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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侯杵臼听得田乞如此说,也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也许此人确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只是孔仲尼……不免是有些可惜啊!此人昔日不能为寡人所用,如今却反而……”
齐侯杵臼不曾见过李然,所以也仅限于是道听途说。
但是对于孔丘,齐侯却是与之有过多次见面。最早的时候,甚至都能够追朔到鲁昭公还在国内之时,齐侯杵臼便与晏子一起来过鲁国访问。
而孔丘作为当时的通儒,孟孙何忌的老师。齐侯便是向他问过有关于秦穆公当年的强盛之道。
而彼时孔丘可谓是对答如流,是给齐景公是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而后,孔丘为鲁昭公归国而四处奔走,更是在齐国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要说齐景公对孔丘,虽不至于十分的熟络,但起码也是印象极深的。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喜欢这个能言善辩,身材高大的后生。
所以,他也是一直惋惜当年未能将孔丘留下,如今看到孔丘在鲁国居然还摄了相事,掌管着鲁国的国政,而鲁国也更是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转变。
齐侯杵臼也不由更是后悔当年的决定。
所以,正所谓爱屋及乌,齐景公自然也是不希望此番会盟是与孔丘所代表的鲁国再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田卿,记住寡人今日所言,对待鲁国之事,虽可适当威迫,但切不可行伤害之事!”
田乞见齐侯杵臼是将此事是一再提及,心中虽是一阵不快,却也不敢当面发作,只得是口是心非的回道:
“诺,还请君上放心便是!”
于是,接下来数日,齐侯杵臼便让人是加紧准备夹谷之会的事宜。
只不过这一切,却也都不可避免是纷纷落入了田乞的控制之中。
……
鲁侯宋终于是亲自接见了李然,面对李然这一号人物,又是孔丘所推崇的,鲁侯宋自是不敢怠慢,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显得对李然是十分的客气。
要说这鲁侯宋,原本乃是季孙意如扶持上位的,一开始便是季孙意如的傀儡,几无主见。
到后来阳虎掌权,虽是对鲁侯宋也一直是恭恭敬敬的,但其实要说这鲁国上下的大小事情,也完全不由他说得算。
所以,到了孔丘这儿,这鲁侯宋也显然是已经懒散惯了,纵是有了些许的话语权,有了那么一些当国君的感觉,但真的要说主持国政,如今却也都是靠着孔丘一人。
鲁侯宋也是不以为然,只管是让李然与孔丘等人是自行议定了夹谷之会的细节后,又过得几日,待临近了盟会之日,孔丘便命左右司马,各带一万兵马提前赶往夹谷开道。
但是,这两队兵马自然也不能全都去到夹谷。孔丘是又留下了五千人,置身于鲁国境内接应。并且,在前往夹谷的路上,又留下两千人设伏。
如此一来,到夹谷护送鲁侯宋的,也不过就是左右二军各自领去的三千人马。虽算不得多,但也不少了。
只见左,右司马手持大剑,得了君令,便是在那分别指挥其行伍的秩序。
孔丘和李然,则是始终待在鲁侯宋的身边。
而一路上,宫儿月和褚荡因为担心李然的安全,所以也就在不远处是看护着。
鲁侯宋率众,是提前来到了夹谷,眼看夹谷一地是早早的立好了一处高台。
很显然,这一处高台就是为盟会所设的。
这时,孔丘从旁言道:
“君上,齐侯既然尚未到来,可在此处当道下寨!如此必可不误了齐侯的踪迹。”
鲁侯宋闻言,倒也无有别的主见,只是一个劲的在那是点了点头,并亦是命人当道安下了营地。
又过得数日,只听得营外一阵号角声响起,一队马车是卷起尘土来到。显然,是齐侯的大部队到了。
只见当先的车舆是率先停下。
齐侯杵臼,在侍人的搀扶下,是率先下了车。
而田乞则是匆忙从后面赶到,上前接过齐侯杵臼的手,二人显得倒是十分的亲近。
齐侯杵臼也不反感,远远的便是见到了鲁侯宋在其营门等候。
于是,便下意识的是朝他招了招手,本想着是让鲁侯过去。
鲁侯宋这些年由于也是被使唤惯了,所以竟是本能的想要上前。
而就在这时,孔丘却是在一旁言道:
“君上,切不可不举妄动……君上和齐侯乃是同为侯爵,其实根本无需这般与齐侯见礼!”
鲁侯宋一听,便也是与齐侯一个拱手,以示敬意,却并没有就此向前走去的意思。
齐侯杵臼见状,顿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并对身边的田乞滴咕道:
“田卿,高台如今就在他那边,看来,寡人这是非去不可了!”
田乞点了点头,他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与鲁国斤斤计较。
毕竟,如果只是为了这点斤斤计较,从而破坏了自己早是设下的天罗地网,那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齐侯杵臼这才没移得几步,而鲁侯宋,却也在孔丘的指示下,是与之相迎了过去。
两国君主见面,互相行了礼:
“啊!鲁侯,你我二国许久不曾如此往来了,今日终是得以再面!”
鲁侯宋则是回道:
“见过齐侯。此番有幸前来夹谷与齐侯相见,确是幸甚!希望我们此次会盟,能够给两国带来安定才是。”
齐侯杵臼笑道:
“正是!正是!”
于是,两人手携着手,来到高台处,这时,田乞突然是这时说道:
“请齐侯先行入台!”
孔丘却道:
“鲁齐皆为侯爵之国,按道理而言,该是平起平坐,理应一同登台才是。”
田乞眯缝着眼睛,是朝孔丘看去:
“此会盟乃是寡君发起的,齐国乃为伯主,率先登台又有何不妥?!”
孔丘则是与之针锋相对:
“按照礼制,这可并不符吧,还是请二位国君能够一同登台吧!”
田乞还想再说,齐侯杵臼却又施与他挥了挥手。
“罢了!就一同登台便是,这也无关紧要。”
于是,齐侯杵臼和鲁侯宋在互相作揖谦让后,一同登上了高台。
等到他们二人登上之后,孔丘、李然、田乞等人再是一同上台,并分列两侧。
而齐侯杵臼和鲁侯宋分左右坐定,只听齐侯杵臼是叹息一声:
“鲁侯倒是幸运,身侧能有这么多的贤人辅左,可当真是令人羡慕啊!如此看来,果真是天意不绝姬姓之邦啊!”
齐侯杵臼这话,显然是话里有话。只因齐国乃是姜姓,而鲁国是姬姓。所以,齐侯是以此话语来点鲁侯宋。
意思就是鲁国强大起来,乃是姬周的福分,但在他们齐姜这里,却就未必是件好事了。
然而,鲁侯宋毕竟是见识浅薄,并没有听出齐侯杵臼的话外之音来,只在那谦逊道:
“呵呵,齐侯身边也是人才济济啊!田大人他爱民如子,试问天下又有谁人不知?”
齐侯杵臼朝身边的田乞是瞥了一眼,不由呵呵一笑:
“田乞啊,呵呵,他之于齐国,不过是一守成之臣罢了,却无意谋于天下。又哪里比得上孔仲尼?兴周礼而行王事,其志可是不小啊?”
孔丘本站在一旁没有吱声,见鲁侯宋应付不来,于是就在一旁说道:
“呵呵,齐侯乃为明主,所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丘之所求,皆只为天下之人都能过上安生的日子,却又是毫无称霸之心。”
田乞这时说道:
“呵呵,如此看来,仲尼与乞倒还是同志之人呐!乞其实……亦是谋利于万民而无争心呐!”
孔丘却是嗤笑一声,并说道:
远方不图谋夏,夷人不扰乱华“呵呵,晏子有云:‘意莫高于爱民,行莫厚于乐民’田大人能如此想,实属难能可贵啊?”
孔丘这时搬出齐国晏婴的话来,却是让田乞反驳不能。
于是,两国国君便在司仪的指引下,开始了会盟的开场典礼。
就在如火如荼之际,却听到高台下传来一阵嘈杂声。
李然警惕的探头朝下看去,只见几百个蛮夷装扮的人此刻已是站在高台之下。
只见他们个个都是手持长矛盾牌,眼神又直勾勾的朝着他们看来,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一般。
李然本来见状,顿感不妙。
他就知道,田乞是绝不会让这个会盟如此安稳的。
而宫儿月和褚荡,则已是本能的护在了他的身前。
——
第646章_知礼更知勇
那些来人,就如同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一般。一转眼的功夫,竟是直接冲到了高台之下。
显然,这一切便是竖牛提前安排下的。
孔丘见状,也是当机立断,拔出配剑,立于台阶处,做出保护的姿态。他身材高大,又是居高临下,俨然是给人以一种压迫感。
齐侯杵臼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也是有点慌张。
只见孔丘是朝着立于副台之上的左司马使了一个眼色,并是振臂高呼道:
“士兵之!兵击来人!”
立于副台上的左司马听此号令,不由是心领神会,便是手持佩剑,俯冲到了台阶之下。
随后只听得一阵号角齐鸣,右司马便是立刻领着伏于附近的鲁人马是闻声而至!
这时,孔丘又转过身,看了一眼齐侯杵臼,并是远远的躬身作揖唤道:
“还请齐侯莫要慌张,如今台下的这些人,看其装扮乃是来人。来人居心叵测,恐是想以此闹事,来挑起齐鲁两国的嫌隙,并以此有所图谋!”
“今日二位国君在此合谈,而蛮夷竟在此领兵作乱,这定不是齐侯招来的!偏远小族就不该图谋中原大国,野蛮之地不该侵扰礼仪之邦;降国不能外交,武力不能要挟于友邦。从神明角度看,这些行为都是不祥的!从道义来说这也都是失义,从情理而言更是失礼。”
“所以,这一定不是齐侯的意思!”
“还请两位君上稍待,待丘前去将这些来人杀败!”
齐侯杵臼虽然一时之间不明所以,但他毕竟也是老练之人,当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之间齐侯杵臼也是羞愧难当,偷偷是白了一眼田乞。
他知道,这一切肯定是田乞在那里搞鬼。
但是,话又说回来,田乞这么做,到底也是出于齐国的利益,所以他也不便在此场合下多说什么,只得说道:
“来人!传令下去,令齐国将士与鲁人合兵一处,一同平乱!”
于是乎,齐鲁两国各自前来的几千人,对付区区几百蛮夷,是稀里哗啦的就此“平息”了这一场叛乱。
站立于高台之上的众人,看着台下的死伤,尤其是鲁侯和齐侯见此情形,也都是对此心有余季。
然而,孔丘却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在那是沉稳的发号施令,俨然如同一员大将一般!
别说齐侯和田乞没有想到,就算是李然,也对孔丘的这一番武勇是感到颇为惊讶!
其实,在穿越之前,他对孔丘的刻板印象也是如同迂腐儒生一般的。但是如今却发现,此人临于大难之际,竟也能够做到如此沉稳,可真不愧是“文质彬彬”的君子!
而田乞,更是在心中不由犯起了滴咕:
“黎锄说此人好礼而无勇,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嘛?当真是误我!”
孔丘见来人的叛乱是渐渐平息了下去,这才回到鲁侯宋的身边,并躬身言道:
“君上,那些蛮夷已被杀败!还请君上与齐侯继续在此和谈,以续前盟之好!”
齐侯杵臼也是不由呵呵一笑,并极力掩饰其尴尬:
“实是对不住,此地既归属于我齐国,确是寡人之过!好在孔丘临危不乱,能够沉稳应对,实属万幸!”
随后,齐侯杵臼又是变了颜色,甚是严厉的看向田乞:
“田乞!为何不事先排查?”
田乞亦是顿觉尴尬,只得应道:
“这些来人平日里都十分的老实,实不知竟有这等的狼子野心!这确是臣的疏忽,臣有罪!”
这时,鲁侯宋也不失时机的是做起了老好人。上前是向齐侯劝说道:
“好在如今都相安无事,也算得是有惊无险,齐侯对此亦不必挂怀。要怪,就都怪那些个蛮夷,竟是如此居心不良!”
鲁侯宋如此说,也算是给了各自一个台阶下。
齐侯杵臼长叹一声,并是顺着往下说道:
“嗯,鲁侯此言倒也不差,这些来夷实在是难通教化。都多少年了,竟还与我周人是这般的离心离德,寡人定要对其严加管教才是!”
鲁侯宋当即说道:
“还请齐侯息怒,今日既是在此郊劳,还是不宜大动干戈为好!和为贵,和为贵啊。”
齐侯杵臼闻言,那自是不会拒绝。于是,二君又重新入列,并重新办起了郊劳来。
……
待到第二天,齐侯杵臼作为主盟,自是要设宴款待鲁侯一行,以略尽地主之谊的。
鲁侯宋在孔丘指点下,言行举止,也都是落落大方,显得十分得体。
而李然则是时刻警惕着四周,却见有一群侏儒在营外是交头接耳的商议着什么。
见此情形,李然不禁是心下了然:
“呵呵,果然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于是,他上前是拉了一下孔丘的袖口。
孔丘回转过身,李然立刻是示意他朝营外看去。
而孔丘在看过之后,不由是小声问道:
“恩公难道是以为齐人真会选择在享礼上动手?”
李然与孔丘是微微点了点头:
“想那田乞肯定是不会这么安分的,得有所防范才是!”
孔丘想起昨日的事情,顿觉李然言之有理,便是手持着佩剑剑柄言道:
“请恩公放心,营外丘已是准备周全!至于享礼之上……丘纵是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也决不会让君上在这里出事!”
孔丘说完,便是紧跟在鲁侯的身边寸步不离。
李然则是来到帐外,褚荡见了,便是上前痴痴问道:
“先生如何出来了?难道是要出大事了吗?不怕!有俺褚荡在,自当保得先生周全!”
李然见其憨态,不由是作了一声笑。
宫儿月这时也是身着均服,虽是女儿之身,却也更是显得有几分英气:
“昨日郊劳的那一场闹剧,恐怕便是齐侯所为吧?”
李然看了一眼宫儿月,笑道:
“呵呵,月是想作甚?”
宫儿月闻言,也是一把将剑身横在自己面前,并甚是爽利的回道:
“他们若真要对鲁侯不利,我就索性也去抓了齐侯,以挟为人质!看他们又能如何?”
李然听到宫儿月这看似不切实际,甚至是有些天真的言语,倒是不由令李然是眼前一亮!
宫儿月方才所言虽是莽撞,但仔细想来,却也不失为一条上策。
毕竟,如果双方真的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那可不就是比谁的拳头更硬了?!
于是,李然心下又思索了一番后,便是与宫儿月说道:
“月,你等一下于帐外,看我眼色行事!若是真有情况,允你出手,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持住齐侯!”
宫儿月听李然居然还真的采纳了她这随口之言,不由是显得极为兴奋:
“先生放心,月儿绝不会出现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