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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无琊的声音又尖又细长,还带着做作的媚态，就跟电视剧里的死太监的声音一样，难听又刺耳。
让吴悠悠马上就想到了老相识青弦。
说起来无琊还是青弦的外甥呢,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恶心人的姿态也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不过现在并不是吐槽无琊的时候。吴悠悠的脑子高速运转着，思考应对无琊之策。
吴悠悠原以为自己说出无琊的名字时，系统会启动防剧透机制,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顺利地说了出来。
难道这个世界已经存在的人和已经发生的事情,我都是可以说的？
如是斟酌着，吴悠悠对着无琊点了点头，道：“是，我认识你。”
吴悠悠把语气放得很慢,以便拖延时间：“你是青丘国的青璃公主和天帝一同生的儿子,无琊！”
听到吴悠悠把自己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无琊来了兴趣：“你一介凡身居然认得我？哦不,既然你认得我,那说明你也是我们仙道中人……有趣、有趣！我原以为只有凌恒一个人下凡历劫来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个你！”
说到这儿,无琊将眼睛一眯,目光森冷地看过来：“说！你是谁？！”
无琊话语方落，吴悠悠就感觉到一道冷风“咻——”地划过她的脸颊,一阵刺痛过后，又感觉到有液体渗出来的感觉。
吴悠悠知道自己的脸被划伤了。
但是她没有惊惶,也没有伸手去摸自己的伤口。
她轻笑一声，目光皎皎地看着无琊，道：“无琊，我劝你动手前多斟酌三番。你可别以为凌恒太子真的失了天帝的心，更别以为你可以在凡间肆意羞辱凌恒太子！你不要忘了,凌恒太子身后可不止是龙族，还有凤族！”
此时，吴悠悠脸上的伤口流着血，鲜红的血划过她皓如白雪的肌肤，再衬上她那双莹黑如墨的双眼，莫名地有一种扣人心魄的艳丽。
无琊看了吴悠悠好半晌，忽然徐徐地笑了：“你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吴悠悠淡然道。
无琊稍作思忖，问：“你是天后的族人？是天后命你下凡保护凌恒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吴悠悠并没有正面回答无琊的提问，她只冷冷地看着他，“反正在这凡间，护卫在凌恒太子身边之人可不止我一个！”
————
和吴悠悠对视良久，无琊终于“呵”地一下笑出了声。
“你说有我就信呐？你把我当小孩呢~！”
无琊笑道。
吴悠悠也跟着笑了，脸上波澜不惊：“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呵，我可没空浪费时间在这事上面。”无琊远远地对着吴悠悠抛了个媚眼，“不过你倒是挺有趣的~”
吴悠悠硬着头皮接住了无琊的这个媚眼。
“今儿就不陪你玩儿了，小丫头，咱们来日再聚~”
丢下这句话，无琊就跟一阵烟似的，“腾”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在无琊消失的那一瞬间，吴悠悠只觉得一直撑着自己的那口气跟着无琊一起散了。
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软了。都快要站不住了。
但是吴悠悠不敢放任着自己瘫下去，她害怕无琊只是假装离开骗她而已。
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吴悠悠把精神撑起来，一步一顿地走到了齐轩的小床边上。
齐轩睡着了，好像在做着什么美梦，嘴角还带着笑。
在看到儿子的笑脸的这一刻，吴悠悠再也撑不住，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万幸、万幸！
一切都平安无事！
————
齐恒考完了乡试，回家来了。
看到妻子的脸颊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一道伤痕，齐恒心痛不已，连声追问是怎么回事。
吴悠悠只一口咬定说是意外，说是她去永乐当铺算账的时候，让锋利的账簿纸给割伤的。
齐恒从妻子的嘴里套不出真相来，只能罢了。
齐恒直接用让吴悠悠养伤的名义，把家里的全部事情给包揽了。小到家务活，大到带孩子、去当铺算账，他全包了。
妻子吴悠悠每天只用管自己的吃喝睡就成。
丈夫如此体贴入微，吴悠悠只觉得又暖心又好笑。
她受伤的是脸又不是手脚，这些事情她怎么就做不了？！
话说是这么说，无奈齐恒就是不肯。
“你原本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怎么嫁给我了反倒要做这些丫鬟的事情来？这岂不是我亏待你了？这些又不是什么重活累活，让我来做就是了。”
齐恒道。
听到齐恒这么说，吴悠悠觉得自己的眼睛热热的。
“阿恒，你对我真好。”
吴悠悠环住了齐恒的腰，依偎到他的怀里。
听到吴悠悠这么说，齐恒笑了。
他回抱住吴悠悠，低头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道：“这才刚开始呢，你要早早习惯才行。”
“幼徽，未来的日子还这么多，我要一辈子都对你好。”
————
无琊在齐家出现了这么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了。
吴悠悠不知道他是被自己的话给唬住了，还是在暗中观察、确认她说的话是不是属实。
吴悠悠很担心。
根据她所了解到的和有关齐恒和张幼徽的信息，这个无琊就是杀害张幼徽的凶手。
现在无琊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张幼徽大限将至？
一想到这一点，吴悠悠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狠狠地抽痛。
不，她不要就这样结束。
她和阿恒还有那么长的一生要相守，她不要这么早就离场。
————
于是，吴悠悠行动起来了。
穿越到张幼徽身上的吴悠悠已然失去了所有的仙力，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她想要靠自己一个人打败无琊几乎是不可能的。
吴悠悠想到了求助他人。
说起来，吴悠悠想到的第一个可以帮到她的人，是洞庭湖的湖龙王、未来的西海龙宫孙女婿。
可吴悠悠去洞庭湖边上的龙王庙求了几次，说自己是东海龙宫的小龙女敖悠，也一点用都没有。
那湖龙王根本就不显形。
更别说来帮她了。
好在吴悠悠并没有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面。
除了洞庭湖龙王，她还把安乡县里所有的寺庙都拜了一遍，求这些仙家出面相助。除此之外，吴悠悠还在家中设坛，祭拜师父洞虚老者，向洞虚老者烧符求助。
看到妻子突然间变成了这么个虔诚的信徒，齐恒感到十分意外。
不过，他也没有反对。
在吴悠悠祭拜洞虚老者的时候，齐恒还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洞虚老者又是哪路仙君？”
“他是我师父，也是你师父。”吴悠悠答了齐恒一句，顺便把他也拉到祭坛前跪下，给他递香火，“喏，给咱们师父上香。”
对于爱妻的要求，齐恒无有不应。
虽然说这是齐恒第一次听说“洞虚老者”这个仙尊，但是吴悠悠说了是他们的师父，那他就是他们的师父。
将香柱举在额前，齐恒在心里虔诚地向洞虚老者祷：“这位仙尊，您若有在天之灵，请保佑我一家三口余生平安顺遂，保佑我和幼徽白头偕老，幸福长久。”
————
时光如流水，一转眼就到了金秋时节。
乡试放榜了。
这一次，正常发挥的齐恒不负众望，拔得头筹，中了解元。
放榜当日，得知妹夫中了解元，张幼铭比齐恒本人还兴奋！张幼铭直接在太白楼设流水宴，宴请安乡县所有父老乡亲，庆祝齐恒拿了乡试第一名！
此外，为了庆祝齐恒中举，张幼铭还请了戏台班子在永乐当铺门口唱戏，一连唱了七日！
自家哥哥这般大张旗鼓地庆祝，吴悠悠拦都拦不住，只能由着他去了。
顺带的，吴悠悠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当年我出嫁都没这么风光呢！知情的人懂得啊恒是我哥的妹夫，不知情的人看这阵仗，怕不是要以为阿恒是我哥的亲生儿子！
就离谱！
————
放榜后，巡抚主持鹿鸣宴，解元齐恒为座上宾，与众位一同中举的举子举杯共饮，唱《鹿鸣》诗，赏魁星舞。
齐恒春风得意，一时纵情，在宴席上喝多了。
看到齐恒站都站不稳了，巡抚便提议齐恒留在府衙上先住一晚，次日再回家去。
齐恒不依。
自从齐恒和吴悠悠成婚后，除开科考那两天之外，他就没有一天晚上不是同吴悠悠住在一起的。
他已经习惯了枕边有她。
解元郎如此固执，巡抚无奈，只能命人将齐恒送回家去。
因为齐恒天生海量，在回家前又喝了醒酒汤，所以在回到家的时候，他的酒已经醒了。
就是身上还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齐恒由人搀扶着回到家中，让吴悠悠帮忙着换了衣裳、擦洗了手脚，却不想上|床去歇息。
他就坐在屋里的太师椅上，拽着吴悠悠的手，借着酒劲和她说自己心里的话。
“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次考得不错，但其实在放榜前，我一整宿一整宿的睡不着……我担心我这次又要落榜……”
“我知道，你嫁给我是委屈了你。可是你从来不抱怨。你一直都支持我，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幼徽，我这回总算是出头了……我终于变成了配得上你的男人了……”
“咱们家的好日子要来了。解元之后，我还要考会元、考状元……我要带你和轩儿到京城去，我要你做诰命夫人，享尽这世间的荣华富贵……”
“幼徽，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在长久将来，我们也要永远在一起。”
————
齐恒的胡话说到这儿，屋里冷不丁响起了一个尖锐阴郁的男人的声音：“长久的将来？永远？凌恒，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听到这个声音，吴悠悠的心“咯噔”了一下。
而原本瘫坐在椅子上的齐恒猛地精神一震，然后弹坐起来：“是谁？！”
齐恒话语方落，无琊就从屋内柜子旁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是我。”
齐恒并没有把无琊认出来。
家中莫名其妙地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齐恒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吴悠悠拉到自己身后去：“你要干什么？！”
看到齐恒这个保护的动作，无琊忍不住笑出了声：“凌恒啊凌恒，这般着迷于情爱之事，还真的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说着，无琊抬手指向吴悠悠，又道：“看到家中突然多出来个男人，你都不会怀疑你的妻子对你不忠吗？！”
“我相信幼徽不是这样的人。”齐恒斩钉截铁地回答到，末了，还往无琊的身上扎上一刀，“再说了，你这模样，能算是个男人？！”
齐恒的嘲讽成功地惹毛了无琊。
无琊“唰”地一下变出了自己的灵宝火神鞭，举鞭直指齐恒：“你少和我废话！凌恒！我可还记得当初你当众打我的那一顿呢！我今日不把这个仇报了，我跟你姓！”
————
看到无琊突然炸毛，吴悠悠赶紧挺身而出，拦到了齐恒面前：“无琊！我劝你最好别发疯！你别忘了，除开我，还有其他的仙家护卫在守护着凌恒太子！”
顿了顿，吴悠悠又补充道：“另外，纠正一下你的口误——你和凌恒太子是一个爹，你俩原本就是一个姓，不管你乐不乐意，你都跟他一个姓。”
吴悠悠的拆台成功地把无琊给噎到了。
无琊怒火升级。
“你给我闭嘴！”无琊凶横地瞪了吴悠悠一眼，呵斥她道，“你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小仙，也敢在我面前开口说话？！你配吗？！你给我滚一边去！”
说着，无琊冲着吴悠悠把广袖一挥，直接将她整个人给扫到了地上！
齐恒当了二十年的凡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场就愣住了。
而摔在地上的吴悠悠忙撑地而起，转头看向无琊，高声道：“无琊！天帝天后都在看着呢！”
“你少来诓我！”无琊回答吴悠悠道，一脸的得意，“我可是在你家附近潜伏了大半个月！别说是什么凤族龙族了，我连根凤毛龙毛都没看到！根本就没有人在护卫凌恒！”
发现自己的谎言被无琊戳破，吴悠悠有些慌乱：“那你意欲如何？！”
“我意欲如何？”无琊笑了，“难得凌恒现在是个凡胎□□，没有一丁点的法力。我不借此机会好好地羞辱他一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老天爷给我的这个好机会？”
说完，无琊手里掐了个诀，对着吴悠悠一指弹出：“定——！”
吴悠悠瞬间被定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看到躺在地上的妻子喉头呜咽着，却说不出话来，齐恒顿时大惊：“你……你对幼徽做了什么？！”
无琊随意地甩了两下手里的鞭子，邪魅一笑：“凌恒，这时候，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话音方落，无琊手中的钢鞭便“咻——”地一下，往齐恒身上飞去！
“啪——！”
鞭子重重地抽在齐恒身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齐恒痛得闷哼一声。
没等齐恒缓过劲来，无琊的第二鞭马上就到。
“啪——！”
紧接着是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
“啪——啪啪——！”
钢鞭所到之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此时的齐恒并非九重天上那法力高深的太子凌恒，凡胎□□本就躲不过无琊的凌虐。更何况他这时候还喝了酒，身上软绵，更是无力反抗。
现场简直就是无琊单方面对齐恒的殴打！
偏偏齐恒还是个傲骨铮铮之人。不管无琊打得多狠多疼，齐恒只咬紧牙关，不喊痛，也不求饶。
齐恒的态度把无琊彻底地惹怒了！
“求我！凌恒！求我！”无琊一边狠狠地抽打着齐恒，一边冲着他吼，“你求我我就放过你！快！求我！”
齐恒只当没听到无琊这番话。
他甚至还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烦。
偌大个屋子里，只剩下钢鞭抽打在身上的声音，还有无琊无能狂怒的吼声。
被无琊定在地上的吴悠悠痛苦地看着齐恒被无琊施虐，视线被眼泪模糊了。
阿恒、阿恒——！
————
不知道无琊虐待了凌恒太子多久。
他手中的钢鞭打到最后，居然打断了。
齐恒也被他打得几乎奄奄一息，浑身上下没一处皮肉是好的。
在钢鞭断掉的那一瞬间，无琊怒吼一声，然后将断掉的钢鞭甩掉。
“不管怎么打你你都不求饶是吗？！”无琊表情狰狞着，又变出了另外一件灵宝，“那不如给你个痛快，直接把你捅死得了！”
吴悠悠跟了洞虚老者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法术，对世间尚存的上古灵宝都有所涉猎。
何况无琊变出来的这把更是上古灵宝中的大哥大。
吴悠悠一眼就将它给认出来了——是……青丘国的国宝炎天祭剑！
吴悠悠当场就急了！
这炎天祭剑乃是比龙母所用的那柄方天画戟更为古老且锋利的炎属性法宝！单是个方天画戟，都能让凌恒太子的伤口十年都好不了，这柄炎天祭剑要是扎在凡胎□□的齐恒身上……
只怕齐恒当场就要魂飞魄散！
她不能让无琊得手！
————
无琊已然将齐恒视作自己的瓮中之鳖。
所以他这次也不急着马上捅齐恒一剑，而是不紧不慢地，用自己那染上了齐恒身上鲜血的手，缓缓地抚过炎天祭剑的剑身。
无琊一边抚摸着炎天祭剑，一边低头看向俯在齐恒脚边的吴悠悠。
看到吴悠悠脸上那惊恐而又愤恨的神情，无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怎么样，小丫头？你应当是认得我这把宝剑的罢？炎天祭剑，可不就是克死他们雷龙的好宝贝？！哈哈哈——！你说的那些护卫呢？！让他们出来救你的凌恒太子啊？哈哈哈哈哈——！怕了吧？！发现你的凌恒太子今日要交代在此处了，你怕了吧？！哈哈哈哈哈——！”
无琊的笑声刺耳、尖锐，将睡在里屋小床上的齐轩给吵醒了。
齐轩“哇——哇——”地大声啼哭起来。
无琊嚣张的笑声和齐轩可怜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像是针尖和闷锤，将吴悠悠的心狠扎一下，又猛锤一下。
刺痛和钝痛，交错袭来。
吴悠悠觉得自己痛得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可是……可是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就在吴悠悠满心焦虑，着急着要想出个破解之法时，无琊终于笑够了。
无琊举起了手中的炎天祭剑，咬牙切齿地往齐恒的胸口刺去！
“凌恒，你去死吧！”
————
齐恒不明白，眼前这个唤做无琊的男人到底和自己有什么仇，以至于他要对自己下这般的狠手。
但是齐恒也没什么精力去想这个问题了。
齐恒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血在不停地往外流，但是流的越来越慢。
大概是我的血要流干了，我要死了罢。
齐恒如是想，眼神涣散地看向匍匐在自己脚边的吴悠悠。
希望他不要为难幼徽……
但是，如果我死了，幼徽要自己一个人带孩子……
这对于她来说，太难了……
我可以不死吗……
我还想和她……一起过完这一辈子……
齐恒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
我舍不得她。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濒死的缘故，齐恒发现无琊的动作在自己的眼中像是打太极一般地放慢了。
他能清楚地看到无琊每一根发丝飞舞的轨迹，也能清楚地看到无琊眼睛眉梢，抽搐的痕迹。
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原本匍匐在地上的妻子撑地而起的动作。
幼徽这是……？
齐恒的脑中才浮起疑问，吴悠悠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
下一刻。
“吥！”
短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齐恒的瞳孔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一如他狠狠收缩的心。
齐恒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空白了。
他眼中只剩下那刺穿了妻子身体的剑，还有那从妻子的胸膛喷出来的鲜血。
不、不！
齐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想喊，想吼，可腥甜的喉咙像是被巨大的石块堵住了一般，让他无法出声。
无琊！无琊！！
那个男人的名字在齐恒的心上翻滚着，像是往油锅里投入的一把火，直接将齐恒整个人点燃了。
齐恒炸了！
“无琊！我要你死！”
————
眼前的形势变化太快，无琊根本都来不及反应，他那持剑的手就让一道激射而来的金光给劈中了！
无琊的整条右手臂直接被卸了下来！
在手臂落地的那一瞬间，猩红的鲜血从断开的创面上喷射而出！
无琊都来不及呼喊，又有一道金光劈在了他的左手臂上。
紧接着，是他的左腿。
再然后，是他的右腿。
不过眨眼的功夫，无琊就被卸去了四肢，像个圆柱一般“咕咚”一下滚到了地上。
无琊一脸骇然——发、发生了什么？！
卧倒在地上的无琊挣扎着，抬起头来。
只见一身血的齐恒神情阴鸷，目光如利剑飞刀，狠狠地扎在无琊身上。
无琊暗叫一声“不好”！
这个凌恒该不会是冲破了天帝强加在他身上的禁锢，恢复了仙身罢？！
想到这一点，无琊也顾不上自己的断手断脚了。他当即念了句遁地咒，现场遁走了。
无琊瞬间从眼前消失不见，齐恒刚要沿着他的气息追去，就听到屋里有人在叫他。
“阿恒。”
听到这个声音，齐恒的身形猛地一顿。
他直接将无琊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个瞬移回到吴悠悠身旁，齐恒将她拥入怀中。
“幼徽！”
妻子的名字才叫出口，两滴豆大的眼泪便迅速地从齐恒的眼眶中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吴悠悠的脸上。
紧接着，是一连串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眼泪，像下雨一样，一点一点落在吴悠悠的脸上、身上。
“阿恒，你听我说……”吴悠悠感觉得到生命正在迅速地从她的体内流逝掉，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轩儿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地……将他抚养成人……”
知道妻子是在向自己交代遗言，齐恒已然泣不成声：“不、不，幼徽，不要离开我……”
“我们以后……会再相遇的……所以你不要难过……”
吴悠悠死撑着一口气，把最重要的一点给说了。
说完了，吴悠悠又想到了齐恒带着齐轩大闹地府之事，忙又补充：“还有……不要因为我，滥杀无辜……”
首要的事情说完了，剩下的千言万语，反倒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最终，汇聚成了两句话。
“阿恒，我喜欢你。”
“嫁给你，我不后悔。”
————
魂兮归去，一切归于宁静。
吴悠悠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开始的地方。
那个寂然无物的混沌世界。
在这一片空寂之中，系统的声音渺远而虚无，宛如梵音。
「三千大千世界，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无量无边，无垠无涯。」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台词，吴悠悠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拒绝——不！我不要来到这里！我还没有好好地和阿恒过完一辈子！我不要离开！
我不要离开！！
系统听到了吴悠悠心里的呐喊。
「那你要回去吗？」
系统问。
我要回去！
吴悠悠坚定地回答。
长久的寂静过去，系统终于回应她了。
「那……你就回去罢！」
系统话一说完，吴悠悠就感觉脚下的虚空乍然破开！
万道金光，千条瑞气，从那破开的裂缝迸出来，明晃晃的光线刺得吴悠悠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在周身被亮灼的光芒包住的那一刹那，吴悠悠只觉得脚下猛地一空，整个人失重一般地坠入了那破开的裂缝之中！
心里猛地一惊，吴悠悠正要惊叫，却不想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
然后，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惊喜的声音。
“悠悠！你终于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吴悠悠还没睁开眼睛，眼泪就先滚落下来了。
——她回来了，她回到阿恒的身边了。
————
因为身为张幼徽的那一段经历太过离奇，吴悠悠醒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告知给凌恒太子听。
与此同时，她也从凌恒太子的口中得知了后来在湿幕幻境里发生的事情。
那天，吴悠悠被青弦拖着一起跌入了夺魂障之中。
青弦当场就魂飞魄散了。而吴悠悠比较幸运，只跌进去半个身子。
但这也足够要她的小命了。
吴悠悠的三魂七魄被夺魂障吸走了一半，七魄尽散，只余三魂。
按理说，只要将那散尽的七魄找回来，吴悠悠便能醒来。可凌恒太子访遍三界六道，都找寻不到任何一丝踪迹。
洞虚老者给吴悠悠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吴悠悠那七魄去了异界，若要其归来，须得焚烧上位者的内丹，方可为其引路。
——这上位者还不能是普通的上位者，至少也得是九重天上的。海龙王那样的，就不够资格。
听到洞虚老者这么说，凌恒太子毫不犹豫地祭出了自己的内丹。
只要悠悠能回来，就算是要把他的命拿去，他也在所不辞！
但是洞虚老者拿凌恒太子的内丹算了一下，发现他的修为还不够，这颗内丹最多只能召回吴悠悠的两魂，尚有一魂要遗留在异界。
没有完整的魂魄，吴悠悠依然不能醒来。
这颗内丹算是白搭。
不过，凌恒太子可以再潜心修炼数千年，等到修为够了，再把吴悠悠的三魂召回来不迟。
听到洞虚老者如是说来，凌恒太子虽然感到丧气，但也不至于绝望。
起码，他还能等到和悠悠重逢的一天。
只要有这个盼头，再等个几千年又何妨？
他又不是没有等过。
只要岁月的尽头有她，再漫长再难熬，他也能撑过去。
————
听凌恒太子说到这儿，吴悠悠不由得一怔：“那……现在是过去多少年了？！”
她该不会又让阿恒等了几千年吧？！
凌恒太子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吴悠悠的手：“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现在离你在湿幕幻境失去意识，也不过过去了一个月。”
“才一个月，你的修为就如此精进了？！”
吴悠悠大吃了一惊。
“不是的。”凌恒太子又一次摇头，“是有其他的人给了这个内丹。”
其他的人？
吴悠悠疑惑了。
不是说得级别在九重天以上的上位者的内丹才行吗？
阿恒都不够格呢，还能有谁？
吴悠悠刚想到这儿，脑海中马上就浮现起一个人的名字。
“啊！该不会是——”
吴悠悠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向凌恒太子投去询问的目光。
相知相许这么长时间，就算吴悠悠没把话说完，凌恒太子也猜得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点了点头，凌恒太子应道：“是的，正是我父皇。”
————
从凌恒太子的口中，吴悠悠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天帝在得知凌恒太子再次失去心爱之人的事情后，突然间幡然醒悟了。
天帝终于意识到，凌恒太子的悲剧正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他作为九重天上最为尊贵的那个人，在这些年里都造了什么孽啊。
他真的配执掌这天地吗？
怀着这样内疚的心情，天帝来访玄都玉京，与洞虚老者长谈了一番，求解心中疑惑。
被洞虚老者点悟之后，天帝决定放下一切，重头再来。
于是，天帝把自己的内丹给了吴悠悠，将天帝之位传给了凌恒太子，与天后和离，然后化为凡胎肉身，投入轮回道，重新做人。
有了天帝的内丹加持，洞虚老者顺利地召回了吴悠悠那散到异界去的三魂，将她唤醒了。
————
听完凌恒太子这番叙述，吴悠悠懵了好久，这才回过神来：“啊——！既然天帝将帝位传给了你，那你岂不是就是……？”
听到吴悠悠这样问，凌恒太子微微一笑，颔首道：“是的，下个月就是我的登基大典。日后这天地间的主宰，就是我了。”
“恭喜恭喜！”
吴悠悠忙不迭地向凌恒太子拱手道喜。
“恭喜什么呢。”凌恒太子无奈地伸手包住了吴悠悠的拳头，看向她道，“做了天帝之后，我起码要比现在忙上百倍……就不能像之前那般，经常来玉京山找你了。”
“那可以换我去九重天找你呀~”吴悠悠笑嘻嘻地张开了手掌，同凌恒太子十指紧扣，“反正玉京山去九重天也不算远。”
凌恒太子沉默片刻，方斟酌着开口道：“其实……也不用你这么跑来跑去的，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凌恒太子话都还没说完，就让吴悠悠伸过来的手给按住了嘴唇，止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打住。”吴悠悠嗔了凌恒太子一眼，“我才一百四十多岁，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可是这九重天不能没有女主人……”
“那你娶别人去呀~”
“悠悠！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就算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也不代表我就这么轻易地答应嫁给你！之前算是我死皮赖脸追着你要嫁给你的，这次可不成！这次你得正儿八经地跟我求婚才行！”一提到身为张幼徽的自己向齐恒求婚一事，吴悠悠心里就来气，话也开始“叽里呱啦”地变多了，“之前你一穷二白的，自尊心作祟，所以不敢和我说喜欢，我都能理解！那就让我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和你在一起好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什么都有了，还准备做天帝了呢！怎么着也得拿出诚意来吧？！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和我说要我去做九重天的女主人，我才不干呢！”
听着吴悠悠说着这没头没尾的话，凌恒太子一开始是疑惑的。
可当吴悠悠说的话越来越多，透露出来的信息量越来越大的时候，凌恒太子难掩眼中的惊讶神情，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的弧度。
“幼徽，原来你一直耿耿于怀当年你逼我向你告白的事情？”
凌恒太子冷不丁打断了吴悠悠的话头，问了这么一句。
“要不然呢？！”吴悠悠没好气地白了凌恒太子一眼，“这世上哪个姑娘家像我这般倒贴的？！就差把我哥也一块儿打包嫁到你们齐家去了！”
吴悠悠话语方落，就被凌恒太子用力地拥住了。
“你……你都想起来了？”
凌恒太子喉头有些哽咽，抱着吴悠悠的双手在轻微地颤抖。
吴悠悠原本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自己穿越到张幼徽身上的这件事说给凌恒太子听的，没想到他太聪明，居然从自己的口误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轻叹一声，吴悠悠抬手环住了凌恒太子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口，听他稳健的心跳声。
一如她在做齐恒的妻子张幼徽的时候，常做的那般。
“其实我不是想起来了。”吴悠悠轻声道，“其实我那散掉的三魂并没有去异界，而是回到了一百多年前，附在了失足落水后被救起来的张幼徽身上。”
接着，吴悠悠将自己穿越到张幼徽身上后发生的一切，简要地给凌恒太子复述了一遍。
这些记忆原本是凌恒太子生命中的伤痛，但是现在得知那时候的张幼徽就是眼前的吴悠悠，凌恒太子心里充满了庆幸。
再和吴悠悠一同回首当年的岁月，已经不会再感受到痛心，剩下的只有甜蜜。
原来他这一百二十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原来命运早有安排。
命运就像是画了一个圆，将她从他的身边带走，又以另外一种方式将她带回来。
一切的分离，都是为了最后的圆满。
————
回忆完张幼徽的一生，吴悠悠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咦，阿恒！你说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到底是你先喜欢的我呢，还是我先喜欢的你呀？”
“那当然是你先喜欢我啊。”凌恒太子回答得理所当然，“当初不就是你主动接近我娘，继而藉由我娘接近我的吗？”
“呸——！”吴悠悠啐了凌恒太子一口，“明明是你先借机让我拜入师父门下，进而不动声色地拿下我的好吧？！”
你这只老狐狸！
“但是拜师这个由头，我是学你的啊！要不是你先拜我娘为师，我又怎么会想到让师父收你为徒？！”
“呸——！不要脸！明明就是我学你的！”
“可是对于我而言，此事的确是你先发起的！那时候我还没认识敖悠呢，我就认识一个张幼徽！”
“呸呸呸——！你赖皮！！明明……唔……”
吴悠悠的话让凌恒太子给堵回了嘴里。
经历过张幼徽的一生，结了婚也生了孩子，吴悠悠自认为自己的吻技已然突飞猛进。
但是，在被凌恒太子吻住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乱了呼吸。
就像在做张幼徽的时候，和齐恒的每一次亲吻一样。
和他的每一次亲吻，都是初吻。
————
长长的缠绵的吻结束，凌恒太子将吴悠悠环在怀中，轻轻地吻着她的眉心，低声道——
“傻悠悠。其实在安乡的那个巷子口，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你的那一刹那，我就喜欢上你了。是我先对你动了心。”
还好，后来你也喜欢我。
如此幸运，如此美满。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写完啦~！！！撒花！！！
后面还会有几个番外，然后就是新的故事啦~！！
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