴尖是粉红色的,就连眉心都有一滴粉红妖钿。
——过于可爱了。
寂珩玉四肢发软,指节末端跟着发麻。
一双眼睛几乎要粘连在她身上,克制不住地想去触摸她。
然而下一瞬,就见桑离跳到小镜魔的怀里。
蜥蜴人形的丑玩意抱着一团雪白,生生刺痛他一双眼。
那丑玩意还在摸狐狸耳朵。
小狐狸毫不在乎,慢悠悠晃着尾巴,使出浑身解数安慰着无家可归,又饱受折磨的镜魔,无所顾忌与对方玩闹在一起,根本没有分神给他丝毫。
没有看到他站在树下,也是孤零零一个。
寂珩玉呼吸不稳,血脉不顺,凶肆流窜,就像窥伺猎物而不得的野兽,整个人都显出几分凶戾。
桑离有所觉察,瞬间扭过头来。
他站在树下,光影灰烬般游走他半个身躯,没不到眼底,神色间浮泛着难以描述的冷丧,可是很快,这股灰戾稍纵即逝,只剩下不可辨明的冷淡停留眉梢。
不、不对劲。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发疯?
寂无恰当出声提醒:[克制,小心业障反噬。]
寂珩玉喉间滚动。
寂无的提醒让他找到些许冷静,可是愈想压抑,愈是压抑不住那份躁动。
业障滋生,萦绕心头。
本深深掩藏起来的念头在业障的催生下拼命生长起来。
他想和小狐狸在一起,想让她肆意妄为地在他怀里撒娇打滚。
为什么一只丑东西都可以?
他却不可以??
寂珩玉背对着桑离的肩膀止不住颤抖。
桑离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安抚性地用爪子拍了拍大眼崽,接着跳下去,毛绒尾巴逶迤于身后。
她一步一个狐狸爪印的走到寂珩玉面前,蹲坐下,爪子拍了拍他的脚。
接着仰头——
“君上,你不舒服?”
寂珩玉低头,对上一双狐狸瞳。
那双眼如同水洗过的平湖,干净到一尘不染,愈衬他心思污秽。
他不说话,眼神逐渐阴沉。
桑离见状缩了缩脖子:“君上,你、你眼红了?”
不是讽刺的那个眼红。
而是——
他眼睛真的红了!!
红雾蔓延,犹如蛛网,遍布双眸。
硬生生地,桑离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