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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他失去知觉之前,饥饿使他勇敢。
——威廉·莎士比亚
[part1·勇气来自于疯狂]
风雨和船夫兄弟一起冲进客舱一层,太阳已经完全被乌云遮蔽——艾欧女神的眼睛看不见法依,看不见这孤苦无助的化身。
现在是原初之种所创造的畸胎怪形占了上风,对于比利·霍恩来说,船舱之外甲板上不断蠕动的两头怪物,是他人生中从未直面过的天灾,是极大多数广陵止息战团将士们的主要“死因”——维塔烙印的根源之祸。
“它们在哪儿?”福亚尼尼打开两臂,一手牵连着船夫兄弟的臂膀,一手抓住比利大哥的衣袂。
他想把比利抓回客舱里,控制不了狂跳的心——这种情况很糟糕,他的肾上腺素过早的激活了自我保护功能,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福亚尼尼将会陷入筋疲力竭的状态。
天气太冷了,从炎热盛夏到冰冷寒雨,转变的过程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
船夫兄弟的手掌又湿又滑,福亚尼尼几次抓不住这条胳膊,又无法控制这无辜平民的心。
这可怜的普通人已经吓得神智失常,不断拉扯福亚尼尼的手臂,想把恩人带进一条死路,带去客舱更深处。
“跑啊!跑啊!快跑啊!跑!恩公!跑!”
“呀!~~呀!!!啊!!!————”
“呼呼.跑呀!——”
“啊呀!!!————”
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沉重的呼吸,还有黑漆漆的天与地,在狂风暴雨之中起起伏伏的航船之上,甲板一侧慢慢走来“血鹰”——那是还没有完成蜕变,追逐着人肉元质的化身蝶。
“它在那里!它就在那里!”福亚尼尼的声音都变得尖细,吓得脸色发白。他的癫狂指数迅速攀升,面对这不可直视不能侦听的灵灾衍生物,他的眼耳口鼻各处粘膜开始溃烂,毛细血管爆发出粘稠的血浆。
一瞬间,整个天与地都变得血红。
比利·霍恩的神智再一次迎接考验。
福亚尼尼已经被灵压摧毁,好像陷入地磁异常胡乱飞舞的蜜蜂,好像罗盘上疯狂旋转的指针,他陷入了偏执抓狂的状态,抓住船夫兄弟就往门外送!
“你吃他!你吃他呀!你吃他!不要来吃我不要吃我”
“不要..不要呀!不要靠近我呀!”
比利只觉得头晕目眩,看见老弟发疯,他没有思考的时间了。想去争夺福亚尼尼怀里的平民,去抓去抢,撕烂了可怜船夫的衣服,在昏暗的灯影之下,一头血鹰怪兽已经搭上门框,黄褐色的人骨趾爪敲打着木栅。没了五官的空洞头颅探出一头肥大的肉虫——这虫子刚刚进入船舱内部,原本滑腻柔软的脑袋还有六颗芝麻一样的感光细胞,立刻出现好似十字架一样的裂口。
这裂口之中往外伸出十二束嫩芽,不断的张合,互相纠缠拍打,发出奇异的声响。
比利·霍恩快要疯了,他控制不了身边的好兄弟,也没办法在这种无用对抗之中拽回船夫的身体。
如果让血鹰得到更多的人肉,它们完全变成化身蝶,就是大难临头十死无生的局面。
灵智之光能再次拯救他吗?这一刻比利想了很多很多,好像死亡之前都会有人生的走马灯在眼前不断闪回。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奇异的灵能流光,虫蛹之中的弱小生命受到如此重压,红石的原初寓意如此说——所有的勇气都来自于疯狂。
他松开了福亚尼尼,迅速找到携行包里地质研究所用的碎样锤——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间隔,没有犹豫不决,没有翻找包裹的狼狈,没有拿错东西,没有踏错一步。
他在客舱跑了八米的老路,绕了一个小圈,在福亚尼尼把船夫送到血鹰怀里之前,终于赶上了。
满是胡渣的下巴夹杂着血沫肉碎,在他回过神来之前,锤头已经找到了血鹰的脑袋!
可是不够!完全不够!
绝非是致命一击.
仅仅带走了血鹰颅脑外壳,靠近耳廓神经中枢的一部分骨片。
怪物受到重创,身体趔趄失衡,却没有完全倒下,它的血肉在维塔烙印的影响下变得更加强韧柔软,好像一团菌丝蛋白构成的胶质,肢体富有弹性,留不下多少血。
比利·霍恩错失良机,他选对了工具,却选错了用法。
疯狂支配了他,使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不过万幸的是,他的强韧神经使他拥有继续第二回合的资格——
——纯粹的恶念涌入他的大脑,灵压带来的损伤就像一根根钢针,这些针头夹带着硝火炸药,在脑子里搞连环爆破。
头部传来钝痛,比利·霍恩同样感受到地质锤的伤害,血鹰受到殴打时,也把这部分痛觉当成武器,自然而然通过灵压传递到了智人生命体的思想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福亚尼尼也疼得满地打滚,船夫兄弟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声,不断的拍打自己的脑袋,把耳朵拍出血来,把侧脸的皮肉都抓烂。
另一头血鹰就像幽灵,它浑身上下黏腻的胶状物质穿过了兵头左半边腐烂肉身。
它就这么从同伴的身躯中缓慢且诡异的钻了出来,好像巨大的食肉性真菌互相交换了元质,再次构成这赤裸裸的黄褐色骨骼与粉嫩的胶状肌肉,鲜红的血污慢慢爬上它的皮肤,变成一块块诡异的癫狂蝶眼纹。
“啊!——啊!——”
比利也开始惨叫,从头颅中传出的幻痛在慢慢削弱战斗意志,慢慢摧毁他的精神。
由颅脑牵连着部分颈淋巴,这痛苦一点一点传递到牙床,使整个左半边躯干都一起痉挛,他几乎丧失了百分之四十的力量,肉身已经失去了平衡。
但是他依然没有倒下,他的精神依然屹立着,他站在福亚尼尼和船夫兄弟身前,广陵止息的战团兵员遇见这种怪物,再怎样心智坚定的青金狼犬也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要呼唤无名氏的战士来处理这种灵灾衍生物,可是对于比利·霍恩来说,现在没有无名氏来帮助他——
——他自己就是无名氏。
调转碎样锤的头尾两端,亮出尖利锄铲。
纤细微弱的灵丝缠上这凡人的武器,它甚至不能称为棍棒,只是比利·霍恩花了两百来块淘来的地质研究工具。
看清楚了!比利!
看清楚!别再断片了!别走神!
枪匠老师把所有答案都教给你了!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三步并做两步,拖着发麻的左半边身子往前蹦跳,甩出碎样锤,直中这血鹰怪兽的侧腹。
太浅了.
锄铲刺入怪物的躯壳时,比利也受到灵压逼迫,疼得干呕!
他拔出武器继续加力挥打!
锄尖磕碰到硬物时,他的手臂已经全是血浆,维塔烙印吞掉了他的袖管,一团团发红丘疹露了出来。
有效!它有效!它效果拔群!
一切发生的太快,只是比利·霍恩感觉不到。
他连续对着血鹰怪兽挥了四锤,只在短短的十秒内,打头进屋的鱼人怪胎脑子开花,跟在后边找食吃的另一只怪物,则是侧腹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坑口,先是被碎样锤敲得上身失衡,它拉住比利·霍恩的胳膊,要直接进食,手臂完全拿稳了抓住了,趾爪都扣紧比利的小臂,要深入血肉汲取元质的时候——
——它脆弱的鱼人脊柱被一锤敲碎。下肢立刻瘫痪。
原本严丝合缝结构复杂的脊柱中枢,紧密相连的神经一旦断开,对于癫狂蝶催生的怪兽来说,想要再次站起来也是一个医学难题——它没有这种能力。
这是枪匠教给比利·霍恩与众多弟子学徒的能力,是《骑士战技》和《万物大裂》的基础知识。
水生灾兽混种的脊柱骨通常只有二十五节,常年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不善于弯腰,这条脊柱是死门所在,与它们颈淋巴处常年用来呼吸,或者用来滤食的口腮腔体一样,一旦来到陆地,这些柔软且精巧的东西就变成了弱点——哪怕是化身蝶,它们依然保留着宿主的弱点。
福亚尼尼已经被恐惧征服,他丢掉了所有的战斗意志,常人无法对抗维塔烙印衍生物的灵压,这也是广陵止息要把这种怪物留给无名氏来处理的原因——它带来的精神损伤几乎能使人永久致残。
幻痛依然折磨着比利·霍恩,但是他不能停歇。
击倒了其中一头血鹰,他来不及补刀,每一秒都在对抗心底的疯狂。
他感觉右臂不再属于自己,被这怪物抓挠那么一下——维塔烙印已经在骨髓中生根发芽。
他拽着血鹰的两条腿,失去脊柱中枢的控制,这怪形只能勉强挥动手臂,翻身都做不到。
他迅速避过另一头怪兽的滋扰,又绕了一个小圈。要和时间赛跑——
——碎样锤敲开木质窗栅的榫卯结构,水汽使这些松木板材变得柔韧,但是难不住比利。
他只敲了两锤,敲开窗栅板的两角,紧接着撞碎了窗户,逮住血鹰的下肢往湍急的河水里丢。可是鞋子和裤管被这血鹰死死抓住——他没有惊慌,眼中依然有灵智之光。
碎样锤磕碰敲打几下,打在这鱼人怪胎的肱骨筋络,打在牵连肌肉的骨骼神经,打出来几团血花,那颗血淋淋的空洞头颅似乎面露狰狞的脸色,不甘心的落进水里消失不见。
[part2·完全失控]
比利脱困以后挣扎着爬起,他赶回客舱时,福亚尼尼已经晕了过去。
船夫兄弟的一条腿被另一头怪物拖拽着,似乎是嫌弃客舱的环境过于干燥,要抓回甲板上,加点汤水来佐餐。
比利已经累极,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左边身体麻木疼痛,右边身体肿胀瘙痒。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也不知道维塔烙印爬到了哪个位置——他似乎失去了一只眼睛,右边脸的丘疹拱起,已经完全夺走了右眼的视野。
他已经听不见声音了,神经痛夹带着强烈的耳鸣,右边耳廓传来一种诡异的暖流,似乎是流血化脓,稍稍一转头就能感觉到针扎一样的痛苦。
脚脖子受了血鹰怪物的趾爪挤压,想要抬起脚掌,翘起指头或者扣地垫步借力,这些动作似乎已经做不到了。
碎样锤的鹤嘴锄头全是伤痕,这四十五号碳素钢条敌不过鱼人怪胎的坚硬骨头,就像比利·霍恩永远都只是一个倒霉的凡夫俗子。他是枪匠的学生,也是枪匠众多学生里最软弱,最无能的,没有任何值得夸耀赞许的功绩。
只要撑过今天,他也是最强大的战士。
因为枪匠的学生里边,也没有哪个能经受住化身蝶的考验。
稍稍缓过一口气,神经损伤带来的痛感减轻了那么一点点,也只有一点点。
比利重新得到了肾上腺素,这也得益于体内“杂血”的帮助。他的新陈代谢要比福亚尼尼强得多,他瞪大了眼睛,尽量让右眼看清甲板环境,看清那个怪物的轮廓——两只眼睛同时索敌,才能确定猎物的位置距离。
血鹰老怪把船夫兄弟拽回甲板,同一时刻已经开始进食行为,不需要嘴巴的参与——光是用趾爪的骨骼腔囊就可以吸取人血,维塔烙印已经把船夫哥的小腿腐蚀成肉干,外皮好像白巧克力糖衣,经受高温烘烤之后融化了,露出其中紫红色的肌肉纤维与干瘪的肉筋。
比利·霍恩大步往前赶去,他突然能听见右腿脚掌传来的碎骨杂音——咔啦咔啦的,每走一步它就响一次。
他的耳朵已经罢工,通过骨传声感知到,这条腿要逐渐背叛他,就像死神用骨头编织的项链,每次挥动镰刀,它便开始传出摄魂夺魄的声响。
暴雨之中,比利的大脑也渐渐冷却,他感到恐惧,感到孤独无助。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万事万物都离他那么远。他的“罗盘”也要开始乱转,他已经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碎样锤再次亲上血鹰的下巴,这次他失手了——
——本想朝着脖颈打穿这怪物的脊柱,打断头颈链接身体的重要指挥中心。
但是他失手了,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握不住拿不稳,他的身体不再温暖,寒风像是一把把尖利钢刀,使他想起了法依,想起渐行渐远的爱人。
如果说救下福亚尼尼,把血鹰丢进河里,能做到这一切,身体里的勇气都来源于友情。
那么现在,支撑着比利的精神源泉已经干涸,他感到饥饿。
他多么希望就这么结束——
——痛苦已经支配了他,压力要把他摧毁。
再次失去准头的锤子击碎了他的骄傲,使他感到羞耻。
横在喉口的冰冷触感,让他浑身颤抖着,血鹰的灵压带给他同样的痛苦,锋利的锄嘴贯穿了他的气管,刮擦着他的颈椎,几乎让他窒息。
令人发狂的饥饿感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看着血鹰进食,看清船夫脸上的表情——
——那是逐渐归一,受到维塔烙印感召时,发自生物体本能的狂喜。
船夫撕开了侧脸的皮肉,露出满口黄牙,在风雨中狂笑着。
“啊!!!”
比利·霍恩再次握紧了锤子,他怒吼着。
稍稍提举锄嘴,钢条拖拽出一股臭气哄哄的虫浆。
“啊!!!啊!!!!”
愤怒暂时战胜了疯狂,它使比利找到了代替品,找到了爱的代餐。
“把法依还给我!畜牲!还给我!”
维塔烙印使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让生命黯淡无光。
肉身的痛苦和精神层面的灵压折磨也即将失效,血鹰的脑袋叫这劣质工具一次又一次打歪,想要反抗却为时已晚。
比利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与这魔怪纠缠搏斗,肚腹多了好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直到圆滚滚的头颅飞出去,他把血鹰的尸体往河流里踢,连碎样锤都甩去远方!
他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终于从愤怒和疯狂中解脱出来。
他瘫坐在船夫兄弟身边,想要拖拽船夫的身体,回到客舱去避难。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伴着呼吸的频率,开始往外呕吐,血与肉的碎片带着一部分肠胃的纤毛酸液吐了出来——痛苦已经开始改造他的肉身,让他肚腹内缩,痉挛愈发强烈。
酸液灼伤了他的口腔牙龈,只是稍不注意,这些粘液就涌进鼻腔和肺叶。
他剧烈的咳嗽着,想要再动一下都难如登天,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
“没人掌舵了!法依!”
“这艘船迟早会沉!犹大!你想清楚!帮他就是帮我们自己!”
“你在干什么?别管他了!”
特殊的灵压环境里,血鹰的毙亡带来了更强烈的灵能潮汐,沉积在甲板的积水渐渐倒挂升空,回到了天上。
除了一些倒悬的雨滴往天空飞去,比利·霍恩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腕表指南针在飞速的旋转着。
他感觉自己被拽住,拖回了温暖干燥的地板。
(本章完)
yetianl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