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辱我师姐（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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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吱呀“一声，轻轻推开，支离的脑袋自木门外面探入进来。</br>他在外面敲了半响的门，屋内没有反应，他便自行推开了。</br>抬头见去，师父果真伏在案上沉睡。</br>窗扇是开着的，寒风不时掠入，屋中置着两座小暖炉，暖水咕咕沸腾着，热气蒸腾。</br>师父不喜沉闷，偏爱风动，只要不是雷雨暴雪，再严寒的天，他也要开一扇窗。</br>屋中书案很大，铺满纸张，案上共六盏春满华枝摆灯，支离将五个小竹筒放在老者身旁，将老者手中所握的度量尺挪开。</br>老者眼睫微动，睁开眼睛。</br>没有半分初醒朦胧，明亮若星。</br>“师父，床就在里间呢，走个二十步就到了。“支离说道。</br>老者坐起身来，抬手端起茶盏，一触，已冷。</br>老者喝了两口，说道：“我睡了至少有半个时辰。“</br>“师父，信。“支离指指桌上竹筒。</br>老者拧开小盖，取出信笺。</br>支离去将一座小炉上的热水端走，取来一壶凉水煮上，待沸腾，他泡了壶新茶端来。</br>老者已将信笺看完，眉目若有所思。</br>“师父，信上何事。“</br>“一封邀会，一封叙旧，两封寻知，一封与你师姐有关。“</br>“师姐何关？“支离忙问。</br>“云梁纯原县采矿过度，山塌得一墓室，其下有二十六具棺木，已证实，皆为乔家人。“</br>“又是乔，“支离说道，顿了顿，又道，“哎，云梁，沈郎君便是云梁人。“</br>“嗯，“老者淡淡道，“云梁自古出美男。“</br>“对，嘿嘿，下辈子我也想投胎去云梁。“</br>老者皱眉，斜他一眼。</br>“哈哈，“支离自己都乐了，“那，师父，这信要不要给师姐知道呢？“</br>老者重拾起“叙旧“那信，点头：“你去写信告知。“</br>“那我明日写，“支离的目光看向其他信纸，“这些呢，师父，邀会这个，邀去哪呢。“</br>“不去，“老者说道，将两封信纸推去，“这两封寻知求学，便交予你，你回屋吧。“</br>“我？“支离接来，垂眸望去，有几分不安，“师父，人家是来寻知求学的，如若我也一知半解，如何是好？“</br>“去查，去证，去江河湖海闯荡。“</br>支离眼眸变得明亮，开心说道：“如此，师父不怕我误人，我又何惧！若有我主观之见，可切莫怪我。“</br>“有所想，乃好事，“老者说道，“去睡吧。“</br>“嗯！古人云，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诸左右逢其原。“</br>老者沉默了下，说道：“徒儿，去睡。“</br>“而有我之境，以我观物，顾物皆着我之色彩，师父令我解人之惑，此乃师父信我，笃定我的人品修养与才学。“</br>老者沉了口气，点头，垂眸看信。</br>“哈哈，“支离笑道，“师父瞧我，得意忘形啦。“</br>“去睡吧。“老者未抬头。</br>“不过，我尚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得意了，哈哈。“</br>说完，支离揖礼，同老者告辞，开开心心离开。</br>屋内静下，只余小炉上沸腾的水声。</br>老者将信上短短百来字不到的内容缓缓看了数遍，他搁下信纸，负手立于窗边，眉眼冷峻。</br>说是叙旧之信，实则却也与大徒弟有关。</br>信上落款，为封文升三字。</br>这些信，皆经他那些老友之手，比如元禾宗门的裴老宗主，灵川道观的澹观主，由他们以大隼寄来。</br>封文升其人，已死三十年，现在忽然书信而来，自称假死。</br>但整篇书信，关于其假死只一言带过，笔墨吝啬，其余篇幅所提，全是阿梨。</br>老者交友虽广，但好友颇少。</br>封文升是老者难得的良友之一，三十年前传来封文升死讯，老者大悲。封文升的棺木，还是老者快马赶去竹州，同其亲人一起，扶棺而葬。</br>眼下这封来信，封文升笔锋犀利，称老者这半道冒出来的徒弟，为大邪大恶之人，与其往来，将有大祸大难。</br>不仅于人，更于世。</br>当，趁早诛杀。</br>窗外寒风扑面，老者双目冰冷，望着不见星子的阔阔苍穹。</br>宣延二十四，己丑年，六月十一那日的凶患星象，老者始终记得。</br>六星聚于南空，中州浮患，此相同星象，于一百三十多年前，四百二十多年前，也曾现过。</br>当，趁早诛杀。</br>老者沉了口气，忽地抬手，将许久不曾关上的窗扇一把合上。</br>支离回去翻了一整夜的书，待到隔日正午才醒。</br>揉着惺忪睡眼爬起，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鲜美蘑菇姜汤。</br>支离忙披了衣裳跑去后院，老者正将几盘小菜端出，石桌正中，便是用大汤碗所呈着的蘑菇姜汤。</br>不过支离很快瞅见，一张石凳上，搁着老者的包袱与长剑。</br>“师父，你要出远门？“支离愣道，“我说呢，师父怎亲自下厨做得这般丰盛。“</br>老者将手中盘子放在桌上，淡淡道：“不是我，是你。“</br>“...我？“</br>“此次下山，你去解惑那信中两个问题，同时，我要你去刺杀一个人。“</br>支离眨巴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br>“师父，你要我杀人？！杀...人？“</br>“他三十年前便该死，“老者坐下，“你便带这把剑去。“</br>“不，不是，“支离快步过去，坐下看着他，“师父，您不是从不杀人么，那狗皇帝手中诸多杀孽，千古祸患，你也不是不杀么，怎么现在...“</br>“此人要我杀你师姐。“老者平静道。</br>支离噎住。</br>“其人危言耸听，胡言至我跟前，今后必也乱语至世间。不过你放心，以你身手，杀不了他的。“</br>“呃，“支离指着自己，“那，师父还让我去，去...送人头？“</br>“有此剑在手，他不会杀你。那包袱中还有一封书信，他放你离开时，你记得给他。“</br>支离拾起长剑，古拙精雅，颇有分量，背包则鼓鼓一包，看最上边的凹凸处形状，是两锭元宝。</br>“那么，“支离皱眉，“师父，若我有机会杀他呢，比如他年事已高，摔了一跤爬不起来，那我是杀，还是不杀。“</br>“废其右手。“</br>“如此便懂了，“支离嘀咕，“此人委实可恨，他要说什么，是他之自由，可是挑拨至师父跟前，还辱我师姐，真令人生气。我定去好好骂骂他，骂他个狗血淋头。对了师父，我骂他，会让他动杀机吗？“</br>“不会，“老者说道，“我后日离开，归期不定，你不论成与不成，离开竹州后去找你师姐。“</br>“师姐之前来信，说要离开游州南下，她似乎要去河京，我是去河京找她么？“</br>“她不会去河京久留，“老者思索一阵，说道，“可能会是熙州明台县。“</br>“为何是那？“</br>“思考。“</br>支离皱眉，想了一阵：“思考不出...“</br>“于河京地形而言，它附近几大州府中，只有明台县至关重要。东乾卷走前朝半个国库，这些年，河京富饶充裕，商意兴旺。河京贵胄喜好丝绸，明台县广种桑叶养蚕，东乾所有的丝织业全都依赖明台县。同时，明台县以南之地种有大量稻米，其下明南区还有大片蜂蜜和饴饧作坊。李乾皇室偏好甜食，离不开此地。“</br>“那，我便去那找师姐？“</br>“你先写信，“老者说道，“称你明年二月二十，将在明台县徐城十六道坊的四海茶馆等她来接。不论她是否会去明台县，都有足够时间前去，或者派人赶去。“</br>支离喜道：“是了，这中间书信转折也需得时间，还是师父想得周到，我这便去！“</br>“回来，“老者叫住起身便跑的少年，“吃完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