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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沈茴接过裴徊光递来的茶,抿了口。虽殿内炭火很足，可到了冬日，沈茴总是陷在缓不过身寒中,每一口热茶都成了种慰藉。
沈茴将空了茶盏放下，侧首望向身侧裴徊光。他早已在递茶给沈茴后便移开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欣赏着锦毯之上歌舞。感受到沈茴的目光,他侧眸瞥了她一眼,再提壶为她斟盏热茶。
他恹恹开口：“这舞不够喜庆，换一支。”
正起舞舞姬们大惊失『色』，颤身跪地。席间刚起言谈声,再次寂静下来。双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探看裴徊光脸『色』。
沈茴将小巧的茶盏在手里转了转，淡然开口：“下去吧。”
惊惧的舞姬们如临大赦,脚步匆匆地快步退下去。
沈茴侧首，让平盛将节目单拿来。她浏览了番,点了个杂耍节目,让其现在就来表演。
在后台准备戏班子知道面的情况,立刻紧张地牵着小白狗和两只金丝猴,硬着头皮往面去。纵使理紧张得不得了,到底都是表演了半辈子人，开始表演，脸上立刻挂了笑,不出半分差错。
裴徊光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瞧着这些人杂耍。
沈茴侧首，并不压低声音,正常音量开口：“掌印，这表演如何？”
刚好戏班子表演结束，紧张地跪地行礼。
裴徊光目光扫过和人一样弯着腿行礼的金丝猴,开口：“赏。”
戏班子顿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节目都很顺利，裴徊光神『色』淡淡地观看着，偶尔吃两块琉璃碗里糖块，再没开口。
沈茴发话朝臣们无需多礼，可尽兴。佳酿入喉，个个朝臣逐渐放松下来，因为守岁夜本就是最大的节日，倒也笙歌相伴，享受今宵。
齐煜乖乖地坐在龙椅上，腰背挺直，只偶尔用眼角余光瞟眼窗外追逐嬉戏的公主们。
“去玩吧。”沈茴『摸』『摸』她头。
齐煜犹豫了。她还可以像旁孩童那般玩耍吗？
沈茴让沉月将外面的成芜公主唤进来，对她说：“成芜，照看好陛下。”
成芜公主诚惶诚恐地屈膝行礼，望着沈茴的目光里除了惶恐还有感激，她牵起齐煜手，牢牢握在掌中。
将近子时，宫中燃放起盛大的烟火。京都中百姓亦走出房门喜『色』张望。
沈茴牵起齐煜手，登高台，望着漫天绚丽的烟火。
齐煜大声说着沈茴提前教给她的话——
“愿新岁风调雨顺国事兴旺百姓安康！”
朝臣与宫人黑压压跪了地，在烟火声中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茴将凝望烟火的目光收回来，望向裴徊光。
裴徊光俯身低首，去听沈茴的话。
片嘈杂，裴徊光只来得及听见沈茴的后半句话——“朝朝暮暮。”
虽未听清半句，已知她意。
裴徊光直起身，凝望束束快速升空再绽放开来的绚丽烟火。
他有点想牵沈茴的手，可是他不能。
沈茴看了裴徊光眼，转首吩咐孙嬷嬷将接连哈欠齐煜抱回元龙殿歇息。
“哀家乏了，众爱卿尽兴。”
朝臣停下喧闹，躬身行礼，待陛下和太后先离去。
沈茴抬手，将手递给裴徊光。
裴徊光瞥一眼沈茴递来的手，夜幕中闪耀烟火光影映在她皙白的手背上，浮现不真实流光。他略欠身，将小臂递过去，给她搭。
沈茴没有乘凤舆，沿着红墙下甬路，与裴徊光起缓步走回昭月宫。路上，烟火炮竹声不断，隐约亦有宫外民间的炮竹声飘进耳中。时不时还能看见宫中无忧的小公主们追逐嬉闹。
回到昭月宫，沈茴手挪，擦过他绯『色』的缎料衣袖，去握他手。裴徊光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牵着她进屋。
沈茴侧首望向裴徊光，他却没有在看她。他目视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从窗户照进来的烟火光影映在白墙上，折在他侧脸，顿时将他五官映得光怪陆离。
进了屋，裴徊光松开沈茴的手。他立在沈茴面前，垂首去解她胸前披风系带。金『色』的系带缠在他皙白修长的指间。
沈茴望着近在咫尺他，弯弯唇：“今晚在大殿时，自你出现在大殿门口，我里那株蓓蕾便活跃起来。我望着你朝我走来，每走近步，中那株蓓蕾便绽开片花瓣，直到你走到我面前，彻底绽放开。”
裴徊光抬抬眼，望向沈茴，：“太后是想说太喜欢咱家了，所以见到咱家便心花怒放？”
披风金『色』系带已解开，随着沈茴抬臂动作，厚厚披风从她肩上滑落。她双手勾着裴徊光脖子，踮起脚来凑上去亲亲他唇角，再弯着眼睛对他笑：“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呀！”
裴徊光用指腹蹭了蹭唇角，果然见指腹上沾了点沈茴正红口脂。他笑笑，垂目望着指上红痕，悠悠：“太后这是有眼无珠啊。”
沈茴蹙眉，佯装生气：“不可以。不可以这样说我徊光，哀家会不高兴。”
裴徊光握着沈茴的小臂，将她从身上扯下来，牵着她的手往盥室去，边走边说：“走吧，将妆卸了。”
“你帮我。”
“嗯。”
“沐浴也要你帮的。”
“嗯。”
“睡觉你也要帮。”
“嗯。”
裴徊光将缅铃从沈茴身体里取出来，辗转吻她足背时，沈茴支起身，凑过去勾着他脖子。她将『潮』红脸贴在他肩骨，在他耳边娇声软语：“你不可以丢下我。路凶险，你得日日夜夜与我相伴，陪着我护着我……”
裴徊光抬起她的脸，欣赏着她脸上『潮』红。
“蔻蔻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拉着咱家手边抖边『乱』戳的小姑娘了。”裴徊光怅然，“没有咱家庇护也能平安顺遂。”
“没有你，我会死的。”沈茴摇头。
裴徊光笑笑。
“不要胡思『乱』想。咱家可没有自戕算。”裴徊光微蜷的指背轻抚沈茴柔软的脸颊，“何况宝宝这样身娇汁甜，咱家怎么舍得？”
他去吻沈茴的唇，贴着她红软的唇缱绻低语：“咱家恨不得将这深宫变成与阿茴的欢海，纵酣『淫』，享无度。朝朝暮暮、日日夜夜，至死方休。”
裴徊光合上眼，溺在这刻的温柔里。
沈茴放心地笑了，软软偎在裴徊光怀里。
他答应会陪着她了。
他既答应，便不会食言。
·
翌日，齐煜起了个大早。她知道今天是个很重要日子。孙嬷嬷推门进来时，看见她早早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在梳妆台前，听见推门声，她转过头来，对孙嬷嬷扯起嘴角笑了笑，双搭在膝上攥成小拳头小手出卖了她的紧张。
孙嬷嬷瞬间心情复杂起来。这孩子自有了意识，就被她耳提面令怀揣着那样的秘密艰难在深宫中度日。如今，竟要将错就错，用女儿身登上帝位。孙嬷嬷说不清这样好是不好，她既忧虑齐煜秘密早晚会被人知晓，疼她要直小翼翼般假扮男儿郎。
孙嬷嬷曾去找沈茴，说出自己顾虑。可沈茴告诉她，齐煜不会辈子女扮男装。沈茴还笃定告诉孙嬷嬷，她会保齐煜日后着红妆时亦平安。
这样真可能吗？
孙嬷嬷中怀疑。可是事已至此，她除了信任沈茴，竟也没旁法子。
“嬷嬷，我信母后。”
——这是齐煜曾对孙嬷嬷说过话。
“走吧。”孙嬷嬷帮齐煜穿上龙袍，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
·
清早，龙舆从皇宫正门离开，带着朝臣浩浩『荡』『荡』往元庙去祭天。百姓夹道相望，在龙舆经过时，纷纷跪地高呼万岁与千岁。
待龙舆稍离，路旁百姓纷纷起身，伸长了脖子望向两侧珠帘挑起无遮拦的龙舆中，年幼小皇帝和太后。
纵使沈茴今日着了盛装，满面胭脂遮不住她稚气少女面庞。
百姓们窃窃私语，感慨于砍下昏君头颅太后竟是如此一副清丽少女容貌。后有知情人小声嘀咕，告诉身边人如今这位太后也不过十六岁而已。
夹道百姓目光很快落在龙舆后面那顶玄『色』漆金车鸾。裴徊光身绯衣冷颜淡目地坐在车上。
待他车鸾远了，百姓们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小太后还是个孩子，虽是沈家女，却也逃不过司礼监掌下傀儡的命运。”
“唉。幼帝母子皆是稚龄，左右逃不过掌印的摆布。能够保下『性』命，也算善终了……”
“换了新帝如何？朝政还不是握在裴阉狗手中？新帝母子在那阉贼面前恐要也是跪地磕头的奴才样儿。”
“嘘，慎言啊！当街议论裴徊光，你要命还不？”
阵安静后，有人犹疑开口：“可我怎么听说如今四地送进宫的折子已不经司礼监，直接呈上去的？”
众人摇头，皆不信。
龙舆停下来，齐煜转过头望向坐在身边的沈茴。沈茴没急着下去，等了会儿，直到后面的裴徊光先下车，缓步走到她身边，她才将手递过去，搭在裴徊光小臂上，起身走下龙舆。
经过段平坦的玉砖路，高高玉阶出现在眼前。
沈茴温柔对齐煜笑着点点头，齐煜也笑着用力点点头。她已经将今日的流程背了好些遍，决不能让母后失望。她挺直小小的腰杆，往走去，在沈茴身，先步迈上玉阶。
沈茴待齐煜往上走了三五层玉阶，才拖着曳地的凤袍跟着提步而上。
玉阶很高，在艳阳的映照下，泛着暖白的光晕。
沈茴沉甸甸的凤冠珠帘轻晃，身黑红相间的繁复凤袍逶迤拖曳，袍尾上精致的金丝翔凤绣纹展于玉阶之上，凤威尽展。
沈茴目视方，唇角挂着端庄笑容。
路遥遥又不知凶险几何，可因为是自己选择的路，就会将这条路走得坦然又无畏。
这刻，沈茴心中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更加坚定，而有力量。
沈茴一步步终于迈上玉阶最上面一层，她忍着腿上微酸，朝着玉阶下万人转过身来。
她忽然见到高高玉阶之下阵克制的『骚』『乱』。
沈茴微怔，后知后觉地侧首回望。
因她转身，逶迤拖地的凤袍裙摆褶而『乱』。裴徊光伏身在她脚边，慢条斯理地为她托起裙摆，渐抱怀中，再转于她身后，为她伏身理裙，让她裙摆上漆金凤凰再次威严展羽。
玄『色』滚边裙摆间，他整理指，认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