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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这些人的欣赏,却让他这一身叛逆何处安放?
沙唯盯着手中武器,一时有些出神。
阿洛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这才离开。
他本不想来,还板着脸问从前的队友、现在的领导:“干嘛对他们这样好?”
这几个家伙高调张狂,看着惹气,换在从前,就是他重点修理的对象。
“从今往后,他们就是我的手下;手下越强,军队越强,我就越强,这有什么不好?”贺灵川随口道,“别忘了他们是来支援盘龙城的,就凭一腔热血。”
阿洛无言以对,只能乖乖过来上药。
他开出的丹药虽然味道恐怖,但效果也是出奇地好。卧床四天后,沙唯就能下地走动了。
这是后话不提。
回家途中,贺灵川居然又遇到了辛乙,这人也在游逛市集。
他遣散了随从,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派悠闲自在。
贺灵川本来想转身离开,不过辛乙眼力跟他一样好,目光刚扫过来就抬手招呼:“贺将军。一天之内见三次,咱真是有缘哪。”
“辛先生好兴致。”
“宵禁前,想买点东西回去下酒。”盘龙城还有宵禁制度,但近两年商贸兴旺,宵禁近子时才开始,比原来晚了两个时辰。辛乙看他手里抓着几个油纸包,“这是什么好吃的?”
“一点熏卤。”
辛乙还看见一大包黑红色、椭圆如卵的干果:“这个呢?”
“椰枣,盘龙荒原的威城特产,这几年才在盘龙城售卖。”贺灵川油纸包往他面前一推,“来一个?”
孙茯苓也喜欢这个,他买回去给她当零嘴的。
辛乙顺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
“这个好,这个好,比枣干更香甜。”
贺灵川有意无意问道:“辛先生以前吃过没?”
“没有,我得买半包回去。”
贺灵川笑了笑,又给他介绍别的美食。
一刻钟后,辛乙手上也多了几个油纸包:“夜里无事,要不要一起喝酒?我想请贺将军讲一讲泷川和玉衡城的战斗。”
“辛先生对打仗感兴趣?”贺灵川以为,他只是来做通讯官的。
“实不相瞒,我过去那么多年都在努力修行,反而没多少上战场的机会。”辛乙感慨,“时局如此,好男儿建功立业,最后还得靠着掌中刀兵。我这次过来盘龙城就想好好观摩,今后也要时常向贺将军讨教!”
是这个道理,贺灵川颌首:“今晚不成,咱明晚在西摩岭喝几杯吧。”
“哦?哦——莫不是佳人有约?”辛乙忽然明白了,朝他挤了挤眼,“哎,我又不识相了。那么,明晨再见!”
贺灵川笑着与他道别。
一个时辰后,月辉如水,洒在云金塔上。
贺灵川已经爬到塔顶,砖瓦上铺着软垫,垫上放着酒食。
身边还坐着一个美人。
云金塔座落在小山上,是盘龙城内位置最高的塔。每天朝阳从东边升起,第一缕金芒就照在这座宝塔的塔尖上。
不过,此刻展现在贺灵川和孙茯苓眼前的美景,是盘龙城的万家灯火。
那一片灯华璀璨,远胜天上星辰。
以两人目力,还能瞧见街上来往的人潮,以及商铺檐下的风灯。
盘龙城今时之热闹喧嚣,与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夜幕中的雄城,被遮去几分萧杀冷峻,多了三分烟火柔光。
孙茯苓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拂去脑后,赞叹一声:“真美啊。”
贺灵川看着她应和一声:“可不是?”
月下看美人,玉颜生辉、衣袂翻飞,像是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今日的孙夫子,美得不像真人。
孙茯苓飞他一眼,目若流波:“我说盘龙城。”
“我说的也是盘龙城。”贺灵川笑道,“不然呢?”
四周静悄悄地,这塔顶也没别人能爬上来。孙茯苓问他:“今晚怎么有空带我爬塔?”
方才她是自个儿跳上来的,比贺灵川还轻松。
“手里的事儿料理完了,不得赶紧来陪我们孙夫子?”
孙茯苓抬膝而坐,下巴倚在膝盖上:“听说你下午料理了几个东边来的刺头儿?”
“夫子的消息真灵通。”贺灵川悠悠道,“但他们也算不上刺头,不过是一群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小子。只要好好调教,将来就会是好战士。”
孙茯苓沉默一会儿,又问他:“要打仗了吧?你什么时候动身?”
贺灵川低声道:“快了。”
两人都不说话,但手牵着手。
只有三月的微风,在塔尖萦绕不去。
凝视下方城池的星火,贺灵川想起了西罗国的现状。
西罗国的二王子借用贝迦之力,成功上位。
然后呢?
他以为,引狼入室会有好结果么?
从前的西罗国虽然孱弱,至少还有主权,还是个独立国家。
如今,它不过是贝迦掌中的傀儡,让它生它就生,让它死它就死,让它跳舞它就不敢站着,让它出兵它就把矛头对准自己的领地领民——哪怕盘龙城还给西罗国交着税呢——何曾敢说半个“不”字?
对贝迦倒头就拜,就是这般下场。
西罗新君太天真,以为投靠贝迦之后,自己就是第二个拔陵、第二个仙由?
哪有那种美事?
给人当狗,也别忘了狗分好多种,有的能作猎犬,有的只配送去菜场当肉狗。
对贝迦来说,西罗国能有什么用处?
贝迦要的是盘龙城。而西罗无非就是挥向盘龙城的一把钝刀罢了,杀不了人,但能割伤人心。
从这一点说,钟胜光真是人间清醒。
他拒绝向贝迦投诚,就是走一条格外艰难但是独立自主的道路。
他很清楚,即便换来一时苟安,盘龙城也过不上安生日子。它会变成贝迦手里的刀,刺向其他国家、其他人民,为天神筹齐更多魇气而鞠躬尽瘁。
西罗国就是前车之鉴。
在天神和贝迦眼里,他们连人都算不上。
不做咬人的狗,就当被采的矿。
孙茯苓问他:“想什么呢?”
“引狼入室。”
孙茯苓眨眨眼,奇道:“你指的是谁?”
“西罗。”
其实他想起了司徒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