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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孙何忌手腕吃痛,差点又掉下眼泪。
“这……这成何体统?”
“阳虎!不得对宗主无礼!”
“哎呀!有话好好说,为何这般动手动脚的呀!”
孟氏的家臣们有些是上前指责,有些则是上前拉劝。
而阳虎甚是魁梧,力气也大,一时竟也奈何不得他!
他执着孟孙何忌,环顾四周,斜眸道:
“虎绝不敢造次!但是……还请诸位随虎一起前来!”
阳虎一边说着,一边竟是直接拉着孟孙何忌直接出屋,并且在孟氏的私兵包围下,一起登上了西北角的城垣之上。
阳虎这才松开了孟孙何忌的手腕,并遥指向季氏宗府的方向。
“诸位请看!”
众人顺指望去,但见季氏府邸附近,叔孙氏的私兵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好似竟是和鲁侯的亲卫厮杀到了一块!
众人看到如此情形,无不大惊失色,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在场的人都知道,如果连叔孙氏都支持了季氏,那么他们孟氏还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如果还要一意孤行,恐怕会就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在,他们孟氏似乎是不站队都不行了!
就在孟氏上下愣神之际,阳虎又突然发难!
只听噌的一声,拔出了孟孙何忌系于腰身的佩剑,猛地冲到郈恶身后,郈恶此刻亦正遥望着叔孙氏和鲁侯的亲卫战在一处,此刻还在疑虑之间,只忽的觉察到背后风劲,却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觉头颈一凉,眼前一黑。
一阵寒光闪过,血光四溅。
郈恶的脑袋竟是当场被阳虎给砍了下来!
而阳虎又捡起郈恶的脑袋,高高举起,并且扔下了城墙,同时喊道:
“孟氏已杀了叛贼郈恶!”
城垣上的众人闻得此言,都被阳虎的杀伐果断所震慑。
而孟孙何忌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竟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郈恶死在他们孟家,叔孙氏又在那攻打鲁侯,如此看来,他们孟氏已是别无选择,也只得是点齐兵马,前去协助季氏,并是一起反了鲁侯。
鲁侯稠哪里想到,自己冒进清算季氏,而原本支持他的孟氏和叔孙氏竟是在这节骨眼,接连也反了他!
他现在已是孤立无援,只得是准备出奔外逃。
而孔丘闻讯,这时才匆匆赶了回来。然而,此时局势已是大定,他也来不及去孟家问明状况,便是急忙就去见了鲁侯稠。而鲁侯稠此时已经命人在收拾行李。
季孙意如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把鲁侯稠怎么样的,所以也是有意放他出奔。
毕竟,只有鲁侯稠出了鲁国,他才能再想办法除掉鲁侯稠。
季孙意如布下如此大局,所图的,不就是为了让鲁侯先犯错,而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彻底压制住鲁侯吗?
而如果他这时候“不小心”杀了鲁侯稠,那他兜兜转转,这弑主的名头终究还是要落在他的头上。
所以,鲁侯稠的命,肯定是丢不了的。
最起码,是现在不能丢。
而自知大势已去,却又深谙此道的鲁侯稠,此刻出奔竟也是不急不慢。甚至还去了一趟先君的陵墓痛哭了一通。(《礼记》:去国则哭于墓而后行。)
孔丘入墓,见到鲁侯稠,并是进言道:
“季氏有意放君上出奔,其实大可不必!君上可以假言是为臣子所挟持而为之,让臣子们出逃,君上可留下来。季氏断然不会拿君上如何的,毕竟君臣名分犹在。反倒是君上出奔在外,才会更加危险!”
鲁侯稠此刻已是懊恼不已,一边哭墓,一边是回道:
“此事皆由寡人而起,跟他人无关!让他们奔波,而寡人却坐享安宁,以后谁还能替寡人卖命?再说徒留于此,即便是性命无忧,也终将受其掣肘,了无生趣,寡人不如随他们一起出奔!”
孔丘面对此次局面,也是无法,只得问道:
“却不知君上欲往何去处?”
“丘,寡人这件事办的确实莽撞匆忙,还未曾想好去处……实在不行,去楚国如何?”
孔丘思量一阵,言道:
“君上既决意出奔,还望慎重,楚国绝非良所。昔日齐侯来鲁,臣与齐侯、晏婴曾有过一面之缘。臣愿代君上前往齐国,说服齐侯收容君上!”
“丘再去往宋国。鲁宋两国素来交好,而宋公当年亦是深受君卿相争之害,定是和君上感同身受。宋公好义,臣前往说之,其闻鲁乱,必定会前来相助!”
鲁侯稠闻言,不由叹息道:
“如此,便辛苦丘了。事不宜迟,卿速去速回!”
就此孔丘就此拜别鲁侯,只身先行一步,赶到了齐国。
鲁侯稠告墓之后,也就此出奔。
一国之君被臣子逼得出逃,想来也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此时还在外的叔孙婼得知了国内的变故,便急忙是赶回了都城。
然而事已至此,纵是叔孙婼再有能耐,对于此情形也是无力回天了。
无奈之下,也只得是拉下身段,力劝季孙意如主动去迎回鲁侯。
毕竟,若此事再闹下去,惹了诸侯众怒。长此以往,于鲁国,于季氏也是不利。
而季孙意如一开始倒也是满口答应的。然而,谁知这其实又是季孙意如的缓兵之计。
季孙意如毕竟如今占据主动,那么占山观望才是正手。
于是,他先是于暗中四处联络暗行众,并是在鲁国内四处打探风声。
在得悉确认了各诸侯的态度,尤其是晋国方面的绥靖态度后,不由是更加助长了季孙意如的野心来。
既然四处都风平浪静的,那他代摄君权之事,也就成为了既定事实。
故而,待他再次见到叔孙婼时,便是一改前态,竟是公然打起了哈哈,不准备迎鲁侯回国了。
叔孙婼也知道他此刻已无力回天,更知道他如今已经成为了季氏下一个要清理的对象。
为避免叔孙一族遭到清算,为给叔孙家留下最后的希望,更为了明自己之志,叔孙婼最终将自己关进了宗祠之内,斋于寝,使祝祈死。一连绝食祈祷了七天后,最终身死就义。
鲁侯稠得知这个消息,椎心泣血,痛苦不已。可以说,他于国内最后可以依靠之人也就这么没了。
而至此,自季友、庆父、叔牙时代开始,到如今延续了一百五十多年的三桓内斗,就此算是彻底拉下了帷幕。
……
与此同时,另一边,为孔子所说动,准备前往晋国替鲁侯稠充当说客的宋公佐,这时竟也离奇的薨逝在了半途。
这些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所以,暗藏于齐侯身边的那名暗行众,则是不失时机的佞言道:
“宋公为了鲁侯亲往晋国游说,岂料竟是半途薨逝。鲁国国内的叔孙婼,也是在为鲁侯归国一事奔波,竟暴毙于自家宗庙之内。难不成,这是上天要绝鲁侯的归国之路?该不会是这个鲁侯当真是有愧于鬼神,才遭此横祸的吧?”
“君上真准备亲自送鲁侯回国吗?这件事不如暂且放下,就让公子锄前往驻军协助鲁侯便好,鲁侯若是一切顺利,自是再好不过。鲁侯日后一样也会承齐国的情,但如果失败了,君上也可免得自取其辱啊!”
“更何况,君上将其安置在郓邑,也算得已是仁至义尽了吧!”
齐国为鲁侯归国一事,一开始是特别的上心。毕竟,干涉别国内政的事情,只有自诩为“天下霸主”的方伯之邦才有可能。
能够干涉鲁国内政,这可以极大的满足齐侯杵臼的虚荣心。
然而,齐侯杵臼因为宋元公(宋公佐)和叔孙昭子(叔孙婼)的离奇死亡,心中也不免是犯起了嘀咕。
两相权衡后,也只得是暂且放弃了既定想法,先派公子锄率师跟从鲁侯稠。
公子锄领命出发,起先也是言之凿凿,说必要将鲁侯送回国。
但是,“炊鼻之战”,堂堂齐师竟最终“不敌”于鲁国疲师。这一场莫名的失败,更是让齐侯最终坚定了放弃奉鲁侯回国的想法。
孔子见自己在齐国也不能再有所作为,便是离开了齐国。
郓城这边,由于一开始齐侯还是兴致极高的,所以防护还算作得完备。
但时间一久,齐侯见此事对齐国也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送鲁侯回国的舆论呼声也越来越低,于是对鲁侯稠的保护也是愈发的疏漏起来。
而季孙意如自鲁侯稠出奔之后,就这样四平八稳的代摄君事,暗地里还不断的派刺客到郓邑进行暗杀。
鲁侯稠为了保命,最后不得已,竟只能是东躲西藏。
而这也就是李然此前为什么派鸮翼前往探寻郓邑,却始终无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