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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两边谁也不干,你一言我一语骂开来,抡起拳头打得轰轰烈烈。
截至消息发出,他们还没分出胜负。
陶凛只能跌足长叹:“蠢货啊!”闹这么一出,球花帮的人心只会更加不稳。
无论事情最后怎么解决,陶凛和徐则寿的名望难免大幅度下降。
明眼人一看公示出来的名单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两位帮主吃相太难看。
可是现在再撕毁协议回去干老本行,兄弟们也未必愿意。
还是那句话,坐着收钱实在太舒服了。尝过甜头之后,谁舍得放弃这么大一块蛋糕再回去拼死拼活?
这下子麻烦了,陶凛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自己吃个暗亏出点血还是小事,可今后怕是要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对于玉衡城的“阴谋”,他已经足够警惕。
可是千防万防,防不到姓贺的留了一手在这里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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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港到啦,该下船的下船啦!”
不需要船员吆喝第二声,已在海船里困到发霉的客人们就争先恐后上岸。
董锐跳上栈桥,顾不得海风又咸又腥就深吸一口气:“我的天,终于上岸了!这腿都快拗成罗圈腿了!”
随后出来的两只猴子一起看向他:罗圈腿有什么不好?
董锐捶着后腰:“不是说你们。”
在船里生活两个月,腰腿都伸不直,起床一个不注意,就会磕到脑壳。
憋屈。
偏偏憋闷的时候也无处可去,因为船上空间就那么点儿大,四周全是茫茫海水。
他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作为灵虚城通缉榜上的常客,他飞过天也遁过地,唯独从前没下过远洋,这船从白沙湾出海就开始颠簸,颠到他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睡了吐,吐了睡,如此往复三四天后,董锐自觉终于适应船上生活,哪知飓风转眼就来。
要不是船老大机灵,抓紧时机躲入海岛避风,这一船的人和妖怪都要无了。
海上风大浪大,连朱大娘这史前大妖都无能抗衡。
还好,这船终于抵达目的地刀锋港,董锐一颗心也落回肚子里。
这辈子,再也不要远航了!
船上甲板冒出两人,笑着向贺灵川等人摆手:“贺兄,后会有期!”
这是中途登船的客人,要去勃罗洲。其中一个痴迷于海钓,结果钓上来的鱼竟有剧毒,做成的鱼汤差点变成孟婆汤。
危急时刻还是药猿伶光出手,救两人一命。
经此一事,两人与贺灵川倒成了好友,或者说酒友。
毕竟海上航行无聊,不如醉生梦死。喝喝酒吹吹牛,时间就过去了。
朱大娘偶尔也加入酒局,但通常不吭声,只默默嘬酒。
贺灵川豪爽大气、谈吐不俗,颇令两人心折。
不过人海离合就如萍聚萍散,伴君千里也终有一别。贺灵川等人在刀锋港下船,这二位还要继续海上旅程。
贺灵川笑道:“我的事,就拜托二位了!”
“贺兄的话,一定带到!”
双方拜别。
刀锋港很特别,海湾的形状如长刀,狠狠扎入大海。众人一眼看去,湾内舶小船、湾外停大船,泊位基本已满,船桅林立。
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众人经过渔港区,好几艘渔船正在卸货。
黝黑皮肤的苦力们被沉甸甸的货物压弯了腰,哪个角落都有贼鸥探头探脑,想从筐里偷一点小鱼吃,渔民甩过来的破贝壳也吓不退它们。
海面波光粼粼,港湾船只逐波,栈桥上还有鸥鹭滑翔,这画卷从远处看起来很美,但不能靠近。
一旦走近,那惨绝人寰的腥臭扑面而来,让你无处可躲。
海味海味,从这里上岸的海味经年累月积攒下来,就是海风也吹不散的鱼腥。
董锐走到这里,只是微微皱眉。他在实验室嗅过的气味千奇百怪,这还不算最可怕的。
朱大娘更不必说,甚至觉得这味儿不错。
贺灵川经常投掷香团子,对这种腥臭并不陌生。
只有丁作栋夫妇、裘虎和一众嵘山人险些背过气去,第一时间捂住口鼻,面露痛苦。
一行人运起真力,飞也似地逃离了渔货码头。
刀锋港是个繁忙的大港,各色人等混杂。刚踏上陆地,就有个小鬼往丁作栋怀里撞。裘虎揪开他时,他手都快摸到丁作栋的碎银袋。
周围有几人靠过来,虎视眈眈。
裘虎不想惹事,把小鬼扔去一边,那几个家伙见他们识相也就走回人群,不再露头。
“找个客栈吧,我想睡个不会摇晃的床。”董锐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滂臭,什么味儿都有。
当下众人就在港口后方找了个门面、招牌擦得最亮的客栈,包了个院馆。
进出刀锋港的商团特别多,经常租用客栈的院馆,单门独院空间大,能睡二三十人,又有专门的货仓,属于人货混居。
众人在逼仄的船舱里住了两个月,贺灵川很贴心地下令解散,要吃饭的去吃饭,要睡觉的去睡觉,要玩耍的去玩耍,好好放松休整一番。
他自己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就拖着裘虎去港口闲逛了。
这个海湾比他们出发的白沙湾更大,气候也暖和,环境卫生却远远不如,到处都飘荡着咸湿的潮汽。贺灵川两人避开了主街上招牌锃亮的饭馆,一路往后走。
越靠后,屋子越小、越老。以至于许多人家只能把桌椅摆去门口。
贺灵川看见它们就想起自己在盘龙城的住所,也是这样挤挤擦擦。
他们就顺着老火催发出来的油香,在老街里头找到一家小饭馆。这里木牌烂了一半,上面的字都糊了,贺灵川只能勉强认出“老姚咸……档”这几个字。
店里只有四张小桌,全满。余下的客人就坐在门槛上,或者干脆端着碗吃。
没座儿了,但裘虎有办法。
他手里夹着一锭碎银,向四边晃了晃:“哪一桌的老哥用完饭了,方便腾个座儿?”
两个食客立刻站起来接银子,嘴里嚼着饭,手里还捧着粗碗:“你们坐!”
贺灵川一看周围客人,多数都在专心致志对付炒饭,于是对掌勺的店家道:“来两碗这个。”
又黑又胖的老板娘笑眯眯:“我们这里凉菜也好味,要不啦?”
“只管来。”
老板娘回身就端了几个小菜过来,除了一碟子酱瓜,就是黑醋蜇头和生腌鼓虾。
蜇头处理得很干净,没沙子,嚼起来咯吱咯吱脆生生;腌鼓虾用的不是好酒,但好在虾子够鲜也够甜,贺灵川随随便便就能干掉两碟子。
很快,两大碗炒饭就上桌了。
这真用海碗装,足够贺灵川把脸都埋进去。
看裘虎坐着动也不动,他往裘虎碗里一指:“快吃。”
裘虎这才抓起筷子,风卷残云。
这一尝,怪不得大伙儿都点炒饭。老火旺炒、干香咸鲜,还有芥菜提供一点点苦味来收尾,大热天吃着特别舒服。
贺灵川挟起一小块肉丁:“这是什么?”应该是海味,也是整碗饭的鲜味儿来源。
“咸鱼啊。”
贺灵川恍然。原来这小店门口掉色的招牌叫作“咸鱼档”,店家把腌好的咸鱼切丁煎香,再跟米饭同炒。
这咸鱼腌起来臭,吃起来却香掉牙。
但刀锋港到处都有人做咸鱼饭,老姚家能做成街坊食堂,自有他的本事。
贺灵川又要了一份干煎剥皮鱼,还有一份姜葱炒蟹。
店家忙得热火朝天,老板娘却爱跟人拉呱家常。贺灵川遂问她:“大姐,我们初来乍到,这刀锋港是归属庆国管辖?”
“那当然了,庆国在这里特设市舶司,管船管人又管事儿,进出船只都要向它交钱,你犯事儿它就抓你坐牢。”
边上客人补充:“货物入境也收钱,还得看是什么货!”
“我好像听说,这港口原是百列人的?”
“那你这听说挺久远啊。”老板娘收走隔壁桌的碗盘,“好几十年前是这样,后来百列人把港口交给了庆国。”
“下蛋的金鸡,怎么舍得给人?”
刀锋港是牟国以东两千里之内的第一大深水良港,每天进出货船无数,光收关税都能收到手软,关键这钱还来得特别稳定。
而根据贺灵川手里的过期协议,庆国向百列人租借刀锋港,每年只付租金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也就是刀锋港收益的一个零头吧?
百列人怎么舍得让出这么好的产业?
“那谁舍得?”老板娘快人快语,“好像百列人打坏了庆国的王子,拿这个港口去赔罪。”
边上有食客道:“我倒是听说,庆国当年直接出兵,把这里给——”伸手划了个圈,意思是强占。
反正,刀锋港现在是庆国的地盘了。
老板娘看着贺灵川两人,眼里有好奇:“你们两位从哪里来?”
“西边。”
“牟国?不对,你这衣服不是牟国的。”老板娘搓下巴,“贝迦?”
“再往西。”贺灵川笑道,“风闻这里商贸自由,我们想在附近找找做生意的机会。不知道百列人的领地怎么样?”
边上食客顺口道:“那还不如去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