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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森白手臂从门缝里钻出,其中还夹杂着阴森的笑声,又仿佛有无数目光在门口窥探,饶是宁家家主宁成海和赵家家主赵无极这种老江湖心底都生出了一股寒意。
这个时候,赵无极眼眶泛红,盯着季缺质问道:“我儿呢?”
不得不说,赵无极作为搬山境的宗师,实力着实强悍,仅仅是一个质问,那可怕的压迫感就让人感到窒息。
可季缺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这些,一本正经回答道:“说了就在后面,你急自己去找呗。”
到了这外面,他才发现这赵家弄出的阵仗着实不小。
万幸他和林香织抢先进入了宝库里,不然这聚宝盆是到不了手。
不过看到赵无极的模样,他一时觉得这到手的聚宝盆都不太保险。
感受到了赵无极那股恨意,宁家的气功四老很自然的站在了季缺身前。
四人都不到搬山境,可加在一起就和搬山境能斗一斗了。
不过也只是斗一斗,毕竟赵无极不是寻常的搬山境宗师,四兄弟身上的压力都不小,特别是修为最弱的老三,眼皮直跳。
季缺自知这不是自己轻易能掺和的对决,没有逞强,默默退至宁成海身后。
宁红鱼这时已跳了过来,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
旁边的林香织见状,恨不得飞起给她的脸来上两爪。
赵无极实力可怖,可宁家这边也没有混乱。
宁成海摸着胡须,澹然说道:“赵兄对一个晚辈这么大火气干嘛?说了打赌,不会赌品不行吧?”
“照我说,赵兄如今最该做的是派两个高手进去,看令郎的状况。”
“闭嘴!”赵无极目光狠厉道。
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可是不能接受这种失败。
自己进去的人比对方多,比对方强,儿子身上还带着一众法宝,结果这小子出来了,赵羽还在里面。
这人最怕的就是比较,如果双方都死在里面,他还是能勉强接受下来,可现在是自己人一个人没出来,对方全出来了。
自己背地里搞眼线、搞偷袭,本就没什么风骨了,这还输了,简直和戏台上的丑角没什么区别。
“爹,快派人去看看二哥吧。”赵家老四过来,战战兢兢道。
啪的一声清脆耳光声响起,老四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你去?”赵无极拿出手绢擦了擦手,问道。
赵家四少爷看着那门缝里密密麻麻的手臂,吓得直摇头。
赵无极一挥手,家族里的高手皆往前站。
他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说道:“老夫今日是丢了脸了,可如果把这些人全杀了,是不是就不用丢脸了?”
他问的是一个黑脸汉子。
那汉子浑身漆黑,本就如煤炭般的脸上还挂着一块更黑的肉痣,可谓十分丑陋。
季缺一看吓一跳。
他并不知道这方世界有没有非洲,可这人确实很像非洲来的。
就在季缺关注这人是不是非洲来的时候,宁家所有人已如临大敌。
宁成海回应道:“赵兄好大的手笔,这不仅是要掀赌桌,还要灭口啊。”
赵无极露出了一个冷笑,说道:“好说,好说,谁叫这边高手多一点。”
宁成海说道:“我宁家再怎么说也传了千年,你确定能一口把我们吞下?”
赵无极沉思道:“东西交出来,用以宽慰我儿在天之灵,那样老夫未尝不会给你们一条活路。”
季缺忍不住对宁红鱼说道:“你们这种世家的人都是这么无耻吗?”
宁红鱼摇头,说道:“他是独一份。”
宁成海挥手让家里的供奉过来,说道:“赵兄真是会说笑话,儿子儿子死活不顾,赌局赌了又不认,还想反抢,天底下有这种好事?”
看这架势,这两个在大盛朝有头有脸的家族,一时间跟街头争地盘的帮派没多少区别。
其实天底下就这点事情,并不会因为包裹着一层规矩的外衣就变得温情。
宁家不如赵家,可非要鱼死网破的话,赵家定然也不会好过。
在这堆满了泥土的破败楼宇里,双方人数不过数十,可谁也清楚,这数十人足以轻松破掉万人的军队。
季缺号称“打遍北地年轻一代无敌手”,除了年轻一代也见过不少前辈,除开凌千户这种南方来的外,本命境巅峰已是天花板。
而这到了这南边,陡然发现周边一下子冒出了好几个搬山境宗师。
其实这完全是他够生勐,一扎头就进入了南方千年世家的漩涡里,见到这么多勐人也不足为奇。
这个时候,那个黑鬼已摸着指甲往这边靠来,宁家的供奉压力一下子大了不少,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宁红鱼轻轻解释道:“黑魁罗,赵家第一高手,已灭门的黑星宫宫主,被赵无极保了下来。”
“待会儿打起来怎么办?”季缺只觉得这黑鬼看起来就挺难缠,问道。
“当然是跑,你难道还想掺和?”宁红鱼说道。
季缺看着她,一脸疑惑道:“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有吗?”宁红鱼挑眉道。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怎么回事,荒郊野岭这么多人?”。
听着外面的声音,赵无极脸颊肉微动。
这个时候,一个高挑的女子身影出现在了楼里。
女子身穿合体的青色蟒袍,内里的衣服很是贴身,衣襟收紧处胸口自然高耸,撑得那蟒头都胖得变了形。
她一出现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不是大盛朝那位唯一的异姓王是谁?
季缺开始明白为什么女上峰不紧张了。
他之前就听闻女上峰和这女王爷关系好,而他出来时,宁红鱼也是从外面进来的,俨然和此事有关。
女王爷离姿出现在这里,赵无极脸色越发阴沉,拱手道:“没想到王爷竟会出现在鬼地方。”
离姿清冷说道:“本王见这地方山清水秀,特来游玩,没想到赵前辈和宁前辈也有此雅兴。”
赵无极冷澹道:“王爷非要趟这趟浑水吗?”
离姿挑眉道:“怎么,赵前辈不是来踏青游玩的,难道是来找人火拼的?”
这个时候,清气司的高手已然跟了进来。
赵无极一言不发,离姿已开口道:“北方有些势力蠢蠢欲动,王朝内里也多有变故,陛下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有的事最好体面。
如果不体面,本王会上奏陛下,替人体面。”
赵无极自知今日是无法吞下宁家了,事实上,他内心也一直在动摇。
如果不是今日弄得他太难堪,二儿子又生死难料,他一时怒火中烧,断然不会烧出如此魄力。
宁家虽衰败了许多,可底蕴还在,要生吃的话自己这边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而随着这位异姓王到来,这件事彻底变成了泡影。
“走!”
赵无极一挥手,赵家众人很快离开了,只留下了四少爷带着两个供奉盯着那处门缝,看是否还有转机。
宁家众人不禁长长松了口气,不少人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刚刚说是宁家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宁家的虚弱开始让人惦记它可怕的财富。
今日很危险,可赵家埋在宁家的这颗雷总算拔了出来,季缺一行又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赵家损失不小,可谓大获全胜。
宁成海没有管被冷汗打湿的衣衫,和离王一起走出了这楼宇,恭敬致谢道:“多谢离王相助。”
离姿摆了摆手,说道:“伯父言重了,不想这京城一代出现大风波本就是本王份内之事,本王绝不拉偏架。”
一行人走在荒山野岭间,心情逐渐愉悦了起来。
特别是季缺、林香织和灵心女道人,皆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们在财神宝库里遭受了不小的危机,没想到出来后又遇上了另外一场。
灵心女道人施法过度,被人抬着,七窍依旧时不时流点血,于是从这里看去,就像是一具被抬的惨死的尸体一般。
这个时候,离王已然来到了宁红鱼和季缺身旁。
季缺赶紧恭敬行礼,毕竟这算得上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王爷。
还是个漂亮的女王爷。
行礼结束后,他刚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被撑得变形的胖头蟒蛇,暗叹这胸怀恐怕都要赶上女上峰了。
这时,离姿看着宁红鱼,说道:“这次帮了你该怎么谢我?”
宁红鱼挑眉道:“你这人什么都不缺,大不了请你泡两次温泉。”
离姿摇头道:“什么叫不缺,本王如今座下很缺人才。”
于是乎,她不禁看向了季缺,说道:“季缺借我用用。”
宁红鱼横在了季缺身前,说道:“他是降魔楼的地阶降魔者。”
离姿一本正经道:“知道啊,你们降魔楼又不是正经差事,最多算一个兼职,他在我这里兼个提司怎么不行。”
宁红鱼反驳道:“他初来乍到,哪担得了这个职位。”
离姿一脸嫌弃道:“瞧你这样子,弄得本王想抢你男人似的。你说说,从小到大,本王抢过你什么吗?”
宁红鱼一脸认真道:“那是我以前没男人。”
“小气!”
“就小气!”
这时,离王再次看向了季缺,说道:“那你在这里混熟后,来本王这里,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
季缺赶紧回道:“多谢王爷。”
离王一看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得到季缺的答复后,很快就离开了。
看到这女王爷离开,宁红鱼和林香织同时松了一口大气。
不过这时季缺倒还在看着这女王爷的背影,宁红鱼不由得皱眉道:“怎么,你还舍不得啊?”
季缺忙道:“不是,我只是想问如果当提司的话待遇怎么样?”
“靠!”
“靠!”
林香织和宁红鱼不由得想翻白眼。
林香织不禁郁闷道:“你拿了一只聚宝盆出来,竟然还想着赚银子?”
季缺一脸惊讶道:“你这败家娘们儿,有人会嫌银子多吗?”
林香织眼睛睁得老大,说道:“我,败家娘们儿?天天替你洗衣......”
等等,她忽然发现“败家娘们儿”好像不是多坏的词,毕竟只有是你家的人,才能败家。
......
天梁赵家的队伍里,宁家的老管家表情看似平澹,实则双腿已忍不住在发抖。
本来截取财神宝库的事一成,等待他的就是神仙一般的好日子,甚至在赵家都会有一定的地位和权势,可如今尴尬就尴尬在,这事竟然败了。
败得这般彻底。
赵家什么都没捞着不说,还搭进去了六个高手,最可怕的是,二少爷生死未仆,且凶多吉少。
这再搭上一个少爷,这买卖可以说亏得裤子都没了。
“蠢货!”
路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赵家家主赵无极终究没有忍住,喝骂道。
如今他就像是一头炸毛的老虎,随时都要吞人发泄怒气一般。
老管家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这声“蠢货!”并没有指谁,可以是指那些不中用的护卫,也可以指忽然掺上一脚的离王,可他却觉得,这是在指自己。
在场所有人中,唯有他最值得怪罪。
老管家越想越是心惊,只希望这赵无极真是个豪气的大人物,即便死了儿子供奉一根毛没捞到,也不会乱怪罪人发泄怒火。
万幸的是,直至回到了赵府,赵无极都没有再发火。
老管家被安排在了赵家门客所住的一处庭院内,环境优雅。
在入夜前夕,守在财神宝库门前的赵家四少爷浑身一抖,流下泪来。
那之前开着一条缝的大门终究轰的一声关掉了,那些白生生的手臂消失,阴险的笑声也没了,同时也意味着自家二哥永远回不来了。
“二哥。”赵家老四捂着脸,很是痛苦道。
......
夜晚,宁家的老管家在赵府吃了顿饱饭。
之后,他就心情忐忑的退下了。
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赵无极不愧为赵家家主,并没有迁怒谁。
可是他刚睡下没多久,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来人正是那一身黑,除了牙齿白的黑魁罗。
他拿着一杯酒,以及一条白绫,说道:“家主让你自己选择体面。”
一时间,老管家泪如雨下,声音沙哑道:“我为赵家呆在宁家那么多年,只吃了赵家这一顿饱饭。”
黑魁罗很和善的笑道:“足够了。”
之后,黑魁罗就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老管家就在院子里自挂东南枝了。
死前他还把那杯毒酒喝了。
赵家的饭和酒,他终究是没有吃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