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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淳华带人赶到时,贺灵川已经跳上鸟背,身不由己地离开了,没看到这位声名赫赫的前国师是怎样谢幕人生。
最后跟孙孚平打交道的,是贺淳华。
自从看见贺淳华拿出了孙孚平的遗册,贺灵川就想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孙国师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都已经法力枯竭,据说修为还受到幻境强力压制,就这样还杀掉我们七个人。”曾飞熊谈起死去的弟兄,也有些感伤,“要不是大风军的英灵彪悍,我们真弄不死他。”
“我听说,大风军也有损失。”
“对,它们奋不顾身,根本不像我们这些活人计较生死得失。围战孙国师的时间最多也就是半刻钟,它们就阵亡了有、有、有……”
曾飞熊开始大舌头了。
贺灵川抓起一瓣益母果就塞进他嘴里。
这东西在本地被称作益母果,其实就是柠檬。
曾飞熊嚼了一下柠檬,酸溜劲儿直冲脑门,整个下巴都麻了。
但效果也是出奇地好,他一个激灵,清醒了些。
“大风军阵亡多少?”
“有个三、四十?前仆后继啊,让孙国师措手不及。”曾飞熊回忆,“最后孙国师是被那统领一枪捅破喉咙,但他修为深厚,没有立刻死掉,还、还跟郡守说了几句话。”
重点来了。贺灵川追问:“你听见了?”
“啊,声音很小,但郡守走过去的时候,我就护在他身边。”
走过去?老爹是主动走近濒死的孙孚平?
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不知毒蛇临死前的反扑最凶猛,万一孙孚平还有后手呢?
所以,有什么话是非要赶在人死之前说的?
“孙国师说……”其实孙孚平在叛变后就被削去国师之职,但曾飞熊叫顺口了,这会儿头脑迟钝,也改不过来,“呃,反正说他叛国有理,死也不后悔,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孙孚平当时说了不少话,但他记不全了。
贺灵川:“……”给他灌酒灌太多了。
“他说自己行事,都是为了大鸢国好,然后说了国君不少坏话。”曾飞熊哪怕半醉半醒,也没把那些杀头的原句都复述出来。
贺灵川也不想听,只是想起了贺越的话。
这个国家还能好吗,用什么办法能好?像大司马、孙孚平那样采用最激烈的手段,合适吗?
随后他就晃了晃脑袋,这些让有志有识之士去头痛吧,关他鸟事?
“没啦?”贺灵川有点失望。
“喔还有,他问贺郡守,你全家都被老昏帝杀了,为什么还要卖命给帝王家?”曾飞熊皱着眉头回想,“郡守大人还没答话,他又接着说,除非你另有所图!”
贺灵川挑了挑眉:“老爹怎么讲?”
“郡守大人就骂孙国师胡说八道,说他也没那么无私,这趟进盘龙城才是另有所图,不仅为了帮助大司马。”
“然后郡守大人还凑近孙孚平耳语,我都没听见,但是紧接着孙孚平就笑了,笑得脖子里滋滋冒血还停不下来。”
“他对郡守大人说,没用的,已经干了就不能反悔,否则要遭遇反噬、家破人亡。还说什么种豆得豆,有因就有果。”曾飞熊恨恨道,“我都不知道他笑什么那么开心,不过他笑一半就嗝屁了。”
“再后来,郡守大人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搜了出来,赶回南城门找你去了。”
原来如此。
贺灵川也不再多问,跟他一起喝酒吃菜,直到自己都半醉了,才花钱找人送曾飞熊回去。
豪叔就在楼下大堂坐着,见他走出来就护送他回去贺府。
贺灵川走回自己住处途中,居然遇到了贺淳华。
夜已深了,郡守大人还穿着早晨出门时的衣裳,看起来也是刚刚回家,但精神很好,跟长子的东倒西歪恰成反比。
“真胡闹,成天也不干些正经事!”贺淳华捂着鼻子问,“你去哪了?”
贺灵川只是嘿嘿笑。
豪叔道:“大少爷和刘葆葆、曾飞熊去了相思楼,吃了七坛老酒。”
贺灵川突然插口:“老爹,你干过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
贺淳华皱眉:“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有失散在外的兄弟?不,最好来个妹妹!”
贺淳华板着脸,但不跟醉汉计较。他转头对豪叔道,“送他回去,睡觉前先灌他两杯醒酒汤,不然明天起床要头痛。”
“是。”
豪叔把贺灵川扶远,贺淳华看着两人背影,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腰板儿看起来都没那么硬了。
贺灵川还真有些醉意,吃完醒酒汤就趴床睡了,也没多想。
这一觉到次日午时,他才醒了过来。
一夜无梦,好睡得很。
贺灵川拍拍墙上的断刀,这家伙昨夜没趁机给他捣乱,很乖。
……
当天傍晚,他偶遇贺越:“你可听说太府少卿杜丰?”
贺越着急出恭,但贺灵川就挡住去路,他左绕右绕都绕不过去:“你没听过?他要协理太府卿,掌仓储出纳及大都、石桓城诸市,品级不高而权势不小。”
“听说他和咱家是旧识?”
“世交。”贺越淡淡道,“父亲和他偶有往来,我还代过笔。”
贺灵川长长“哦”了一声,这话信息量不小,说明贺淳华和杜丰之间的确还有交集,但已经很淡。倒不一定是故人心变、世态炎凉,贺家是被老皇帝下令诛杀,杜家恨不得自举清白,哪敢再跟贺淳华这孤门遗子交往太深?
“有书信往来,已算不错了。”他拍拍贺越肩膀,小鬼才十四,再聪明也缺会人情世故,“杜少卿那职位,与人交往都得慎重。”
“是要慎重……”贺越终于忍耐不住,“你能不能让开?”
贺灵川就当没听见:“那你可知杜府的老太太,也就是杜丰的祖母是什么人?”
贺越语速飞快:“何素琼何老太,在大都里人脉很广,听说人也慈善,喜欢听戏听曲儿,办园会游集。”
“去吧。”贺灵川看他脸都憋青了,这才侧身让开路。
贺越兔子一样蹿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