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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天都已经亮了。”男人起身看了一下窗外,天空已经微微发亮,估计鸡叫的时候他还在梦里。
“没有关系的。天亮了又怎么样,你又不上班。”女人翻了一个身,搂住了男人的胳膊,把头埋在了男人的怀里,眼睛却一直没有睁开。
“都是昨晚折腾太久了。”男人轻轻的调笑女人,搂紧了女人的手在她背上抚着,感受着青春从躯体里渗透出,从男人身体里涌起的困倦再次吞没了他。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大亮了,窗外不时传来鸡鸣狗吠,偶尔也有行人路过的脚步声。女人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的梳理着头发。男人忽然有些慌张,摸索着衣服想要起身。
“急什么?早着呢。”女人给自己戴上耳环,“日班的汽笛还没拉呢。”
“这不好吧,天都亮了街上人大多了不方便。”
“不方便就天黑了再走。”女人吃吃的笑着,“我一会出去买点卤味。你最喜欢的糟鸭掌,卤口条,还有高丽拌菜……你不是喜欢家里的果子露酒吗?还有一瓶。”
男人知道女人要把他留到晚间。他多少也贪恋女人的温存。但是理性告诉他,不宜久留。
“有人来怎么办?”
“谁会来?”女人见他显露出想走的意思,有点悻悻,“厂里的人还有他们读书会的一帮人都知道他去当兵了。他在这里又是孤家寡人,没有一个亲戚的。”女人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何况家里就我一个,他们也不想落个瓜田李下之嫌。”
“你的国文学得真好。”男人称赞她。
女人毫不在意:“幸亏学得好,能读书看报,不然不得被他嫌弃死!”
“他还嫌弃你?”男人有些惊讶,“他一个光棍,差点饿死的穷鬼……”
“穷归穷,人可有脾气多了。”女人咯咯的笑着。
男人有点吃味了,不说话了。
“生气了?”女人有些开心的凑到了他的面前。
“没有。”男人故作豁达,“我就是有些担心――你这房子毕竟是临街的。动静一大外头就能听到。”
外面的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叫卖声,交谈声,吆喝牲口,车轮的碾压声,人力车上的铃铛……
男人知道,他白天是走不了了。
可要说有事,他还真没什么事。男人到镇上办事,事情他早就办好了。在这里多停留一天也算不了什么。
“看来我是走不了了。”
“就这么着急回去见你的黄脸婆么?”
男人有些不悦,但是脸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调笑道:“昨晚动静这么大,我怕了你了……”
“讨厌!”女人的拳头在男人胸口锤了一下。
忽然楼下沿街的门被敲响了,急促的一阵又一阵。两人的动作瞬间僵住了,目光死死的盯着窗口。下面的敲门声愈发急促。男人的脑海里已经响起了砸门的声音,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女人惊慌的瞥了一眼房门,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接着她站起身,快步走到窗户旁,微微揭开窗帘一角窥视了下。回头说道:
“不要紧,是隔壁的美堂嫂子,不知道有啥事情。我去去就来。”说罢,她出了房间,外面响起了下楼梯的脚步声。
男人赶紧穿戴整齐。小心的把散落在房间里的自己的随身物件都归拢齐全。
下面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清在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声音消失了。他又听到楼梯上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女人推开房门进来,见他的模样愣了一下,笑着说:“怎么,怕有人来捉奸?”
“那倒不是,”男人心虚的笑了,“都起来了,总得归置归置。”两人都深深的吐了口气,相顾一笑。
“邻居找你啥事?”
“借钱。”女人无所谓的把头巾摘掉丢在靠背椅上,“借两块钱――家里又周转不开啦。”
“住在这里的人不都是工厂职工吗,还能短几块钱?”
“瞧你这个地主少爷,”女人嗤的一声笑了,“他男人在工厂上班不假,工资高也不假,可是架不住人孩子多呀。五个娃娃,三个还是男孩,光吃饭就吃得两口子每个月打饥荒了。”
“女人也不出去找个活贴补贴补?”
“家里五个孩子,还找什么活?家务都干不完。”女人说着又下楼去,似乎在忙着什么。过了一会端着满满一盘子早饭上来了。
“比不上你家里的,随便填补些。”
男人看着桌子上的早餐,白粥、咸蛋、五香咸花生和装载小碟子里的“澳洲酱菜”。纵然是他家里,早餐也不过如此。
“很不错了。”男人说着指点着咸蛋,“就这个,已经不是人人吃得起的。”
“你满意就好。”女人笑着说,“你比以前随和多啦。”
“以前我很冷漠?”
“不是冷漠,是很……嗯……傲慢。”女人自己也开始吃早饭,“你知道班里的同学都叫你什么吗?”
“少爷呗。”
“少爷羔子。”女人掩嘴笑道。
“一转眼,都毕业好几年了。”男人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同学们都怎么样了。”
“好多人不在临高了。”女人说,“我上回遇到教过我们的首长,说我们班上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去了其他地方,什么济州、台湾、山东、三亚……最近又有人去了广东。他还问我为啥高小毕业不出去工作,安心在家里当家庭主妇。说了好多次‘浪费人才’‘可惜’了之类的话。”
女人说到这里笑了:“幸亏我不是公费生!”
“你爹待你真得挺好。”男人由衷的说,“我爹送我几个姐妹去读初小都觉得亏惨了呢,天天叨咕这事。闹得我妹看见他就躲。”
“他哪里是待我好,就是为了赶时髦外加讨好首长呗。”女人百无聊赖的说,“同意我嫁给他,也是看中了他是首长看好的人。”
外面响起了日班的汽笛声。随着昂奋的汽笛声,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铿锵有力的男人声音:
“刚才最后一响,是临高时间8点整,各位听众早上好!欢迎收听今天的《新闻摘要》。今天的新闻有:元老院主席王洛宾今天在百仞城接见两广战役元老院一级优异服务勋章获得者……广东大区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在广州进行,大区区长文德嗣元老为先进工作者颁奖……下面请听详细新闻……”
他们边吃饭边侧耳倾听着,新闻是他们了解时事最重要的窗口,特别是对男人来说,自家的生意早就不是村里那几百亩土地了。必须时时刻刻注意着外面的世界。
“刚才新闻里面都说了什么?”女人忽然问道。
“好像就是元老院开了很多会吧,然后就是荷兰什么贸易协定……你问这个干吗?”男人有些惊讶。从读书起,他就知道女人是个对天下大事不感兴趣的人。
“有两广那边的消息吗?听说要和大明议和了。”
“噢,倒是没有说。新闻里就说部队休整什么的。看起来真得快停战了。”
“……到海外去!到生机勃勃的东南亚大地去!南洋公司招募移民宣讲会将于本月10到12日在文澜河公园举办,届时将有南洋公司和民政部门的元老到场宣讲移民政策和相关优惠。为便于大家参加,白天和晚上都安平了场次……”
“……第三十六次退伍军人安置会议在百仞城举办,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妥善安置退伍和伤残军人及其家属……”
“……今天的新闻摘要节目播放完了……”
“看样子,仗的确是快打完了……他就该回来了吧。”男人小心翼翼的寻找着措辞,避开了丈夫男人这样的词汇,仿佛在缝纫盒里面避开一根根缝衣针。
“嗯。”女人没有抬头,只是从鼻息中发出一声,可能是在回答,也可能只是在礼貌的回应。
“给我讲讲他吧。”男人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感兴趣的话题。
“他呀,没有什么好讲的,你问这个干什么?”女人开始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
“我只是好奇……他长得好吗?对你不好?还是他有其他相好的?”男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笨嘴笨舌。
“没有了,他人长得其实挺帅的,对我很好。”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垂了下去,“他就是穷了点,别的方面其实都不错,当年还是我非要嫁给他。”
“……煤炭是现代工业的血液,而鸿基煤矿就是那个向临高源源不断输血的能源车间,自鸿基建站以来,一代代驻站官兵克服艰苦恶劣的自然环境,一手抓生产一手促和平,用实际行动捍卫了元老院和人民的权益。下面请听专题报告,此去西向三千里,驻站卫国写忠诚……”
女人在楼下洗碗,男人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转悠着,这间卧室他此刻已经十分熟悉,再也感受不出什么新意来了。便出了房门,来到楼梯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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