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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离得确实不算远,就在附近,但因为厂房本身太大,中间还隔着一个大仓库,三人步行了很久才到。
瞿明琮被带进一栋白色楼房里,工作室在一楼,是一个大开间,里面摆着许多桌椅,每张桌子后面几乎都坐着一个老头,而老头们的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正对桌上的物件儿仔细雕琢。
环境很安静,哪怕偶尔有人交谈,声音也不大。
小楚冲其中一人招了招手:“戚师傅!”
对方抬起头,竟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三十来岁的样子,在一屋子花甲老头里面显得格外年轻。
瞿明琮和梅超相视一眼,知道这人大约就是这次调查的关键人物了。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欢迎他们俩的到来。
小楚走过去道:“戚师傅,调查的人来了,刚才我们特意去厂房里找你,没想到你已经回工作室了。”
被称作戚师傅的男人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抬手指向工作室一个无人的角落,示意去那边聊。
小楚把两张空桌子并到一起,又积极地给他们搬来几把椅子,对瞿明琮和梅超说:“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倒两杯水。”
戚师傅看了眼小楚的背影,目光回到瞿明琮和梅超身上,平静地说:“一会儿还有活要干,你们有什么问题,快一点问吧。”
梅超完全没受影响,无视对方的冷淡态度,笑着抛出一连串问题:“您怎么称呼?在这儿工作几年了?平时负责什么工作内容?和丁娜小姐关系熟吗?”
“…………”对方沉默了几秒,回道,“我叫戚贺,三年前过来的,负责精品青花复刻,丁娜对青花感兴趣,她每次来工作室都是我负责带她。”
“那丁老板一定很信任您,要不然不会把女儿交给您带。”梅超恭维一句。
伸手不打笑脸人,戚贺的神态缓和了些,说:“丁娜是一个天赋很高的孩子,这里的师傅都喜欢她,就算丁老板不说,大家也会关照她。”
瞿明琮的目光扫了一圈,问:“丁娜每次来了坐哪儿?”
“不固定,哪里有空位就坐哪里。”戚贺回答,“如果桌子上有东西,就说明其他师傅在用,自己找空位。”
“如果全坐满了呢?”梅超好奇地问,“丁娜在博物馆有单独的工作室,她为什么放着单独的工作室不用,非要跑来这里挤?”
“在楼上,挨着财务室。”顿了顿,戚贺又接着道,“丁娜出事后,她留在这里的东西全部暂存在那间屋子里。”
梅超顿时来了精神,“能带我们上楼看看吗?”
戚贺面露犹疑,“……你们大概要看多久?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做。”
“十分钟。”瞿明琮开口,“不会耽误你太久。”
“好吧。”戚贺微蹙着眉点了下头,“我带你们上去看看。”
他转身出去,瞿明琮和梅超立即跟上,刚走出工作室门外,听见里面几位老师傅低声议论:
“怎么又是来调查的,这都第几批了,没完没了……”
“是啊,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都过去一年多了还要查,真闹心!”
梅超面露尴尬。
前面的戚贺仿佛没听见,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瞿明琮大概明白为什么戚贺不欢迎他们了,显然是被调查员打搅过几次,烦了。
转念又想,既然以前参加活动的人也来过这里,那今天估计很难有收获了。
……
戚贺带他们去了二楼,楼层不高所以直接走楼梯,瞿明琮抬头望了一眼,摄像头随处可见。
这地方的安保系统倒是比博物馆那边更周密。
丁娜的个人工作间在非常靠里的位置,戚贺让他们在门口等,自己去隔壁财务室拿钥匙,没过几秒,瞿明琮和梅超听见财务室里传出一阵惊诧声:“什么?又有人来调查?怎么就没个完了呢……”
瞿明琮和梅超:“…………”
戚贺拿着钥匙走出来,见瞿明琮和梅超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便知道他们听见了财务大姐的抱怨,他想了想,解释道:“其实我一直不赞成老板举办这个调查悬赏活动,但是老板太固执了,完全不听人劝。”
“为什么不赞成?”瞿明琮问,“难道你们不想弄清楚丁娜的死因吗?”
“因为没什么好查的。”戚贺走过来,低头开锁,“警方已经调查过,是意外坠亡,我们也都认可这个结果。”
“也许是自杀啊,”梅超忍不住道,“我们就是想查清楚自杀原因,才特意赶来临兰县的。”
戚贺开了锁,将门推开,平静地回道:“不可能,丁娜不是那种会自杀的性格,我了解她。”
“那你考虑过他杀的可能吗?”瞿明琮问。
戚贺闻言哑然失笑,回头看他一眼,“怎么可能?她死在博物馆里,又不是街头巷尾,哪来的歹徒?除非你们也听信谣言,认为是丁老板逼迫女儿致死。”
他觉得瞿明琮和梅超是两个半吊子,根本不具备调查能力,当下摇了摇头,迈开步伐,走进丁娜的工作室里——
室内黑黢一片。
戚贺借着门外的光亮,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让明亮的光线照进来。
梅超不禁眯起眼睛,“终于亮了……刚才屋里好黑,简直暗得不见天日,为什么要把窗帘拉那么严实?”
“有些材料在阳光下晒太久的话,会出问题。”戚贺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因为这间屋子暂时没人用,所以就把窗帘全拉上了。”
瞿明琮想了想,“刚才在楼下,好像没见你们拉窗帘。”
“楼下人多,全拉上就太闷了,光线也会不够。”戚贺淡淡解释道,“而且老师傅们干活都心里有数,什么时候能晒,什么时候要避光,都有经验了。”
梅超对窗帘拉不拉上不感兴趣,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成堆成片的瓷器,内心撼动,惊讶地喃喃:“这么多……该不会全是丁娜做的吧?”
“嗯,”戚贺嘴角微翘,带了点不明显的笑意,像是与有荣焉,“我说了,那孩子很有天赋,也愿意沉下心钻研这些东西。”
瞿明琮走到一个瓷瓶前,皱了皱眉,疑惑道:“我好像在博物馆里见过一样的……”
“你见到的那个,应该是一件元青花吧?”戚贺伸手拿起他面前的瓷瓶,在手里掂了掂,笑着递给瞿明琮,“这是丁娜做的仿制品,不能说一模一样,也有八九分相似了。”
瞿明琮手上一沉,接住那瓷瓶,表层油润的触感里夹杂着斑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丁娜做的,说这瓶子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他也会信。
“做这个需要沉下心,还得有一股巧劲儿。”聊起这些,戚贺变得健谈起来,指着瓷瓶上的小细节对瞿明琮说,“想要仿古瓷,一要仿制,二要做旧,而这仿制里又包括仿制纹饰,仿制器形,仿制釉色,仿制胎土,仿制重量,哪一样弄错,都不能算仿制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