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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小院一大早就忙活着贴春联、挂红灯笼。</P>
林家的春联是秦浩写的，上联：春风及第书山揽胜添富贵，下联：瑞气盈门商海扬帆永平安，横批：锦绣前程。</P>
前几年林家的对联都是林武峰写的，后来林武峰发现秦浩的毛笔字写得比他要好，这个任务就落在了秦浩身上。</P>
林栋哲贴完春联后跑到隔壁催促：“图南哥，筱婷你们怎么还没弄好，赶紧的，贴完咱们一块逛集市去吧，今天观前街肯定很热闹。”</P>
“别催了，这不写着呢嘛。”庄图南瞪了林栋哲一眼，深吸一口气，把最后的横批写完，没办法两家就住对门，他的字跟秦浩的字比起来就跟螃蟹爬似的，再不写好点，他都不好意思挂出去。</P>
等贴完对联，庄筱婷就拉着黄玲跟庄图南跟上了秦浩一家的队伍。</P>
向鹏飞去贵州陪父母一起过年了没在。</P>
相较于去年，今年大年初一观前街更加热闹了，摆摊的规模大了好几倍，这也得益于改革开放的政策落实逐步到位，思想上放开了，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P>
“庄筱婷你想不想吃梅花糕，我去买几块吧？”</P>
“嗯，给你钱。”</P>
“不用，昨晚浩哥给我包了个大红包，我请你们吃。”</P>
看着林栋哲屁颠屁颠的挤去买梅花糕的摊位前，秦浩不由感慨，这家伙还真是早熟啊。</P>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P>
街边的商店但凡是有音响的，基本都会放这首“万里长城永不倒”，作为去年爆火港台电视剧的主题曲，在登上春晚舞台后，立即引起了一片狂潮，不管是年轻小伙，还是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都尝试着用塑料粤语哼唱着。</P>
林栋哲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作为常年观看港台片的“惯犯”，他的粤语水平可比英语水平高多了，用宋莹的话来说，将来林栋哲要是去广东工作，肯定可以无缝衔接。</P>
“咦，浩哥你看那是不是咱们家的收录机？”林栋哲忽然咦了一声。</P>
顺着林栋哲手指的方向，秦浩果然看到一家百货商店正在卖“步步高”收录机。</P>
“老二可以啊，产品都卖到苏州了。”林武峰一时也有些惊讶。</P>
秦浩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在沿海地区收录机早就泛滥了，相反内陆市场由于政策的原因，还有很大的市场空间，不过相对应的竞争也非常激烈，“步步高”如果不是有秦浩做代言，压根就没资格摆上在百货商店里柜台。</P>
两家人一直逛到快中午才回到家，结果还没进门，就看到庄超英黑着脸站在小院外，见到庄图南跟庄筱婷后，上前就埋怨。</P>
“你们大过年的跑哪去了？”</P>
庄筱婷下意识缩到黄玲身后，怯生生的回答：“我们去逛集市了。”</P>
“逛集市？大年初一你们不去爷爷奶奶家拜年去逛集市，你们知不知道我们一大家子人等了你们一个上午！”庄超英愤怒吼道。</P>
庄筱婷吓了一跳，黄玲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谁规定了拜年必须大年初一上午，过年三天都可以拜年，你冲孩子吼什么！”</P>
庄超英瞪着黄玲：“以前都是大年初一拜年的……”</P>
就在二人马上要吵起来时，庄图南忽然开口了。</P>
“以前是以前，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为什么不可以改一改呢？”</P>
庄超英不可置信地看着庄图南：“图南，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哪有晚辈让长辈等的道理？”</P>
“爷爷奶奶那里有振东振北，多我们两个不多，少我们两个也不少，再说早去晚去又有什么区别？”</P>
这下就连黄玲跟庄筱婷都十分诧异，以往庄图南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P>
庄超英满脸心痛的道：“图南，这怎么能一样呢，你是庄家长孙，你忘了以前爷爷奶奶有多疼你……”</P>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庄图南一声冷笑：“是啊，您不说我还真想不出来，爷爷奶奶到底哪里疼我了，以前年夜饭都是我妈一个人忙前忙后，爷爷奶奶给我们吃的零食，也都是爸妈你们买去的吧？”</P>
“图南，你不能因为几个月我没给生活费，就这样说你爷爷奶奶啊，生活费我会给的，你们现在快跟我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庄超英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P>
庄图南语气十分平静：“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是非对错，我会自己看，另外，我现在可以自己赚生活费了，不用再花你的钱了。”</P>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因为一点生活费，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吗？”庄超英心底发慌，声音都有些飘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儿子竟然会这么对他。</P>
庄图南摇头道：“爸，你先回去吧，我跟筱婷明天再去给爷爷奶奶拜年。”</P>
“你……图南，爷爷奶奶老了，他们就希望儿孙能够孝顺一些，你们怎么就不能理解呢？”庄超英拍着围墙愤懑道。</P>
秦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庄老师，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人老了当然希望儿孙孝顺，要不然还能盼望儿孙不孝，晚年凄凉不成？这不就跟贪官都希望这个世界上全都是给他行贿的人一个道理吗？”</P>
“你……你胡说，都怪你，你自己不孝顺老人，还影响我们家图南跟筱婷，他们就是跟你学坏的！”庄超英忽然想明白一个问题，在没有搬到这个小院之前，黄玲也好，图南跟筱婷也好，对他都是百依百顺的，可自从搬来这个小院，一切都变了，黄玲不再“孝顺公婆”，两个孩子也都一身反骨，归根究底，都是她们接触秦浩之后发生的。</P>
黄玲看不下去了：“庄超英大过年的你发什么疯！”</P>
“爸，你走吧，我求你了，我们明天一定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庄筱婷苦苦哀求。</P>
庄图南冷着脸：“爸，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不要迁怒别人。”</P>
“你们……你们……”庄超英捂着心口，一阵刺痛，他猛然发现，儿子、女儿、妻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身后的这座小院似乎也没了他的容身之地。</P>
庄超英失魂落魄地回了庄家，庄爷看到他回来，板着脸道：“哼，现在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大年初一睡到这个点才起来，让我们一把年纪的等他们……”</P>
结果等了半天，庄爷都没看到庄图南跟庄筱婷进来。</P>
“超英，图南跟筱婷呢？”</P>
庄超英只能敷衍：“哦，筱婷生病了，黄玲跟图南在家照顾她呢。”</P>
庄奶眼里可不容沙子，阴阳怪气的道：“什么生病了，怕是不愿意来给我们两个老家伙拜年吧？”</P>
庄爷一听就火了，狠狠一拍桌子，指着庄超英鼻子大骂：“看看你养的一双好儿子，白眼狼，两只白眼狼，枉费我们老两口对他们那么好了！”</P>
庄超英被骂得抬不起头，满眼苦涩的道：“爸、妈，今天图南问我，你们对他哪里好了，我竟然一时回答不上来，要不你们告诉我，哪里对他们好了？”</P>
庄爷一下子被问懵了，嘴巴张了又张，可临到嘴边又把话咽了回去，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无非是逢年过节给点零食什么的，实在是拿不出手。</P>
庄奶却不干了，指着庄超英破口大骂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对图南跟筱婷哪里不好了？你摸着良心说，我们哪点亏待他们了？”</P>
庄超英依旧低着头，闷声道：“妈，您这话跟我说没用，孩子长大了……不是你们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的时候了。”</P>
“他们会看，会想，会思考的。”</P>
庄爷愤怒之余，抓起桌上的茶杯，想了想又放了下来，这是家里最贵的一套茶具，摔了实在心疼。</P>
“庄超英，过完年你就去跟黄玲把婚离了，把孩子要回来，要不然再这么下去，辛苦养大的两个孩子都成了别人家的了。”庄奶撺掇道。</P>
庄超英脑海中不由闪过今天庄图南那冰冷又陌生的脸，不由下定了决心。</P>
“没错，我要把孩子抢回来。”</P>
另外一边，小院里的气氛由于庄超英的出现，再也没了过年的热闹，黄玲一家进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P>
林家这边，宋莹也还在为秦浩打抱不平：“庄老师怎么这样，他凭什么说咱们浩子带坏图南跟筱婷，整个巷子哪家不说咱们浩子好的？”</P>
“要不是他跑得快，我非得跟他掰扯掰扯不可。”</P>
林武峰给宋莹倒了杯水安抚道：“好了不生气了，浩子写的那首歌不是说了嘛，世界自有公道……”</P>
“去，唱得难听死了，也不怕浩子笑话。”宋莹白了他一眼，气也消了大半，还是老夫老妻能把住对方的脉。</P>
林武峰对秦浩道：“浩子，庄老师可能也是一时心急，你别在意。”</P>
“林叔叔放心，我可没工夫跟他计较，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跟林二叔一块多赚点钱呢。”</P>
听秦浩这么说，林武峰暗暗松了口气，他了解秦浩的性格，从来不留隔夜仇，当天就报了，庄超英毕竟是图南跟筱婷的父亲，真要闹得不可开交，尴尬的是两个孩子。</P>
隔壁屋，一阵沉默后，黄玲从兜里掏出十几块钱递给庄图南。</P>
“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们爷爷奶奶，去拜个年也是应该的，图南你去一鸣家小卖铺买点罐头、糕点，明天再去你宋阿姨家拿一块猪肉带上。”</P>
庄图南没去接：“妈，我做家教挣了钱，你不用给钱我了。”</P>
“那怎么行，你还是学生，要以学业为重……”</P>
黄玲话还没说完，庄图南就说道：“妈，浩子也是很早就开始挣钱了，而且我们学校很多同学都在做兼职，您放心我不会耽误学业的。”</P>
“而且我做家教收入还不错的，等我攒了钱给您跟筱婷买台电视机，以后就不用去林栋哲家蹭电视了。”</P>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妈能养得起你们……”</P>
“妈，你一个月工资就六十多块，再加上给一鸣哥做手工，一个月也就一百左右，我们建筑专业要买很多教材，这些都是很贵的，我现在有能力帮您分摊一点，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真的。”</P>
黄玲再也压抑不住抱着庄图南嚎啕大哭，庄筱婷也被感染，一家三口抱头痛哭。</P>
第二天一早，庄图南跟庄筱婷就拎着礼物去了庄家。</P>
庄爷翘着二郎腿，抽着卷烟，连正眼都不带瞧他们的。</P>
庄奶倒是很顺理成章地接过庄图南他们带来的礼品，嘴里还念叨：“现在这些孩子，对长辈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P>
庄图南跟庄筱婷对视一眼，这种情况他们来之前已经有所预料了，果然是这样，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只想着坐一会儿就找个借口回去。</P>
结果，庄爷掐灭烟屁股后，板着脸对二人说道。</P>
“过完年你们爸妈就要离婚了，你们跟谁？”</P>
庄超英脸色骤变：“爸，你怎么跟孩子说这些……”</P>
“怎么不能说，不是你说的孩子大了嘛，现在就让他们表个态。”</P>
庄筱婷眼泪一下落了下来：“爸，你为什么要跟妈妈离婚啊？”</P>
“哼，要我说早就该离了，这些年要不是看你们学习成绩好，害怕影响你们，早就离了。”庄奶撇嘴道。</P>
“筱婷，你说，你跟爸爸还是跟妈妈？”</P>
庄筱婷一直看着庄超英：“爸，你快说啊，你跟妈妈是不会离婚的。”</P>
庄超英低着头不敢看女儿的眼睛。</P>
“筱婷你要记住姓庄，不姓黄，咱们才是一家人。”庄奶引诱道。</P>
庄筱婷一把推开庄奶的手，惊叫道：“不，我跟妈妈才是一家人，你们根本就没拿我当过家人，是你们一直偏心，我妈妈为了保护我，才会跟爸爸吵架的，都是因为你们！”</P>
“是你们害我爸爸妈妈离婚的，我恨你们！”</P>
庄爷怒不可遏，伸手就朝着庄筱婷脸上扇过去。</P>
庄图南赶紧把妹妹护在身后，一把抓住庄爷的手。</P>
“反了，反了，庄超英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这是要跟我动手啊！”</P>
庄图南松开庄爷的手，冷冷看了一眼庄超英，随后对妹妹说道：“筱婷，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