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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天气忽然变坏，海上起了海啸，天权城的船队虽然没有停下,速度却慢了不少,为防海兽侵袭,船上灯笼还灭了大半,司空悟在房间劈了一夜的棍,兴是尽了，却总觉没有意趣。
到第二日，翻涌了一夜的海啸终于平息，船上人声复苏,他迫不及待出了房门,捕了一提鲜鱼挑在棍上，再带上清酒、酱料，就飞上了最高层,要找林青竹吃饭。
他抓的鱼里还有只鳌虾,一头二阶妖兽，沾上酱油最为鲜美,刚好献给小师叔。
可才到顶层,就被告知,以后和小师叔吃饭的快乐时间没有了。
因为林青竹闭关了。
他浮在结界外,只听见林如晦平淡的声音：“下去罢，船到岸之前，不必再来。”
帘幔随风拂动，却看不见里面分毫，但司空悟仍旧看着，最后看了许久,才扭头重新下去了。
……
林青竹确实闭关了，不过不仅是因为林如晦突然的发难，还有他本身就需要闭关保持巅峰的原因，虽然昨天晚上，他的确空白了好一会儿。
在林如晦吐出那几个字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他很陌生。
又像是忽然清晰了起来。
以前的林如晦不会说这样的话，那个高居人上的青年对他来说就像一团雾，远看很清晰，近触却是一团扑朔。他知道他想要他，可知道是一回事，听他清楚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仿佛轻言，却又有别的意味。
他说完也没有再说，更没有解释，只是侧着头，吻了吻手中执起的发丝。
林青竹的头发就从他指缝里散下，仿佛也沾上了很淡的药香。
但林青竹没有接受。
他是不可能再接受他的。
所以他看了他一会儿，说了声“不”之后，就回了房间，闭关后基本不再出来，当然也就没法和司空悟约饭，海鸟依然会在窗边送上鲜花，但林青竹却因为闭着眼，没有欣赏。
不过他偶尔起身，会在窗口的小框撒一把谷粮。
打工鸟。
林青竹没有学过这样的法术，但林如晦能控制鸟雀，其实早有端倪，他总是看见林如晦在喂鸟，而太清宗主那只抽签的玄鸟，估计就是被他控制，才会一连三次摇出了魔门。
下次要小心了。
*
林青竹一修炼，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其实船上的日子单调且无聊，太阳不出来，什么也看不清楚，唯一算得上乐趣的只有吃饭，反倒是修炼眼睛一闭，嗖一下就到了第二天。
他们行进的速度也很快，因为他们路线是沿着内海向上的，这里早被大大小小的沿边势力清理过，还算安全，没有妖兽拦路速度自然不会慢，就是要交一笔不菲的过路费。
除了他们，周围还有很多船只，有些是商行的船，有些是散修的船，前者很守规矩，看见天权城标志远远就避开了，后者中有个别大船却往往会停顿一会儿，仿佛在观察
他们，直到长老出来，才会消失不见人影。
这些大船上的散修往往是亡命之徒，过管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他们包船后很多漂泊几十年才会回来，更多不会回来，船就是他们的岛屿，飘到哪儿算哪儿，自然看到好货就想杀人。
对上这类船队，凡海上航船都有加倍小心。
林青竹察觉后，也是隔窗多看了几眼。
而航行两月后，他们终于接近了天枢城所在的第一岛群。
越靠近第一岛群，周边散落的小岛越多，第一岛群是所有岛群中最大的，后面几个岛群加起来也未必有它大，群岛拼起来，堪比一个小型陆地了。
所以天枢城也是所有主城中底蕴最深、实力最强的一个，不过位于岛群最北，直穿过去航线太拥挤，天权城就自然地朝外绕道了，距离看似变远，却不用减速，也少了人多眼杂。
只是这样一来，到了外海领域，难免会遇到些不长眼的妖兽。
今日就是。
在感觉船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晃得趴在他身上的荷包蛋往里藏了藏时，林青竹就睁开了眼睛。
摸了摸小乌龟，他停了修炼，出门来到了甲板。
而等他到来的时候，刚刚撞船的妖兽已经被结界逼得现了形，从不远处的海里浮了上来，巨大的红色触手想攀到船上，妖瞳狰狞邪肆，仅仅半个身躯，就已然有海船大小。
是一头七阶巅峰凶兽，堪比出窍巅峰，形貌像只大章鱼。
林青竹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鱼，比起陆地，海底的东西的确大多了。而岛屿本没有陆桥，周边尽是深海，所以遇到大鱼林青竹不觉得奇怪，但凶兽也是有脑子的，这一船的高阶长老，它为什么想不开，要来这里撞船。
慧心铺开感知，很快他发现了这头凶兽海底下受伤的腕足，显然在撞到他们这里之前，就已经被什么重伤了。
天权城的船挡在了它路线上，所以发了性。
不过乱发性后果是严重的，很快，林青竹就听到隔壁领队的分神长老冷哼，道了声：“孽畜。”就要下海去拿。
天权城渡劫以上的老祖只有不到十位，平日都在城池闭死关，这次北上，能有十来位分神、合体期的长老，已经相当了不起。
但在长老出手之前，林青竹听到了战鼓声。
往侧看去，海平线上，却是一队规模丝毫不在他们之下的船队正在靠近，还有烛龙伴行，照亮了半边天空。整支船队船身皆黑金，船帆飘扬，上面刻着古字家徽，正是“天枢”二字。
船上比他们长老还要强烈的威压，即使隔着结界，依旧被林青竹敏感的觉察到了。
瞬息之间，从那最前主船的船头上就飞出了一道黑袍人影，修为同样出窍巅峰，显然是对方的长老，但面容相当年轻，显然筑基极早，而且寿元健康。
是个天才。
这人出来后，问也未问他们，撕裂空间便将凶兽拉入领域，不见影踪，可即便如此，林青竹还能感觉到空气中冰
寒至极的波动。
不过半柱香，一道通天蓝色巨刃便透过领域虚浮了出来，它划破云天，随即没有一丝犹疑地斩下，凶兽的哀嚎响彻海域，激起数百米高的波涛，但回音之后，一切都尽归平静。
最后从撕裂空间中走出的，还是那个黑袍人，他也没有离开，而是披着兜帽，远远对他们传音：
“天权城？”
天权城领队长老回道：“不错！”
司空宸与司空朝尽站船头，难得和谐，司空悟立棍站在哥哥们身后，眉头也没有一丝颤动。
轻易接近，又截胡猎物，对方这举动，无异于挑衅。
而黑袍人感觉到分神老祖波动，略笑了笑，却也没有多少，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天枢城携贵客回城，还请让一让！”
话音一落，司空家所有人的面上都浮现了不虞。
林如晦也出来了，侧耳似在听什么传音。
过了会儿，林青竹就听到领队长老笑道：“既是兄弟主城，还请先行！”
话虽如此，但天权城的船只没有前进，却也没有后退，静立不动，任对方绕着前进。
黑袍人也看出来了，深深看了他们主船一眼，片刻转身，回船了。
过了一会儿，天枢船队上鼓声再起，继续前行，却是必须稍微绕着他们，天权城既没有退，也保持了体面。
事情大致解决，司空悟发现林青竹出来了，眼睛一亮，没有多想，就跃了上来。
林青竹也笑了。
林如晦没有阻止，任他进来。
但天枢船队经过的时候，林青竹远远看到那最前的主船上，有两人在最高的星台上喝茶下棋，他们的船比天权城还要高出许多，所以林青竹是抬眼看过去的。其中一人一身白衣华服，青年模样，化神修为；而另一人尽管是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面孔，却是一身僧衣，执着一根禅杖，修为深不可测。
林青竹修习佛经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佛修。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中年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也看到了林如晦，只是很快就错过了。
“那是什么人？”林青竹问。
司空悟答得很快：“那是天枢城少主，凌含。”
林青竹点了点头，之前做蓬莱大会功课时，他听说过凌含，传闻他天纵奇才，不到百岁就已经是化神期，心智计谋手段样样上乘，被确立为继承人后，天枢城城主就把其他满金丹的儿子尽数驱逐了，还是驱逐到他荒地盘上，再也不能返回。
不过林青竹已经见多了少主，现在旁边就还有一个，所以心里很平静。
林如晦见他看自己，也侧过身，看着他，林青竹看见他灰色的眼睛，到后来浮现了一点笑意，弯唇笑了笑。
很温雅的一个笑。
他的态度和之前没有变化，好像他们的关系也和从前一样，疏离却又隐隐相连。
但林青竹知道，是不一样的。
以后他们之间，再没有了陌生人安全的屏障了。
但他不怕他，很快他也会突破化神了。
像之前说的那样，林如晦要喜欢他，就喜欢他好了。
林青竹心情再次开朗，加上修炼也足了，所以想了想，对司空悟说：“走，我们去看鱼舱。”
捉条大虾做烧烤，快乐无边。
林如晦没有去，只负手站在船边，司空悟并不在他眼底，但看着林青竹重新快乐起来的背影，眼底渐渐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