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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豫章后的第五日，豫章王杨毅一行终于抵达了长安城，与他一同抵达的，还有过去的宗正，如今的楚王杨敖。
说来倒也是巧，这两位诸侯虽然并未同时出发，但在入关时却碰到一起的，于是两位大王便议定一同进京，也免得多费朝廷许多迎接的工夫。
豫章王与楚王两人刚到长安城下，便被新任的宗正杨奇接往长平宫去，准备先行哭拜过太后，再去面见天子。
虽然大殓早已结束，但季太后灵柩仍然停在长平宫温和殿之上，再过几日就要扶柩下葬，杨毅身为皇长子，自然要先去灵堂哭祭。
随行军士早已被打发去宗正驿馆居住，只有宗正杨奇领着一身素服两位大王走在宫中直道之上，宫闱之中随处可见素白色的幡旗，气氛沉静而肃穆。
不知是因为被这氛围压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杨毅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心头也总有被事萦绕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令得杨毅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豫章王可是身子不适，如何这般喘息？”一旁的楚王杨敖发现了杨毅的异样，颇有些关切地问道。
“多谢王伯挂念，毕竟南北差异，许是赶路急了，身子有些不适应吧。”杨毅朝杨敖微微一躬答道。
“待会儿叫人去膳房弄份热汤来暖暖身子罢，王侄平日还须当心着些身子，切不可落下病根啊。”杨敖很热心地回道。
杨敖答应了与他结盟，自然会表现得十分热切，杨毅却是不会将这当真，况且太后大行，场合不对，杨毅便只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便继续朝温和殿走去，不再答话。
“二位大王既至，卑臣要先去向天子禀报，请二位大王自入温和殿，吊唁太后。”至温和殿前，宗正杨奇朝杨敖和杨毅两人行了一礼道。
“宗正请自便！”楚王杨敖与豫章王杨毅两人微躬还礼，便不再去顾杨奇，各自整理了一番身上衣冠，踏上了温和殿前的青石阶。
温和殿乃长平宫主殿，也是季太后灵堂，灵柩停放之地，殿外飞舞着尽是白幡，空中飘散着无数引魂白符，空气中隐隐传来哀哭之声。
怀着满腹心绪，踏过一层又一层的石阶，听着宫娥的哀哭之声渐渐大了起来，杨毅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了起来。
走进那温和殿中，杨毅下意识往灵柩右侧望去，只见一少年跪于灵蒲之上，执孝子之礼，定睛望去，赫然便是他的异母弟——皇次子杨沐！
陡见此状，杨毅心头顿时一沉，一股大事不妙的危机感猛出现在他脑海之中，不过此时灵前，哪能容得他走神，负责灵前治丧礼官一声高唱后，杨毅便与杨敖一同伏拜于灵前，行起那祭奠大礼来。
礼至一半，杨毅突然伏地啜泣起来，整个人都因那抽泣的动作发起抖来，再次将整个大殿浸染得悲伤起来，事发突然，令得一旁的楚王杨敖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不一会儿，啜泣之声渐渐变为声嘶力竭的嚎哭，皇长子，豫章王杨毅趴在地上，以拳掌捶地哭号道：“毅不能侍奉皇祖母膝前，大不孝也！皇祖母，魂归！”
一旁守灵的侍婢们也被杨毅之悲所感染，再次悲恸哭号起来，在一旁主持大礼的太常季广君见杨毅有情绪失控之状，连忙前去扶住杨毅劝慰起来：“死生乃是天命，太后虽崩，其灵犹在，还请大王节哀！”
杨毅抬起头，蕴满泪水的双眼望了季广君一眼，便抱住他的双腿，哭号之声愈发撕心裂肺起来。
本在灵前守孝的皇次子杨沐也看不下去了，顿时膝行上前，伏至杨毅面前，与杨毅搂成一团，一边啜泣一边劝慰道：“阿兄莫泣，皇祖母有灵，亦不愿阿兄悲伤如此，阿兄与我皆须节哀顺变！”
杨毅当即松开季广君大腿，反与杨沐抱在一起，兄弟两个一齐痛哭起来，仿佛在比赛谁更悲痛一些，看得旁人都是心酸不已。
楚王杨敖自顾自地行毕了大礼，便也加入了劝慰杨毅的队伍里来了，几人劝慰了好一阵子，杨毅和杨沐两人方才止住那悲痛欲绝的嚎哭声，与楚王杨敖一起让到一旁，小声交谈了起来。
“楚王，豫章王，陛下召二位大王觐见！”没等他们多聊两句，宗正杨奇从殿外回来，轻声朝杨毅、杨敖两人通报道。
杨毅闻言，便望向楚王杨敖，见杨敖点了点头，便对杨奇道：“烦请宗正稍候片刻，孤再与沐弟聊上几句，便行出发。”
宗正杨奇闻言点了点头，便退至殿外等候，杨毅这才转向杨沐，拉住杨沐的手，深情地道：“父皇有召，吾不得不去，待回来再与沐弟阔谈。”
杨沐也点了点头，满怀歉意地道：“弟受父皇诏，须代父皇守孝，不能轻离此殿，便不陪皇兄同去了，皇兄自去便是。”
杨沐话音刚刚落下，杨毅便如被雷击一般，呆愣在了当场，一股寒意顺着脊柱自下而上，将他整个人覆盖其中。
杨毅也知天子不守孝，但为何父皇会令杨沐代为守孝，其中意味着什么？他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但种鸵鸟心态却骗不了他自己，他清楚地明白，这意味着父皇已经有意要立杨沐为储，意味着自己与潞城侯刘安、太子少傅邵言等人所谋，已经到了失败的边缘。
杨毅再次转头望向季太后的灵柩，心中一片苦涩，皇祖母虽然能保自己一时，可终究不能保自己一世，杨沐若成太子，陆氏掌握权柄，岂能再留下自己这个李氏余孽的性命？
到不知，如果杨毅知悉，杨沐能获此待遇，都是因季太后临终遗言，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既如此，那吾去见过父皇之后，也来这里陪着皇祖母，顺便再好好同沐弟叙叙旧。”事已至此，既是再多不甘，也只能咬牙接受，杨毅朝杨沐勉强一笑，便转身同楚王杨敖一起，出了温和殿，在宗正杨奇的陪同下，朝明台宫天子居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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