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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廷垂头，看着碗底褐色的汤药，顿了顿，才将药碗送到唇边，而后又扬起了脖颈，一口气将有些温凉的药喝了个干净。
如花花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眸子微动，睫毛也跟着眨了眨。
钟离廷喝完放下汤碗，忍不住一个板栗敲在她额头上，又把干干净净的药碗翻转过来给她看了一眼，“小孩，满意了？把碗放下，明天别煮了。”
如花花揉着脑袋，端着药碗默默放回桌子上的托盘中。
背过身的瞬间，她在钟离廷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的松了口气。
哥哥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还是知道些的，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明确。
像是她时常看到军营的那些士兵嬉戏打闹都是攻击“下三路”，说什么“断子绝孙”之类的话，就感觉是很严重的事情。上次被钟离天胤绑去，她还这种话威胁过钟离天胤，似乎还挺好用的。
如花花忍不住啃了啃手指甲。
所以，哥哥废了吗？
她慢吞吞的转过头，视线若有似无的往某个地方瞅了一眼，暗自揣测着。
钟离廷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微重，透着几许莫名的暗哑，又像是对稚子的无奈：“看什么？”
如花花忽然莫名有些心虚，呐呐的挪开了眼。
寒季天总是黑的极早，如花花又是呆到了天漆黑，等到钟离廷都赶人了，她才回去。
小九儿听到动静，从帐篷中探出了颗脑袋，见是她，很高兴的喊了一声，“你回来啦！”
如花花应声，跟着钻进了帐篷。
小九儿实在太过勤快，所有洗漱用的东西都已经给她摆好了，炉子上一直温着热水，她回来便能直接用。
如花花拿热巾子擦了把脸，便凑过脑袋去，道，“九儿，我有和问题想要问你。”
“你尽管问。”
如花花满脸纠结道，“……就是说，为什么别人都说，攻击下三路会废掉阿……类似断子绝孙之类的，可是男人不是不会生宝宝吗……”
“……”小九儿看着如花花求知若渴的眼神，一时也真不知道要怎么给她解释这件事了，顿了顿，她才道，“这话说起来就话长了……”
“那九儿你长话短说嘛。”
“嗯……就是说，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吗？”小九儿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不难，如花花很快想到，并认真回答：“是哥哥捡来的。”
小九儿：“……”
小九儿深吸了一口气，“每个孩子，都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
“我知道……”她在集市上见过有女子挺着大大的肚子，如花花道，“可孩子是怎么进肚子的呀？”
“这个，简单说就是……嗯，种子，对，种子！父亲把宝宝的种子种在母亲的土壤里，然后母亲就慢慢从肚子里将宝宝孕育了出来。至于你说的废点，就是说这个人以后就不能种种子了，所以也就断子绝孙了……”小九儿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解释完，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问题？”
如花花听的似懂非懂，她点了点头，带着些忐忑忐忑道：“我好像把哥哥废了……”
她今天悄摸偷瞄了一天，都没观察出什么门道，只好回来问小九儿。
小九儿：？？？
太子殿下不行了？
她这到底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明天会不会被灭口阿？
小九儿瞪大了眼，无声的呆在了原地。
直到听如花花断断续续说了来龙去脉，小九儿才隐隐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没废没废。
国之希望还在。
两人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如花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七八个穿着不同于营里士兵，似乎是侍卫打扮的人持剑闯了进来。
一群人乌压压站了半个帐篷。
这怎么回事？
如花花四顾茫然，手默默摸了摸袖箭。
紧接着，就看到钟离天胤大摇大摆的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小九儿身子猛的一缩。
如花花扫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人影，深吸了一口气，“二公子这是做什么？”
钟离天胤面无表情的扬了扬下巴：“还用你问吗？不明显吗？”
如花花：“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
钟离天胤并不与她斗嘴，转头冲侍卫道，“把人拿了。”
如花花立刻伸手将小九儿挡在了后面，“二公子若是在我帐中乱来，我可就喊人了。”
“知道包庇逃奴罪吗？”钟离天胤忽然道。
言语间，威胁意味昭然若揭。
他敢这么光明正大来拿人，自然是有理的。昨夜冷静下来，当即便让人飞鸽传出回了宫里，送了小奴儿的身契过来。
说着，钟离天胤便举起了手，指尖正是一张薄薄的微微泛黄的契书，隐约可见上面的盖章红印。
看着那张泛黄的纸张，噩梦般的寒意瞬间爬上后背，小九儿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花花看着眼前的景象，似是有些懂了。
她大概知道，人若是签了身契，入了奴籍，便没有自由身了。
逃跑是罪。
按钟离天胤刚说的，那包庇逃跑也是罪。
钟离天胤夹着纸张的指尖在她眼前晃过，得意洋洋道，“看清楚了？她是我府上的私奴，你若是再阻我拿人，那就是包庇逃奴，重则流放。”
如花花看着他，眉头皱了皱。
她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虽然知道，但是又不太明白，不确定钟离天胤是不是在蒙她。
钟离天胤说着，收回身契，看了一眼一旁脸色煞白的小奴儿一眼，扯了扯唇角，“你永远也别想从我的身边逃开。”
如花花冷着一张脸，端的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你想怎样？”
钟离天胤看她那副明艳之色便觉得心痒，他微微垂下眸子，和如花花对视着，反问道，“小丫头，你想怎样？”
如花花直截了当：“我想要人，你开价吧。”
虽然她挺穷，但碍不住她喊的气势却很足，那财大气粗的口吻，仿佛坐拥金山银山一般。
“爷不缺钱，”钟离天胤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目光露骨的看着她，瞳孔中色彩渐浓，口中轻慢道，“不如一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