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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下棋么？”谢瑾坐回棋桌旁，问道。
莫笑并未作答，而是走向前观看了一眼棋盘，说道：“略懂一二。”
谢瑾并不意外，捋须道：“可否与老夫对弈一盘？”
莫笑也不矫情，拱手回道：“恭敬不如从命。”
书房内，草席铺地，茶香氤氲，气氛显得缓和清新，莫笑和谢瑾，一老一少，围绕棋盘相对跪坐，两人分别手持黑白棋子，你来我往，不逞多让。
一开始，莫笑剑走偏锋，开启大开大合之势，杀意凛然，毫不客气地对谢瑾的黑棋进行围堵，谢瑾面不改色，左右逢源，稳定防守，将前者的进攻手段一一化解，不愧是混迹半生的老狐狸，这出神入化的棋艺连莫笑都不得不慨叹。
半场后，莫笑进攻受阻，杀机已过，进攻的节奏变得缓慢。与此同时，谢瑾抓住机会，开始化防守为进攻，围堵白棋。
片刻，白棋死守阵地，但从大局上开看，已成溃败之势。
“小小年纪，为何杀性如此之大？”谢瑾轻抿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我这点杀机跟谢伯伯比起来，有点小巫见大巫了。”莫笑撇撇嘴，苦笑道。
谢瑾眯着眼眸，目光看向莫笑，右手拂动下颌的白髯，淡淡道：“如果你不是一开始就穷追猛打，或许败的不会这么快。”
“反正早晚都是输，还不如输的痛快一些。”莫笑耸了耸肩，洒脱道：“况且，这一局还没有结束，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呢？”
“哦？看来你很自信啊！”谢瑾皱了皱眉，沉声道：“也罢，老夫倒要看看你拿什么翻盘。”
莫笑淡然一笑，手执白棋落了一子，落子的位置看起来对整个棋局没有任何影响。
这步棋…似乎很多余啊！
谢瑾眉头一挑，突然有些看不懂他这一手棋。
难道他明知必输无疑，打算放弃了？
谢瑾目光轻抬，打量了一眼正陷入沉思的莫笑，随即他带着疑惑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落子围攻白棋。
就在此时，莫笑嘴角间掀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谢伯伯，晚辈此次前来国公府，是有一事相谈。”落子间，莫笑试探性的打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是为了那个舞家庶女吧？昨日长苏跟我说了。”谢瑾淡然地说道。
莫笑神情微怔，随即继续道：“那小公爷有没有跟您提过，他要跟舞家退亲之事？”
闻言，谢瑾突然愣住了，皱眉道：“退亲？为何退亲？”
“难道小公爷没跟谢伯伯说么？”莫笑故作疑惑，解释道：“昨日丞相寿宴上，小子有幸与小公爷见过一面，他跟我说，娶舞家庶女实属他所愿，想要回家跟您老人家商议退亲之事呢！”
谢瑾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光中多了些怒意：“这兔崽子是想把谢家的脸给丢尽吗？”
顿了顿，谢瑾对着门外高喝一声：“来人！”
片刻，一位仆人匆匆而至，推开房门，垂首低声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立刻去东院，将五公子唤来！”无错小说 cxs
“诺！”
莫笑神情淡然地盯着棋盘，嘴角处的笑容更深了，或许他在棋盘上依然处于劣势，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激起了谢瑾内心波动的情绪。
“谢伯伯不必恼怒，或许小公爷只是一句戏谑之言。”莫笑俊秀的脸庞上展露出一抹洒脱的笑容。
闻言，谢瑾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莫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发现自己中计，谢瑾目光微闪，轻叹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喽，连我这把老骨头都耍的团团转。”
“谢伯伯何出此言？”
谢瑾没有回答，垂头落了一颗棋子。
半晌后，谢瑾调整了情绪，忽然说道：“谢家是不会退亲的，蜀侯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莫笑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般说，情绪方面并未有太大变化，但他却是清楚的察觉出对方言语间的冰冷之意。
“谢伯伯，你这句话，可有以权压人之嫌啊！”莫笑轻笑道。
谢瑾冷哼一声，苍老的脸庞上透出阴冷之色：“我谢家屹立京城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人敢从老夫手里抢人，你是头一遭。”
“谢伯伯言重了，我乃寒门出身，本是地地道道的本分人，哪来抢人之说？”莫笑抬头直视谢瑾，言语间跟他正面相对。
“谢家跟舞家早已有婚约在身，你却在两家之间横插一杠，这不是抢人是什么？这般作为似乎跟汝侯爵的官位不相配吧？”谢瑾双眸微眯，目光之中寒光迸发。
莫笑轻叹了一口气，浑然没有了刚才进府的紧张与畏惧，面对情绪逐渐变化的谢瑾，此时他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自他重生的这数年间，他陪人笑过、哭过、隐忍过、谦虚过、放肆过，但这些情绪从未突破过他的底线，他为这个世界的重铸做了很多，曾用感情利益，想尽各种方法辅佐怀王登位，也用尽各种方法在鬼门关前，击败身边的敌人，即便敌人强如北燕，他亦不曾退过。
可是，他做到了这一切之后，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的的确确感受到自己的尊严正在被人扇着耳光，讨好拉拢、低三下四卑微到骨子里，只为夺回心爱的女人，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
但是，他错了。
因为无论自己怎么做，怎么小心谨慎，终究踏不过眼前的这座大山。
他累了，或许他早已经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这如履薄冰、勾心斗角的朝堂。
既如此，他又何必再讨好？
面对谢瑾冰冷的寒芒，莫笑忽然笑了，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一手白棋，落入棋盘。莫笑语气很慢，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晰：“婚约，不过是你国公府政治联姻的手段罢了，一纸婚约，毁了便是，它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束缚性。”
谢瑾瞬间变脸，脸上骤然浮现出一片电闪雷鸣般的狂怒：“放肆！混账东西，这是在老夫家，不是在你莫府！”
“那又如何？”莫笑抬起头直视谢瑾，他的眼中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倔强和执拗，谢瑾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缝，他看懂了莫笑的神采，这般执拗和倔强，二十多年间，从未见过。
“为非作歹，破坏姻亲，这么严重的罪过，信不信老夫动用大理寺，将你拿下？”谢瑾怒吼道。
莫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再次将白棋落在棋盘上。
“呵呵，两情相悦，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