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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
唐俏儿目光恍惚地着他,意识沉浮、迷离,气若游丝。
“是我,沈惊觉!”
沈惊觉见她一张小脸血色褪尽,纤柔的身子抖似筛糠,与他童年时,在冬夜幽深的小巷里,救助的那只快要被冻死的小奶猫,神似非常。
一阵强烈的心酸,在胸襟处翻搅着,灼烧着。
“沈……惊……觉……”唐俏儿冻得连舌尖都是僵硬的,吃力地念出男人的名字。
随即她轻扯了吓唇,流着泪,笑得自嘲,“来……我是要冻死了……怎么会是他……
他不回来了……他不要我了……”
唐俏儿喃喃念着,渐渐的,她潮湿的瞳孔开始失焦,身子失重地往一旁栽下去。
“唐俏儿!不许睡!”
着她不敢辨认的样子,沈惊觉心口如被冰锥刺穿,强忍伤痛,张开双臂想要抱她,“我是沈惊觉!你睁开眼睛着我!”
冻僵失温的人,最怕的就是丧失求生意志,彻底昏睡过去。
他生怕她此刻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四周一片绝望的黑暗。
唐俏儿噙着泪光,着面前目光灼灼的男人,眼眶越撑越大,被冰冷血液包裹的心脏不受控地震颤不止。
她有多久,没到他眼里有光了。
自从他昏迷苏醒后,那双熠熠星眸就沉沦如一片晦暗,比这夜还深,比雪更冷。
只可惜……
此时此刻,她最不想到的人,就是他。
唐俏儿一声失笑,阖上红透的眼睑,用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的怀抱:
“你是沈惊觉……可是……我不需要你了……”
沈惊觉剑眉狠狠拧着,心尖也狠狠拧着。
他可以当她是冻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但这一字一字扎下来,他还是隐隐有了痛感,令他胸腔那一块血肉,不受控地揪成一团。
沈惊觉不顾她几乎忽略不计的反抗,强势地伸手脱她被冰雪浸透的上衣。
“别碰我……别碰……”唐俏儿眼圈湿红,除了嘴在反抗,哪里都反抗不了。
男人眉宇沉沉,缄默地脱下带着自己体温的外套,将她冰凉柔弱的身子紧紧包裹,又从登上背包行囊里拿出保温水壶,用热水浸湿唐俏儿的围巾,捂在她的心房处,给她的心脏供给热量。
一番熟练的急救操作后,唐俏儿眼睫轻颤,僵白的容色稍稍缓解。
可她仍处于冻僵状态,岌岌可危!
沈惊觉不顾身上刺骨寒意,打横抱起唐俏儿,艰难地一步一深往前走。
“沈……惊觉……”唐俏儿无力地靠着他,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
“我在。”男人听见了,忙应她。
“以前……是我执迷不悟,是我不自量力……”
唐俏儿泪眼婆娑,泪水决堤,内心最后的坚强也崩溃了,“现在,我真的……不想再你了……”
沈惊觉步伐猛地一滞,抱着她的手臂颤了颤,继续向前。
低沉的声音,却干涩得不成样子,“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
“以后……没有以后了。”
唐俏儿哭了出来,苦涩的泪水将他的衣襟打湿了一遍又一遍,“沈惊觉……我累极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真不如把我忘了。
也好过像现在这样……
每次我对你,都满怀希望,却次次换来的,都是失望……”
沈惊觉红着眼眶,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只觉内心激起一片巨浪,澎湃、翻涌,冲入咽喉。
……
好在沈惊觉及时找到了唐俏儿,并给她做了紧急救助,被送往医院抢救后,唐俏儿陷入昏迷,但却万幸地脱离了生命危险。
只是,还需要在icu病房里持续观察,治疗冻伤的伤口之外,还要检查她的脏器和脑部有没有受到影响。
大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林溯哪里敢瞒,立刻通知了唐万霆,在盛京的唐栩和唐枫,包括在国外寻找柳随风,沉寂多时没有消息的唐樾,也打电话通知了。
唐家的人火速往盛京医院赶,这一夜,注定无眠。
而沈惊觉也不声不响地去处理了枪伤,医生说若再耽搁下去,他的右胳膊,肯定是要废了。
当韩羡火急火燎地跑入病房中时,护士刚为沈惊觉伤口进行了包扎,雪白的纱布裹住他的额头,缠绕过他的手臂,他的肩,他精壮的腰腹。
星星点点的血迹,泌出,浸染,触目惊心。
而他的脊梁,没有弯折,哪怕半寸。
“沈总!”韩羡喉咙哽住,眼泪打转。
护士离开病房,沈惊觉淡淡了韩羡一眼,然后费力地想把病号服穿起来。
可是,救下唐俏儿,他也快搭了半条命进去,此刻就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总,您别动!我来!”
韩羡忙上前,细心备至地帮他穿衣,服侍他靠在床头。
着男人遍体鳞伤,一处一处,铭心刻骨,都是为了唐俏儿。
韩羡没忍住,哭了,“沈总……求求您了!别吓我了……您要再有闪失,我也不活了!”
沈惊觉眸光沉定地着他,“怎么,你要殉情吗?”
韩羡吸鼻子:“……”
“你的一片痴心,该为了你所的人,而非我。”
男人垂落眼睫,满面倦色,“你只是我的秘,工作之外的事,无需再为我费心了。”
这话,听似不近人情。实则温情流露。
说一千,道一万,是怕身边的人痛苦,担忧。
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总是着凉薄,让人寒心。
“您被谁袭击了?我去查,我要手刃重伤您的人!”韩羡抹了把鼻涕,恨得睚眦目裂。
“报仇?他让你两只手,都能把你踢趴下。”
沈惊觉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黎焕离开时,挺拔如刀锋的身影。
以及,在他不经意提及沈惊蛰时,那男人突变的神色。
都让他对那个平易近人,周身永远散发着天使般光辉的大哥,疑窦丛生。
“黎焕……”他眼神一暗,沉吟。
韩羡:“您说谁?”
黎焕并没有想要他的命,而是要不择手段,阻止他去找唐俏儿。
即便,没有他,相信唐家的人和救护队也能救出她。
所以,背后利用黎焕的那个人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可为什么,关键时刻,黎焕又放过他了呢。
是他突然转性,还是,他确实是唐俏儿的五哥?
万千思绪,滚滚袭来。
沈惊觉还来不及深思,敲门声响起。
韩羡忙走过去,打开门,猛地一愕:
“唐、唐董?!”
唐万霆被次子唐栩搀扶着,站在门外,眼神晦涩地开口:
“你们沈总在里面吧?我能跟他聊聊吗?”
韩羡连忙侧身,恭谨地请唐家父子进门。
沈惊觉见尊敬的长辈突然来访,哪怕已经力尽筋疲,他还是挣扎起身:
“唐董……”
“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唐万霆连忙上前,伸手摁住他的手臂。
唐栩见男人为了救她妹妹,磋磨成这副残败之躯,心疼、愧疚,庞杂的情绪,难以名状。
“唐董……对不起。”沈惊觉苍白的薄唇微张,声音沉敛,涩然。
他不知该说什么,但他觉得,他该向唐俏儿的父亲道歉。
也该向唐俏儿道歉。
“惊觉,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怪你。”
唐万霆深切地注视着沈惊觉,喉间一哽,“我女儿任性骄纵,这一路走来,多亏了你在旁护着她,帮衬她,她才平平安安到现在。
是我们唐家亏欠你,这声对不起,该我对你说。”
沈惊觉眼眶一热,像有只尖锐的镊子,捏着心尖往上揪,胸腔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其实,我一早就认下了你,在我眼里,你跟阿樾阿栩他们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我视你如我自己的儿子一般。”
唐万霆目光温和,隐隐泛起泪影,“虽然,你跟俏俏分开了,但我不会因此迁怒于你。日后你在沈氏有难处,随时来找我,我一定会施以援手。毕竟从前你屡次出手帮我,那份情义,我也该还你。”
唐栩不禁怔住。
来时他还心里忐忑,怕父亲会因为这小两口分手,加上俏俏冻伤昏迷而迁怒沈惊觉。没想到父亲却如此通透,深明大义。
难怪,这位江湖大佬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追随他,屹立数十年不衰。
沈惊觉嗓子如撕裂般生疼,说不出话来。
想起唐俏儿对他说的那番心灰意冷的话语,他心脏一恸,“唐董,我……”
“我已经不强求你跟俏俏在一起了,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尊重你。”
唐万霆鼻尖一酸,“以前,你俏俏,你心甘情愿为她牺牲,是人之常情。可现在……既然没有感情了,那我不会让她再打扰你。我不想让俏俏成为你的负担、累赘。”
不,不是!
沈惊觉呼吸沉沉,受伤的身躯用力地抬起,刚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霍然敞开——
沈惊蛰孤身一人坐在轮椅上,闯入三人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