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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虹桥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广播用中英文交替播放着登机提示。
苏宁拿出自己的护照和签证。
并没有向受益和刘思慧透露具体行程,只是模糊地告知会“尽快出发”。
在这个危险的棋局里,多一个人知晓细节,便多一分不可控的风险。
只见飞机轰鸣着穿越了云层,当它最终降落在孟买贾特拉帕蒂?希瓦吉国际机场时,正值当地酷热的午后。
舱门打开,一股浓烈而复杂的热浪扑面而来。
混合着辛辣的香料、飞扬的尘土、人体的汗味、尿骚味以及某种热带植物腐败的气息,与上海湿润温和的气候截然不同。
机场外,喧嚣鼎沸:涂满鲜艳花纹的三轮摩托突突地冒着黑烟,司机们大声招揽着乘客;身着绚丽纱丽的女人头顶包裹,步伐从容,裙摆扫过略显脏污的地面;远处,玻璃幕墙的现代化高楼与低矮破旧的棚户区比邻而居,强
烈的对比刺目而割裂。
苏宁痛苦的呼吸了一口这陌生的空气,按照记忆中和程勇那次短暂交谈时记下的、皱巴巴纸条上的地址,辗转找到了位于老城区的一家不起眼的小杂货店。
店门口挂着风干的辣椒和洋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喱味。
店主是一位留着花白络腮胡的印度老人,眼神浑浊却透着精明。
看到苏宁递过来的纸条和上面程勇的名字,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低声说:“You程的朋友?Come,followme.“
他跟着老人钻进狭窄如迷宫般的小巷。
两侧墙壁斑驳,裸露的电线杂乱缠绕,晾衣绳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几乎遮住了天空。
几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趴在阴凉处打盹,对过往行人漠不关心。
偶尔有摩托车轰鸣着驶过,司机用力按着喇叭,尖锐的声音在狭小空间内回荡,溅起的尘土落在苏宁的白衬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灰痕。
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钟,老人在一扇斑驳生锈的铁门前停步,抓起门上的铜环敲了几下。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略显不合身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自称是药厂的销售对接人。
他没有过多寒暄或询问苏宁的来历,直接将他领进一间光线昏暗的里屋。
房间简陋,只有一个铁皮柜和一张木桌。
男人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药盒??白色的盒子,印刷粗糙,上面印着“Gleevec”的英文名,与瑞士诺华那种精致昂贵的正版包装天差地别。
“Thisissample.Sameeffectasoriginal.Factoryprice,500RMBperbox.”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一箱普通百货。
苏宁心中快速计算,五百人民币一盒,与国内正版数万元的天价相比,简直是尘埃。
另外刘思慧和吕受益说的盗版格列宁在国内是两千一瓶,光是利润就有一千五,绝对是妥妥的暴利行业。
他压下心中的震动,面上不动声色:“Fourhundredboxes.”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重新仔细打量了苏宁一番,似乎想从这个过于淡定的年轻人脸上看出些什么。
“Fourhundred?Needcontract?Wecanprovidereceipt.“
“No”苏宁立刻拒绝,语气斩钉截铁,“Cashonly.Nopapertrail.”
他清楚无比,任何书面凭证都可能在未来成为指向自己的铁证,甚至可能牵连到印度的供货方,彻底断掉这条线。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显然深谙此道规矩,不再多言,转身出去备货。
苏宁也知道拿下印度版格列宁在华夏的代理权利润更大,但是需要冒的风险也是迅速飙升。
到时候警察一定会根据印度这边的合同找到苏宁的蛛丝马迹,需要明白贪心不足蛇吞象。
苏宁站在弥漫着怪异气味的房间里,看着窗外逐渐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远处传来清真寺悠长而空灵的诵经声,与近处街巷小贩嘈杂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陌生的交响。
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厚厚的那叠人民币现金,这里可是足足有二十万人民币。
约莫半小时后,男人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袋回来了,里面正是四百盒格列宁。
苏宁当场开箱抽检了几盒,确认包装和药片无误后,将现金递给对方,接过沉重的塑料袋,没有丝毫停留,转身迅速离开。
走出铁门时,夜幕已完全降临。
老城区的路灯稀疏而昏黄,许多已经损坏,依靠路边店铺透出的微弱灯光勉强照明。
苏宁将几个沉甸甸的塑料袋紧紧抱在胸前,几乎是小跑着赶往提前预订好的,位于相对安全区域的酒店。
他不敢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只想尽快将这些“希望”安全地送回上海。
回到酒店房间,反锁房门,他再次仔细检查了每一盒药,确认无误后,才将它们小心翼翼地重新打包,藏匿在行李箱的最底层,并用带来的衣物层层覆盖掩盖。
就在他拉上行李箱拉链的瞬间,那熟悉的电子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咚】
【主线任务(二)完成:前往印度孟买,联系当地药商,获取“格列宁”药品渠道】
【任务奖励:系统修复进程+2%(现为7.8%);发放任务资金一百万人民币;人际交往能力+10(满分100,宿主现为30)】
【鉴于宿主有频繁储存及运输特殊物品的需求,系统现开放“寄存随行”功能。宿主在任何地点皆可存取指定寄存物品,系统将确保其绝对安全与隐匿。】
“寄存随行?”苏宁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这功能太及时了!岂不是意味着根本不需要冒险携带,完全没有走私运输的风险了?”
【请问宿主需要寄存当前物品吗?】
“寄存!立刻帮我把这四百合格列宁全部寄存!”苏宁毫不犹豫地下令。
话音刚落,墙角那个装着药的行李箱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意识中多了一个独特的“空间”感应,那四百盒药正安然地存放在其中。
第二个任务完成带来的一百万资金奖励刚刚到账,加上系统如此贴心的“后勤保障”,一个更大胆的计划瞬间在苏宁脑中成型!
既然无需考虑运输风险和海关盘查,何不一次囤积足够的量?
避免频繁往来印度,减少暴露风险!
他立刻通过之前的方式,再次联系了那位金丝眼镜销售,动用刚刚到账的大部分资金,追加订购了一千六百盒!
加上最初的四百盒,总计两千盒印度格列宁,被他分批悄然存入系统的“寄存随行”空间。
这笔庞大的库存,足以支撑他在上海的病友圈中分销相当长一段时间,为他后续的计划打下坚实的基础。
做完这一切,苏宁才真正地长松了一口气,瘫倒在酒店房间的椅子上。
窗外,孟买的夜景展现在眼前,没有上海陆家嘴那般璀璨夺目的高楼灯海,却有着更加原始,混乱而蓬勃的生命力,无数灯火在贫富交织的城市肌理上闪烁。
但苏宁毫无欣赏的心情。
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吕受益和刘思慧能否有效组织起病友?
隐秘的交易地点如何选择才能万无一失?
每一次交易如何确保绝对安全?
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毫无睡意。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苏宁便办理了退房,提着如今只装了几件衣物的轻便行李箱,赶往机场。
当飞机挣脱地心引力,再次冲上云霄,将孟买这座混乱而充满生命力的城市渐渐缩小成地图上的斑点时,苏宁透过舷窗望着下方,心中默念:
上海,我回来了。
上海虹桥机场。
当双脚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感受到那熟悉而潮湿的空气时,苏宁悬了一路的心才终于沉沉落地。
那两千盒格列宁早已安然存放在系统的“寄存随行”空间里。
但它们带来的心理重量却丝毫未减,像揣着两千个家庭沉甸甸的希望,也像压着两千份随时可能将他吞噬的风险。
他没有直接返回那条熟悉的弄堂,而是先绕到机场附近一家早开的便利店,买了一个饭团和一瓶矿泉水。
印度不光在空气质量上是对苏宁的折磨,就连食物都不是苏宁敢尝试的。
借着吃早餐的短暂间隙,他拿出手机,给刘思慧发去一条措辞简洁的短信:“已回,速来店里。”
信息发出后不到十分钟,手机屏幕亮起,刘思慧的回复简单急切:“马上到!”
后面那个感叹号,仿佛能透露出她此刻焦灼的心情。
当苏宁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回到“王子印度神油”店门口时,发现吕受益竟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裹着一件洗得发白,显得空荡荡的旧外套,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裂,整个人像一根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芦苇,显然是一夜未眠。
一看到苏宁,他几乎是扑了上来,枯瘦的手指抓住苏宁的手臂,声音极度渴望而颤抖得不成样子:“药......药带回来了吗?顺利吗?”
“嗯,带回来了。”苏宁沉稳地点了点头,用钥匙打开店门,将行李箱拖进逼仄的里间。
刚放下箱子,刘思慧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她还穿着昨天那件外套,头发随意地找在脑后,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脸上带着匆忙赶路的潮红和难以掩饰的急切。
三人围在里间那张简易的折叠床旁,气氛凝重而紧张。
苏宁心念微动,意识探入系统空间,表面上则像是从行李箱底层,实则从空间里取出了两盒印着英文的格列宁,分别递给吕受益和刘思慧。
“这是样品。你们先拿回去。”苏宁的声音压得很低,清晰而冷静,“吕大哥你自己服用,刘姐给你女儿用。务必仔细确认药效、副作用,是否和你们之前用过或了解的印度版一模一样。这是第一步,绝不能出错。”
吕受益几乎是抢一般接过那小小的药盒,冰凉的塑料外壳在他滚烫的掌心显得格外珍贵。
他手指一遍遍摩挲着那粗糙的印刷字体,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哽咽:“是它......就是这个......错不了......我之前托人千辛万苦才弄到过一瓶,就是这个样子......”
刘思慧则显得更为克制,她仔细地检查着药盒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轻轻摇晃药瓶倾听声音。
虽然没有说话,但她一直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药效的真伪,你们才是专家,我完全相信你们的判断。”苏宁将“空”行李箱推到一边,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语气比在孟买时更加凝重,“但正因如此,我们必须更加谨慎。药刚回来,谁也无法保证几百人的大群里绝对干
净,有没有被其他药贩子安插的眼线,或者有没有为了自保而可能向警方举报的‘好人”。
吕受益张了张嘴,似乎想保证病友们都值得信任,但苏宁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道:
“我的计划是这样,分三步走,确保绝对安全:
第一步:验证与筛选(3-5天)你们两位先用药,同时,各自秘密联系最多两名你们绝对信任,且急需用药、口风极严的核心病友。
将小剂量药品提供给他们试用,严格叮嘱他们保密。
目的是在小范围内交叉验证药效,并初步建立极小范围的信任核心圈。
这一步,除了你们,绝不能再扩大。”
“第二步:建立安全屋‘与‘中转链”,我们不能固定在一个仓库或厂房交易,那样太容易被遵守。
我们需要多个备用的‘安全屋’。
可以是某个病友闲置的远郊房产、废弃的农用设施、甚至提前踩好点的,不同区域的偏僻停车场。
每次交易前临时通知确切地点,且只使用一次。
交易时,我不露面。’
“刘姐,你作为群主,在核心圈验证药效后,在群里发布模糊消息:现有可靠渠道提供印版格列宁,价格如前,需者私聊报名,分批安排,具体方式待通知。’
绝不透露药源和我的任何信息。
报名者由你和吕大哥共同筛选。
每次交易,只通知5-7个家庭,约定好时间。
由吕大哥或另一位绝对可靠的男性病友作为‘中转人‘,提前半小时到安全屋附近等待。”
我会提前将本次交易所需的药品放置在安全屋内一个极其隐蔽的指定位置,如某个配电箱后,废弃柜子里。
‘中转人’确认环境安全后,取药,然后等待病友前来。
病友到达后,中转人’收钱、给药,双方不见第二人,全程不超过三分钟。
完成后,‘中转人’立即将货款通过同样隐蔽的方式,如放在某个垃圾桶底层,移交给我指定的人,暂时还是你们二位,我再去取。钱货分离,人员分离,时间压缩到最短。”
“第三步:资金与反侦察所有交易,只收现金,旧钞优先,当面点清,绝不赊欠。
避免任何电子转账痕迹。
每次交易后,所有参与的病友必须被告知:绝对保密,对家人也只说是托人从印度带回的;下次何时何地交易,等待通知,绝不主动询问;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或情况,立即放弃交易,并通过紧急暗号,比如在群里发一句
无关的话’今天天气真好”示警。
我们甚至可以考虑准备一些假的信号‘,比如在安全屋远处安排一个放风的人,看到可疑车辆或人员,就打电话给“中转人‘,‘中转人‘立刻放弃药品撤离。药损失了可以再补,人绝对不能出事。”
苏宁一口气说完整个计划,里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吕受益和刘思慧都被这套极其谨慎,甚至有些复杂的方案震慑住了。
吕受益皱紧了眉头,消化着这些信息:“这样......是不是太小心了?每次只能五六个人,那么多病友,要轮到什么时候?而且‘中转人’风险也很大......”
“麻烦?是的,非常麻烦。”苏宁的语气没有丝毫妥协,目光如炬,“但我们做的是走在悬崖边上的事!现在多十分的麻烦,是为了避免将来一百分的灾祸!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因为不够谨慎而被端掉,不仅仅是我们三个人
完蛋,所有指望这条线的病友,都将重新陷入绝望!再也没有回头路!”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吕受益和刘思慧的心上。
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断药的后果。
沉默了几秒,吕受益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你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只想着快......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先回去试药,今天就去找老周,他嘴最严,也最急!”
刘思慧也深吸一口气,将药盒小心地藏进背包最内层:“我明白了。我今晚就给孩子用药,明天先在群里用暗语问问谁最急,私下联系。安全屋的地点......我好像知道一个地方,是我一个远房表哥以前看果园时住的棚子,很
久没人去了,在浦东很偏的地方...………”
“很好。”苏宁点了点头,“地点你们去确认,一定要足够隐蔽,交通要方便撤离。确定好第一个安全屋和第一批绝对信任的人选后,我们再约定第一次交易的具体时间和细节。记住,任何时候,安全第一。”
吕受益和刘思慧郑重地点头,将苏宁的每一句叮嘱都刻在心里。
“另外,你们不光可以免费用药,没卖出一瓶还可以获得一百块的提成。”
“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免费拿药?”
“当然!这是你们俩应该获得待遇。”
“苏宁,谢谢你。”
等到他们转身离开了店铺,背影消失在清晨的弄堂里,脚步匆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明确方向。
苏宁关上店门,插好门栓,后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
店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自行车铃声。
他拿起柜台上那个已经凉透的饭团,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
饭团虽然已经凉了,但他的心却异常踏实。
药已到位,计划已定,信任的种子已经播下。
真正的、步步为营的硬仗,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他,必须赢。
不光是为了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同时也要尽可能的拯救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