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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的租界不同于上海,比较复杂。
上海的租界实际上发展到后来只有公共租界和法租界。
但天津却号称“九国租界”,同时具有:英租界、法租界、美国租界、比利时租界、奥匈帝国租界、意大利租界、德国租界、日本租界以及俄国租界。
不过美国和比利时基本没怎么开发,真正发展的主要就是英、法租界。
李谕他们听相声看戏的戏园便处在法租界,如今海河疏浚,法租界差不多是商业活动最活跃的地方。
李谕好奇问道:“霍师傅,如今各地镖局业务尚且兴盛,您为何没有继承家业?”
霍元甲说:“自从我见到过火车以及邮局,就知道镖局竞争不过洋人,再加上见不惯洋人横行霸道,于是出来闯荡。而且……”
霍元甲喝了一口酒,继续说:“而且自从五哥过世后,我也不想再做这门买卖。”
李谕说:“霍师傅提到的五哥,莫非是大刀王五?”
霍元甲心中似乎无限感伤,说:“没错。当年五哥与京城维新志士谭嗣同以兄弟相称,并且担任过他的保卫工作。谭嗣同死后,五哥冒死为其收尸送回湖南老家。后来五哥参加义和拳运动,他创建的顺源镖局被围困,寡不敌众被捕,最终被枪杀。”
霍元甲握紧酒杯:“可恨的洋人,把五哥杀了后割下头颅,高挂城门之上示众。于是我夜间潜入,将头颅取下,让五哥好有个全尸。”
霍元甲再喝了一口酒,“镖局……哎,镖局已经没有未来,保得了镖,却保不住兄弟家国。”
李谕记得当初看过李连杰饰演的《方世玉》,其中有一段是方世玉朋友不肯出卖自己,然后被清兵活活打死,吊在城门里,然后方世玉去收尸的高燃场面。
颇有点借鉴王五给谭嗣同收尸、霍元甲给王五收尸的意味。
还有后来秋瑾死后,是朋友吴芝瑛冒死收尸。
实际上镖局就是在清朝出现,之前并没有。
而且应当是在乾隆年间才开始兴盛。
因为在动荡时代,镖局压根无能为力。
《红楼梦》作为封建社会百科全书,尚且没有记载过镖局。
明代的《金瓶梅》同样没有提到过。
霍元甲比黄飞鸿距离可近多了,李谕说:“今后说不定有机会向霍师傅学两招。”
霍元甲说:“我不过一介武夫,帝师有经世济国之才,学这些有什么必要?你负责在头脑上比过洋人,动手的事我这等粗人就可以做到。”
农劲孙说:“没错,而且时代变了,当年我们见过不少功夫不错的义和拳大师兄,但在洋人的枪炮之下,哪有什么刀枪不破。”
农劲孙早年留学日本,是中山先生的坚定支持者,后来加入了同盟会,他在天津的药店也是中山先生的秘密联络处。
所以农劲孙看事情比较理智。
李谕说:“先生理解透彻,不过强身健体绝对无错。”
农劲孙赞同道:“鸦片荼毒多年,是应该强身健体。”
现在鸦片并没有完全禁绝,还要祸害很多年,甚至张学良都染上过鸦片瘾。
李谕说:“霍师傅只教几招防身即可。”
李谕现在手枪练得已经挺好了,虽然知道已经足够,但见到霍元甲、黄飞鸿这种大名鼎鼎的人物,手痒难耐,总归想学学。
这种级别的武术老师去哪找。
霍元甲说:“这倒好说。帝师如果再来天津,我一定倾囊相授。”
李谕笑道:“有劳霍师傅了。”
其实霍元甲现在的确很清闲,没多少事。不像黄飞鸿,还要管着宝芝林。
——
瑞士,伯尔尼专利局。
爱因斯坦盯着手表,当秒针跳到12后,立刻要起身下班,但刚起身,却被局长叫住。
“爱因斯坦,有个着急的事情需要你处理一下,是关于信号传递与开关的那份专利。”
爱因斯坦说:“局长,我看过那篇申请文稿,我想它完全有改进空间。”
局长说:“你是专利审核员,能不能改进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如果它能实现,就应该进行批准。”
爱因斯坦又看了一眼手表:“好的,局长,我明天会好好处理。”
爱因斯坦想要闪身出门,却被局长再次一把拉住:“爱因斯坦,你今天就要完成它,因为客户已经投诉到了我这里。”
爱因斯坦颇为无奈:“局长,实际上我今天约好了伯尔尼大学的克来纳教授会面。”
局长问道:“是关于物理学?”
爱因斯坦坦诚道:“是的,局长。”
局长说:“如果我是你,肯定会先做好手头工作,因为这是你的职责,也能够让你养活自己以及家人。至于业余的事情,要在完成工作后去做。”
爱因斯坦没办法,毕竟局长平时对自己不错,只能照先他说的做。
两个钟头后,爱因斯坦火急火燎跑到了一间咖啡厅,对一名教授说:“克来纳教授,对不起,我刚刚下班。”
克来纳很无奈,说:“如果不是为了绅士的礼仪,我已经离开。现在见到你了,很好,可我要告诉你,距离会面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零7分钟。”
爱因斯坦说:“事实上,克来纳教授,提到时间,我对时间也有很多思考。”
“时间?”克来纳教授反问道,“你是说你又要探讨工程学、如何制造钟表吗?这倒是符合瑞士的风格。但很可惜,不守时的话,做不好钟表。”
爱因斯坦连忙说:“对不起,教授,我承认是我的错误,但请您一定好好看看我这篇论文。您知道的,没有导师或者教授的签字,很难发表在正规的学术期刊上。”
克来纳教授生气道:“如果你守约到来,我肯定会看,但你已经平白多浪费了我一个小时零,哦,一个小时零8分钟了。抱歉,我要离开!”
爱因斯坦恳求道:“请您给我一分钟,我很快就会把论文的开题报告给您讲明白。”
“一分钟?”克来纳教授说,“好,我就听你一分钟能说出什么。”
爱因斯坦整理了一下思路,抓紧说道:“教授先生,所有人都认为光是波,对吗?但我能证明当光从任意一处传播时,是由有限数量的能量量子组成。更有趣的是,这些能量量子只能被整个产生或者吸收。”
爱因斯坦一口气说完,然后喘了口气,笑道:“教授您看,我用了还不到一分钟。”
克来纳教授思索了一下,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爱因斯坦说:“您还记得菲利普·来纳德先生写的关于光电效应的论文吗?他发现了光电效应,虽然他猜测有时候光可能不是波,但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菲利普·来纳德是个有意思的实验物理学家,他其实有机会成为不少重要物理发现的第一发明人,不过总是慢了一小步。
他错过了阴极射线也就是电子的发现、错过了X射线的发现,还错过了原子模型。
也就是说,来纳德自己先后发现了阴极射线带负电;制造了仪器差点拍出X光照片;后来又发现高能阴极射线能够穿过原子,并从这一现象出发正确地推断出原子内部的空间相对来说是空虚的。
听上去都是超级牛叉的发现,不过……
电子最终的发现权落在了汤姆逊身上;X射线的发现则让伦琴成为德意志的物理学泰斗;卢瑟福通过a粒子散射实验提出了后人普遍接受的原子有核模型!
全都是诺奖!
对了,来纳德在研究光的发射时,还曾正确地推测光的发射与电子的释放和回归有关,但很可惜,没他有更进一步继续研究。
这个后来是啥?
是量子力学大老玻尔提出的能级轨道啊喂!
还是诺奖!
并且一个个都是诺奖中含金量最重的物理学奖!(除了卢瑟福)
两年前,他又又又通过试验发现了光电效应的正确性质:光电效应的产生只与光的频率有关,与亮度无关。
(所谓光电效应,简单说就是光在照射金属板时,会产生电流,即“光生电”。)
但来纳德的实验证实如果频率不够,光的强度再大,也不会出现光电效应。而如果频率达到,哪怕很弱的光强,也能产生光电效应。
这与大家的常识完全背离。
或者说,与光的波动说完全背离。
眼前伯尔尼大学的克来纳教授自然看过菲利普·来纳德的论文,摸了摸胡须对爱因斯坦说:“你继续讲下去。”
爱因斯坦说:“这就是我的论文内容。来纳德无法解释,您猜猜谁能解释?”
克来纳教授看向爱因斯坦,问道:“你?”
“对!”爱因斯坦说,顿了顿感觉这么说不妥,又补充道,“不对!应该是普朗克教授!我认为我可以用他的普朗克常数来解释光电效应,并证明光实际上有二元性。”
爱因斯坦说完后,把论文递给克来纳教授,然后面带喜悦地看着他。
克来纳教授扶了扶眼镜,只看了看爱因斯坦论文的开头部分,就说道:“二元性?”
爱因斯坦连忙说:“没错,换一个说法就是,光不仅是波,同时还是粒子。”
克来纳教授听后立刻把论文还给爱因斯坦,然后说:“我不是在听梦话吧?你想用一篇论文论证1678年以来的物理学基本定律其实是错的?那可是两百……两百……”
爱因斯坦接道:“226年。”
克来纳教授说:“没错,你要驳倒226年以来坚定的物理学定律!开什么玩笑!你还是想明白再来找我吧,你们这些年轻人总觉得有了一个想法就可以惊世骇俗,成为像牛顿那样的伟人,实际上差得还远。”
爱因斯坦听完克来纳教授的话,心立刻凉了半截,仿佛寒冬里吃了一坨冰疙瘩,但好不容易约出来一个教授,必须争取一下。
“克来纳教授,您应该还记得神奇的东方科学天才李谕吧,他已经用严谨的数学证明了普朗克教授的公式是正确的,而并非拼凑出来。所以,我想普朗克先生是对的。”
克来纳教授从桌上拿起帽子戴好,然后说:“你的意思是,普朗克也认为光是一种粒子?我可从来没有在柏林的普鲁士科学院听到过这件事。”
“可是,克来纳教授,您如果完整看一下我的论文,说不定发现我是对的……”爱因斯坦争取道。
克来纳教授却并不想这么做,转身边走边说:“我不是小杂志社的编辑,没有时间看乱七八糟的荒谬论文,更何况,你甚至不是一名专业的物理学研究员。”
爱因斯坦看着克来纳教授离开的身影,颇为伤心。
他最初的愿望本来就是毕业后当个大学讲师,但他自己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读书时,因为一时意气与教授搞臭了关系,导致他不愿意写推荐信,所以自己没有机会进入大学当物理学教授。
爱因斯坦骑着自行车无精打采返回了家。
他的夫人米列娃好奇道:“今天工作不舒心?”
爱因斯坦颓然坐下:“并不是。”
米列娃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这副样子?”
爱因斯坦拿出自己的论文:“我今天好不容易约出来伯尔尼大学的一名物理学教授,但他只是听了我的开题报告,就表示根本不感兴趣。”
米列娃知道爱因斯坦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搞物理学研究,鼓励他道:“如果你认为是正确的,可以把论文发表出来。”
爱因斯坦说:“没有导师或者教授的签字,那些正规的学术杂志根本不愿意审稿。”
米列娃说:“一定要审稿吗?”
爱因斯坦说:“那是当然,不然万一发表出来有错误,再翻身可就难上加难。但现在压根没有人相信我的理论。”
米列娃想了想说:“之前那个中国人李谕,你可以找他呀。”
爱因斯坦眼睛一亮:“说得对,我可以把文章先寄给他看一下!”
爱因斯坦立刻来到书桌前,誊写起了论文,然后按照李谕留的地址寄去京城。
他甚至嫌不够快,准备提前发一封电报告诉他此事。
可惜这几天专利局的局长一直没有离开,导致他无法使用专利局的电报机,只能在电报局自费发出电报。
电报的速度就快了。
当李谕回到京城住所时,立刻看到了爱因斯坦的电报。
“尊敬的东方朋友李谕先生,我最近完成了一篇关于解释光电效应的论文。正如之前与你的探讨,我大胆使用了普朗克的量子理论,我想它可以完美解释光电效应。但周围却没有人能够理解甚至接受,教授们更不愿意与我这样一个临时三级专利员讨论物理学。所以我想到了你,我一直记得与你酣畅淋漓畅谈物理学的那个周末,让我想到了你们中国一个关于知音的传说。我希望你可以仔细审查一下我的论文,它正在邮寄的路上。另外,到时候用电报交流将更好。”
凤铃对李谕说:“先生,这位德国人似乎很有钱,一封私人电报发这么长的真不多见。”
凤铃数了数字数:“按照现在一个字一角二分的价格,这一封私人电报就花去了20多银元。”
李谕笑道:“有没有钱另说,但很有才。”
爱因斯坦在瑞士伯尔尼专利局的收入大概是一年4000瑞士法郎,绝对属于高收入人群。
瑞士法郎与法国法郎一比一对应。
目前普通法国人的收入在300-800法郎左右。
如果换算成美元的话,爱因斯坦一年收入800美元,的确不错,可以在伯尔尼让一家过上至少中产级别的生活。
他在获得瑞士伯尔尼专利局的临时工岗位时,就立刻给妻子米列娃写信:“咱们马上就要变得非常有钱。”
当然了,这个岗位要求不低,准确点,不是什么“小职员”,应该说是工程师。
招聘广告上写得很明白:要求接受过机械技术或物理方向的高等教育,掌握德语、法语、意大利语。
单这一项要求,放到现代也可以刷掉一大批所谓“人在美国、刚下飞机”的伪公知们。
更何况大学普及率非常低的二十世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