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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鬓的神情一如既往地从容，顾繁衣似乎从没在她身上瞧见过任何有关慌乱的样子。她起身斟茶，递给萧霁一杯，复又将另一杯递给顾繁衣，“姐姐辛苦。”
“怎么？不敢喝？”
顾繁衣几次三番被她算计，此时颇有几分杯弓蛇影，这杯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可怀有身孕，不接也说不过去。
可还没等顾繁衣伸出手，绿鬓就将手收回，“我的茶水配不上姐姐。”她刚说完便一饮而尽。
她一手拎着茶壶，一只捏着那只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五哥，你想说什么？我自当聆听教诲。”
绿鬓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手撑着头，倚靠在桌边，定定地望着萧霁。
“锦儿的供词。”萧霁摊开那张已经被折得皱皱巴巴的纸，“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的音量不大，虽然不算温柔，但依旧是质问的语气，顾繁衣坐在一旁，看着绿鬓那张随即泫然欲泣的脸，自己就好像是一个登门作恶的坏人一般。
有道是红颜祸水，难怪那些个豪杰英雄也容易在美人面前跌跤，绿鬓闻言，那双不浓不淡的眉轻皱起来，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绿鬓看着那供词沉默半晌后，终于开了口，不过她的神色已经同刚才大相径庭，又恢复了平静脸色，只是眼底带着些阴郁，语声轻柔地问道：“世子还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她避开了萧霁的问话，转而问出这样一个引人回忆的话题。
“一个月前？还是两个月？”绿鬓的嘴角漏出一丝苦笑，“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世子怎么会记得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早该知道的，现在问你这样的问题，世子很无奈吧。”
萧霁拧着眉毛听她絮叨，他今日到此的目的的确如绿鬓所言，是来兴师问罪的。
绿鬓从前做了些害人害己的事情，只是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他念着幼时的情谊，也就轻轻揭过了，他也不想将她弃之不顾，他们这样的出身，最是讲究脸面，如果被清扫出门，将来一定不好过，谩骂嘲讽是必不可少的，何况她爷爷已经去世，父辈坐享其成、不懂经营，家族逐渐衰落，没什么值得依仗的势力。反正住在王府也只是多一口人的吃穿用度，她若往后安生，大家相安无事。
可他错了，绿鬓怎么会甘愿如此呢？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五哥，你终于来了，带着你的世子妃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了孩子，你来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问我的孩子？”
绿鬓的神态有些飘忽起来，顾繁衣本是跟着萧霁一道来问个究竟的，她毕竟身份特殊，不能直接告到京兆府衙，既然萧霁愿意来捋一捋连日发生的事情，她也就答应一道同他过来，可目前的状况，顾繁衣开始觉得自己十分多余，恐怕得让绿鬓和萧霁先将他们二人的关系捋一缕，才能顺利走到今天的目的。
“绿鬓……”
萧霁仅仅只是唤了一声，绿鬓便掐断了他的话头。
“五哥！我告诉你吧 ，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哈哈哈哈哈……”
绿鬓脸上的神情变得夸张起来，她晃悠悠地起身，靠到萧霁的边上，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道：“母妃很高兴呢！你也不忍心破坏母妃的兴致吧？”
顾繁衣有些坐不住，真不知道今日来是干什么的，她此刻浑身不自在，要不是萧霁给她使了个威胁的颜色，她巴不得立刻开溜。
“太后娘娘也很高兴呢！太后娘娘最爱在宫里跟娘娘夫人们说说话，哎呀……那岂不是别人都知道了。”
绿鬓的脸上竟出现了一抹羞涩的红晕。九桃小说 .9txs.
趁着她爷爷弥留之际，绿鬓一意孤行地要嫁给他，同袍情谊让王爷爽快地做了决定，而萧霁怎么看她，都觉得她是那个总爱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女孩，一个幼时的玩伴，突然有一天，她非常坚持地一定要嫁给他，还是完全无法商榷的那种。
可当年那个跟在他后面玩闹的小女孩早已经湮没在时间的烟海之中了。
关于这个孩子，他是清楚的。
他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是毫无干系。
赵翃已经被流放，如果因为这个孩子就将她赶走，她前路堪忧。
可是绿鬓近来动作频频，已经被嫉妒支配，全然抛弃了良知。
萧霁犹豫过，绿鬓有孕在身，不宜情绪激动，可顾繁衣和梨黛接连受害，他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
“不管出身何处，不管身居何位，天下总归不是个可以枉顾律例和良心而为所欲为的地方。”
临出门前，顾繁衣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她后面还有一句，“但天有晴雨，月有圆缺，总有一些光照不到的地方。”
“五哥，你怎么也学会了妇人之仁，你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五哥了，你应该剖开我的肚子，将那个孽障掏出来，用你知道的最残酷的刑罚处置他，来啊！来啊！”
绿鬓抓起萧霁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她的神态已经越来越癫狂，仿佛下一瞬便要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你冷静一点，小心身子。”萧霁按住她的手，将她控住。
“疼啊……”绿鬓呜咽起来。
绿鬓说得对，萧霁在这种时候的确有几分妇人之仁，她身怀六甲，便不自觉地对她多出几分宽待。
萧霁放开她，没有继续提供词的事情，绿鬓转身走近顾繁衣，身体有些颤抖，“五哥，能不能帮我叫个大夫？”
萧霁早前把仆役统统支走，近处根本叫不到人，听她说要叫大夫，担心她身子出问题，便依了她，往门口去了。
然而，绿鬓却伸手推了顾繁衣一把，她没有防备，一下子就摔到在地，绿鬓上前揪住顾繁衣的头发，骑到她身上，扇了她一耳光，完全不复往日的端庄模样。
顾繁衣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突然的摔到，脑子里仿佛被搅和了一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绿鬓的第二个巴掌马上就要落下。
她本能地想要反抗，可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无辜的孩子，顾繁衣迅速地捂住自己的脸，绿鬓的巴掌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妇人之仁的世子妃。
身怀六甲的绿鬓仿佛就有了肆意嚣张的本钱，对着她又捶又打。
突然，绿鬓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皱着眉毛，手臂缓缓放下，慢慢摸到自己的肚子，片刻后便晕了过去。
顾繁衣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某一刻，会有一个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倒的身怀六甲的女人趴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