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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淮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那喷出的最后一口鲜血,几乎断绝了他生的希望,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整个西宫,太医一批又一批地往皇宫里赶,凡从未央殿内走出的太医,都低头轻叹,无奈摇头。
一夜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昨夜,楚靖指挥羽林军清剿金陵城内的叛逆,直到今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整个皇宫的控制权又重新回到刘淮的手中。
当朦胧的曙光投射到金陵城的街巷里时,巷内巷外,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尸首遍地,空气当中弥漫的是血腥的味道,浓稠的鲜血随着地面上的雨水,凝聚成一条溪流,流向远方。金陵城内,羽林军在街巷中搬动着尸首,一刻不停地将这些尸体抬上马车,然后将其拉到城外的山上埋葬。
官府中派出衙役,打水冲洗着街巷中的血迹,一对对叛军手脚被缚,被长绳绑成一条线,垂头丧气地在被押送到大理寺,等候问斩,而这一夜中被破坏的房屋,也在官府的指挥下,派衙役调和泥浆,搬运瓦片,一寸一寸地修复。
金陵城的一切看似都在恢复当中,然而人心,却再难修复。
魏王的残余军队并没有撤出金陵城,相反却是驻扎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群山中,山下设有重兵把守,与之遥遥相对。
魏王之所以没有把军队尽数撤出,是因为他在当天夜里,收到了刘淮突然病重的消息。
刘淮病倒,楚靖自然不敢再来征剿刘璟的残余军队,只能死死守住皇宫,护卫刘淮的安全。
所以,没有了后顾之忧的魏王一直在等。
他在等刘淮病危。
只要刘淮一死,刘璟便有了再次进攻皇宫的理由,到那时,孰胜孰负,尚未可知,一切皆有翻盘的可能。
魏王在准备的同时,太子刘升回到太子府后,也开始筹备军队,拉拢武将。那一夜,魏王给予太子太多的打击,太多的耻辱,太子心生怨恨,决定与魏王不死不休。
就这样,不知不觉,金陵城的势力大致分成了三派,以楚靖为首的羽林军镇守皇宫为一派,太子和魏王各成一派,总共三方势力,三方势力在短时间内呈现出三足鼎立的格局,达到某个稳定的平衡点。
金陵城的大街上,官员和衙役仍在奋力清洗街道两旁的血迹,他们脚下的每一步,皆踩在雨水和鲜血混杂的青石板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脚印,仿佛一本沉重冗杂的青史。
仅仅一夜,这场有计划的谋反被迅速镇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天亮后,皇宫内已经彻底清扫干净,数千尸首被迅速转移,城门与城门间除了留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外,只剩下修葺宫墙的瓦匠,几乎再也找不到任何激战过的痕迹。
第二日,魏王谋反的消息早已传遍金陵城的大街小巷,无论是朝堂、官家还是普通百姓,都已知晓,当金陵城的城门再次打开时,这个消息也随即传出了金陵城,以瘟疫般骇人的速度,传遍四面八方。
金陵震撼,天下震惊!
……
西宫,未央殿。
经过一夜的折腾,宫中的戒备愈发森严了许多,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床榻上时,刘淮终于睁开了眼睛。
刘淮似乎更加憔悴了,苍老的脸庞形同枯槁,神情愈发落魄,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丝毫不见生机。小说 .se.
“胡庸。”刘淮沙哑地唤了一声。
正坐在床边发呆的胡公公听到声音后,顿时大喜,急声说道:“陛下,你醒了?”
刘淮的脸色极为苍白,白的有些吓人,整张脸庞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眼神深处黯淡无光,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桌案旁的油灯已经熄灭,寂静的屋子中夹杂着一丝诡异气氛。
“扶朕起来。”刘淮有气无力地说道。
胡庸皱了皱眉,轻声道:“陛下,太医说您需要静养…”
“朕的身体朕知道。”刘淮艰难地露出一抹微笑,“朕大限将至,怕是撑不住了…”
此言一出,胡庸悲从中来,忍不住出声啜泣。
刘淮嘴角的笑容愈发惨然,目光认真地盯着这位相处多年的仆人,像是看向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
“人固有一死,朕活了这些年,知足了。”刘淮轻声道。
无尽的疲惫之色逐渐浮上刘淮的脸庞,似乎仅在那一瞬间,他的面孔又再次苍老了几分。
胡庸端着药盏,靠近刘淮,轻声道:“陛下,您该服药了…”
“朕重疾缠身,药石难医,不如让朕少受点折磨,如此可走的痛快一些。”刘淮沙哑着嗓子,说道。
胡庸神色黯然,轻声一叹,眼角处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刘淮看着胡庸,笑道:“朕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跟你说过体己的话,胡庸啊,这些年你跟在朕的身边,辛苦你了,朕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这是朕欠你的…”
胡庸失声痛哭:“陛下!老奴从未感到委屈,若是有来生,老奴愿意再侍奉陛下!”
刘淮含笑道:“呵呵,若是有来生,汝将不再是朕的奴仆,而是朕的朋友!胡庸啊,朕活了一辈子,没想到到头来能真正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一人耳!真是可悲,可叹啊!”
胡庸跪在刘淮面前已经泣不成声。
“再为朕做最后一件事吧!”顿了顿,刘淮轻声道:“传朕口谕,宣丞相皇甫殷,太师法庶,太傅秦翊,羽林军大统领楚靖,司徒朱令行觐见。”
胡庸一怔,拱手应道:“诺。”
……
与此同时,怀王刘弘的军队已经到达距离金陵城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金陵城以东,郊外,钟山。
刘弘的军队驻扎在山下,夏日来临,树木长得越发青翠,远远望去,群山环绕,尽是绿油油的一片。
等了这么久,怀王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