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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千平静地说:“哀家听闻此二人近日私下与北境有书信往来,如此勾结,意在谋反,折辱为小,他们今日非死不可。”
“娘娘说小的与北境往来,证据何在?”宋统被两人死死摁住,堂上却一眼都没望向文莠,仰头死死看着居高临下的谢怀千。反之,于春宏兵荒马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盯着文莠,大唤:“督公救我!督公救我!”
谢怀千本就心情不佳,还被如此质疑,笑了笑道:“当然是被你条分缕析,吃到肚子里去了。你旁边那个,巡风府太监应该最清楚,他什么都招了,还要再说吗?”
“我没有!我没有!大爹爹!他说的都是假的!我被他们押过来,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谢怀千你血口喷人,贱人!你就是想杀人!”于春宏发了疯,目眦欲裂,口吐白沫,四下朝臣像看猴戏一样静静看着他,御前侍卫烦了,摁着他的背,一脚把他脑袋踩到地上。
他们连事儿都没开始办就传出消息。家里有内鬼。
宋统大汗淋漓,尽量沉稳道:“还请娘娘彻查,奴才们真的没做过这等腌臜事,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谢怀千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厌烦得很,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给这些太监留活路了,平和道:“哀家看,把你的肚子剖开,哪怕掏出一丁点纸屑,都不冤枉你。”
那要是没有呢?把人冤枉了呢?w?a?n?g?阯?F?a?B?u?Y?e?ì?????????n?Ⅱ?????????????ō??
谢怀千一个字都不提。
众人都不意外,依然不寒而栗,闻淇烨头一回窥见谢怀千的残忍,略不习惯,不过几秒,便觉得这法子虽然残暴却很妙,欣赏藏在眼底,他垂眸继续听着。
宋统一下慌了神,手足无措,这才去看文莠,细若蚊呐唤道:“干爹。”走投无路,到最后还是要搬人,若谢怀千卖文莠面子,那于春宏就算必死无疑,宋统也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文莠一直看着他,宋统从没被干爹这么看过,干爹从来只会认真看着哥哥,他一下子就知道干爹是什么意思了,带着哭腔悲怆地高喊:“干爹!”谢怀千面无表情地睨向文莠,文莠闭目,宋统知道自己彻底被放弃了。
他粗喘着往四下看了眼,周遭是死一般的平静。
以前不论干什么都有干爹兜底,他总觉得不管干什么,干爹都在,干爹肯定有招。
现在干爹也无力回天了。
六年前,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老太监,每日洒扫庭除,替别的太监背黑锅,干最苦活最累的活,尽管苦恼,但自己的确毫无还手之力,那些苦受也就受了。那时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内书堂看书。在那里,他碰见了干爹。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内书堂依旧没人,他翻看《新唐书》的列传,他最爱看史书的列传,艳羡里面那些人的人生,偶尔幻想自己天潢贵胄,抑或名臣忠臣,如今会有多风光?膝下几子,家族门楣,呼风唤雨?至少不用再挨打被骂了吧?
干爹出现在他面前,觑着眼看了眼他在看什么,问他:“日日读,月月看,这么多太监,就你天天看这些书,真要把自己读成儒臣?”
他下意识往后瑟缩身子,以为要被打。干爹看出他的害怕,往后退了半步,道:“你再读也成不了圣人。读书人的祖宗是孔孟,你的祖宗可不写在这里。”
他问,那他的祖宗在哪。
干爹看他几眼,翻弄他手上《新唐书》到卷一百三十二,推给他看,他扫了一眼,扫见的是:【天子不可令闲暇,瑕必观书,见儒臣,则又纳谏,智深虑远,减玩好,省游幸,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为诸君计,莫若殖财货,盛鹰马,日以球猎声色蛊其心,极侈靡,使悦不知息,则必斥经术,阇外事,万机在我,恩泽权力欲焉往哉?”众再拜。引文同上。】
这什么意思?他不敢想。
“《史记》卷一百二十五,《汉书》卷九十三,《后汉书》卷七十八,《旧唐书》卷一百八十四,《新唐书》卷一百三十二,《宋史》卷四百七十一,《明史》卷一百九十二,卷一百九十六。”干爹说,“喜欢史书?想成事吗?想史上留名吗?”
想,他说想。
他慌忙去找干爹说的那些卷名,越看越沉重。
《史记》卷一百二十五佞幸列传。
《汉书》卷九十三佞幸传。
《后汉书》卷七十八宦者列传。
《旧唐书》卷一百八十四列传第一百三十四,宦官。
《新唐书》,卷一百三十二宦者列传。
《宋史》,卷四百七十一奸臣传。
《明史》,卷一百九十二宦官列传,卷一百九十六奸臣列传。
恶名也是名,干爹说,既然读书人可以以史为鉴以人为镜,那他也可以,现在发生的以前都发生过,只要因势利导、因时利导,前人成的他也能成,前人败的,哪怕被杀了脑袋的,只要学,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他信了。他也做到了。他要的不都拿到了吗?
骄奢淫逸,呼风唤雨,含饴弄孙,就差一个史书留名,临门一脚,他要的不就要来了?
宋统定了心神,陡然之间挣开侍卫的手,看了眼堂上史官,撩袍朝着文莠下跪,磕了八个响头,磕到头破血流,磕到满朝皆震悚。
干爹终于睁眼看他,唇动对他无声说:先下去,等我。
宋统神清气爽,郑重其事磕完最后一个响头,起身对面色复杂的御前侍卫扬扬下巴,颐指气使道:“来啊!不是要杀人吗?来吧!”御前侍卫一愣,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大义凛然的贤者。
少帝面如菜色,仿佛被杀的是他,谢怀千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文莠,文莠漠然看了回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得罢朝。
第13章宴中宴(上)
闻径真与章笃严前后脚迈出朝堂,皆沉默,眼中如出一辙透露出复杂。
今日之事必将闹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太后这一手兵行险着,无非是在赌文莠对宋统之情没有面上那般深厚,赌输了难保阉宦势力反扑,西南权族见状再火上浇油,后事难料,禁军与边境军也有文莠手眼,满盘皆输也未可知,赌赢了不单能威慑北境诸夷族,还能敲打自己人。
此次豪博,太后全胜,西南豪强大势已去。
最迟不过三天,忱州马瘟一案便会了结,若周立中手脚麻利些,明日替罪羊便能推出来,新政无忧,连带着洱州之事也能作结——世子推脱数日,无非不想外放,这下更不敢去了。放眼望去,哪儿都是谢怀千耳目,洱州又不在皇城脚下,路途遥远,即便身份尊贵也难保路上不出万一。
只是……太后行事过分狠毒,罢朝后必将听取骂声一片。
永和八年四月十日,忱州马瘟平,投毒于河者已伏诛,尸悬城门,以儆效尤。
新政顺利施行。