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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殿内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李炎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啧啧道：“你这个姐夫脾气可真不小，他以前真的害羞？真的腼腆？”
李炎跳上了檐下的围栏，翘着个二郎腿晃晃悠悠，没个正形。
萧霁掂了掂手中的东西，是从梨山岩洞中拿走的几块石头，顾繁衣只记得玉灵石通体鲜红，而这些石头表面看上去都是些普通的石头，跟山里随处可见的石头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上回见这些石头的时候，它们还在闪闪发光，而如今不知道是离开了岩洞，还是离开了商玄的控制，萧霁手中的石头看上去平平无奇，要是让旁人看见了，定会疑惑为什么此人看上去衣冠楚楚，非富即贵，手里却偏偏拿着几块臭石头。
“商玄多半已经逃出海离了。”
方才进殿的是海离的某位负责缉捕商玄的统领，此番一无所获，自然会被兰池训斥。
“他倒是现在想起来要抓人了，那姓商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要是机灵点能被个妖道给骗了？”李炎对这个海离国君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兰池还在两年前差点将李炎给收拾了，“不过嘛，看在他对长公主还有点情义的份上，我今天就不咒他了。”
难得李炎还有嘴下留情的时候。
而顾繁衣，因为得了梨黛的嘱托，将梨黛亲自种下的蔷薇搬了一盆过来，幸好这盆花福大命大，要不然早给折路上了。
“姑姑喜欢梨花，梨花很美，但世上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娘亲帮我把这盆蔷薇送去给姑姑，她一定喜欢！”
如今萧凤采的墓穴里没有尸身，商玄又下落不明，这盆蔷薇却不知道种在哪里合适，顾繁衣索性将这盆花带进了宫，种在萧凤采生前所在的地方，如果她泉下有知的话，梨黛送什么她都是开心的。
萧霁帮着铲了土，等他们忙完，内监过来带领几人入内。
兰池被砍掉的正是右手，他此时正用左手支着脑袋，闭着眼睛歪靠在扶手边，眼下乌青、面容憔悴。
他是海离国君，却自此失去右手，将来行事多有不便，听闻身边动静，揉着太阳穴慢慢睁眼，看着萧霁没有说话。
“我们明日启程，你多保重。”萧霁开口道。
兰池疲惫地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从有些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好”字。
二人相顾无言，彼此沉默着也不是办法，“就此别过。”
萧霁说完转身便走，兰池用左手撑着身子从宝座上起来，“……老五……对不起……”
他终究还是开了口，萧霁闻声转头，沉默了片刻，兰池起初有些不愿看他，但最终放弃逃避，眼神不再闪躲。
“如果没有我，公主会一直很快乐吧……”
兰池的周身有一丝落寞，透着少年人般的患得患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初见的时候，他还只是那个被父亲责骂逼迫着出门游历的太子，来到陌生环境中有几分慌乱和羞涩，心中欢喜着那个明媚的公主，却又不敢鼓起勇气与她说开，等他发觉来不及的时候，想尽办法要补回来，可是他对于此事太过偏执，和萧凤采早已经在同行的路上渐行渐远，最后背道而驰。九九中文
“你应该去跟阿姐说。”萧霁一点也不想安慰眼前这个少年时的朋友，阿姐的死虽然有商玄搅和，但跟兰池绝对脱不了干系。
“是……你说得没错……”
他有些恍惚，眼神涣散，拔出一把剑来，准备往脖子上抹。
“兰池，想不到你这么懦弱，一死了之就完了吗？”萧霁冷笑道，兰池这个做派实在入不得眼。
兰池回过神来，缓缓将剑放下，削下了一片衣襟，“不……我不敢死……”
兰煦尚只有两岁，难堪大任，海离兰氏百年基业，他绝不想毁在了他的手里，兰池动手前必须会思虑此处。
“那就停止惺惺作态吧。”萧霁的语气加重，仿佛下一刻就要暴怒，“用商玄的头颅祭奠阿姐的在天之灵，那些死去的女子，都是你海离的百姓。”
顾繁衣知道他平日里是个纨绔子，不管他是不是作伪，却极少见到他此时正义的模样。
兰池的诏令已经发出数日，海离所有的关卡都设置了专门缉捕商玄的人手，可是至今仍旧没有商玄的下落，海离的地形并不太复杂，当中一条不太高的山脉向两侧延展，四周临海，码头众多，商玄多半是带走王后当夜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等兰池缓过来时，他早已经不知去向。
兰煦的哭声又响了起来，照顾他的嬷嬷在低声安抚，兰池常常将兰煦带在身边，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照管，听到他的哭声，兰池紧张起来，恢复了一个父亲的模样。
“煦儿，煦儿……”他转进了里面的屋子，轻声说道，“你的娘亲没了，想哭就大声些……”
兰池的眼中流出一行泪水，可事已至此，追悔莫及，又或者，即便重来一次，仍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最后走向相同的结局。
世间事，大抵如此，明知道该怎么做，却总是跟着自己的意愿走，当发现与原定的目的地越来越远的时候，已经无法折返重来。
萧霁给兰煦留了一枚瑄王府的令牌后，便带着顾繁衣等人离开了宫城。
返回灵州的途中，不时有兰池派出的宫廷高手出海搜寻商玄的蛛丝马迹，可出了海离，更有如大海捞针，不知何时才能有一丝一毫的消息。
船走了好些天才抵岸，李炎跳下码头，拍了拍自己的行囊，顾繁衣还从没见过李炎这个大爷做派的人居然还要自己背行囊，他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老五，小衣衣，本大爷……”
萧霁一记眼刀杀过去，李炎立刻收敛，一本正经地严肃起来，“世子，世子妃，小的李炎，准备回一趟师门，扫一扫师父的墓，给他老人家供上好酒好菜，以慰他在天之灵，保佑我们早日找到商玄贼人，替公主报仇雪恨！”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语气严肃，但却因为与平日的样子相去甚远，显得无比滑稽。
“不报路费。”萧霁说着便拉上顾繁衣上了马车。
李炎在马车屁股后面挥着手臂，“等本大爷发了财，你就完蛋了！”
一阵灰尘扬起，将李炎的威胁没进了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